【金台夕照】023 怪圈
“我們……不是一直沿着地道往前走嗎？中間有轉過彎嗎？”程祥打破所有人的沉默。
“是。我們兜了個圈。”尚舒冷靜地回答。
“這個地道……居然是個圓環？”章正走過去，仔細觀察那五條登山保險繩，確實是我們的沒錯，而且頭頂的那個洞，也是我們下來的那個洞沒錯。
“這迷宮……也太另類了吧？”程祥不可思議地往前看看，然後又往後看看，怎麼也想不到，這地道居然前後聯通，是個圓環。“那我們該怎麼走到石室里去？剛剛明明沒有任何岔路啊……”
“這條地道陰暗，四周的模樣也都相同，所以我們剛才在昏暗中走，才沒有注意到這是一個圓。這一路上很可能有暗門，或者是隱藏的機關，我們剛才第一次走，心思不在這裏，怕是沒有注意到。”冉伯開口了，“這迷宮看似簡單，只是一個聯通的圓環，機關肯定相當複雜。越是簡單的東西，往往內部結構就越複雜。”
“對，不可能只是一個單純的圓環。不然，當初挖地道的工人是怎麼進來，又是怎麼出去的呢？不可能憑空在地底下出現一個封閉空間，再說，這裏還有蝙蝠能活着，說明它不是封閉的圓環，一定有隱藏的出路！我們再走一遍，這次仔細點，找找暗門。”程祥說。
是啊，這個世界上怎麼可能出現一個徹底的封閉空間？這簡直是完美密室啊，在地底下，一個中空的圓環，沒有出入口，卻又有生物存活……我越想越覺得詭異，我們怎麼就挖開腳下的土地，到了這麼一個莫名的地下密室？
那剛才冉伯裝模作樣的在這裏摸了半天，那麼肯定地指了個方向，現在這兩個方向根本就是聯通的好不好……我突然覺得這個冉伯其實也沒那麼靠譜。
我們稍作休息，準備再沿着地道走一遍，仔細尋找可疑的地方。我們剛站起來，就聽前方又是一陣尖銳刺耳的嘶鳴聲。
不好！這個地道是個圓形循環，那些蝙蝠沿着地道飛行，必然會再一次與我們相遇！我們五人急忙在角落裏趴下，縮在角落裏以防被路過的蝙蝠咬到。我雙手抱頭，心裏想着，雖然前一段時間被野狗咬了之後去打了狂犬疫苗，但保不準這些蝙蝠體內還帶了其他什麼病毒呢？我正這樣想着，章正就又靠了過來，擋在了我的身前。
撲撲啦啦一陣巨響，帶着寒風，那一群蝙蝠再一次從我們的頭頂呼嘯而過。好在這一次我們有防備，沒有人因此受傷。
程祥站起來伸手拉我，我沒有接，自己站了起來。然後又感激地看了章正一眼。
“我們剛才如果是順時針走的話，那蝙蝠就是和我們不同方向，逆時針走了。看來一會兒我們還會繼續遇到這些蝙蝠從我們前面飛過來。”程祥提醒道。
我們再一次沿着剛才的方向出發。這一次，我們走的很慢，也十分留意四周的環境，恨不得把這地道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摸個遍。尚舒依舊是打頭陣，冉伯跟在後面，程祥和章正在仔細尋找這裏隱藏的機關或者暗門，我也拿着手電跟在後面，仔細觀察着。
走了差不多有剛才的一半，前方又一次出現了蝙蝠的嘶鳴聲。
我們各自躲在角落裏，護好身體。要不是知道了這個地道是個圓形循環，這一群蝙蝠一直都還是剛才的那一群蝙蝠，還以為這前面到底藏了多少呢。
蝙蝠過境之後，我們繼續向前走。我們都很認真，以至於速度變慢，又經歷了一次蝙蝠從頭頂飛過的可怕景象。
一路無果，直到那五條登山繩和頭頂的洞口再一次出現在我們面前。
“什麼鬼……”程祥抱怨着。
尚舒也眉頭不展，在一邊獨自思索着。
我好累，我坐在頭頂的洞口處，抬起頭似乎能看到天上的星星。這個詭異的圓形迷宮，簡直像一個永遠都醒不過來的噩夢。
“不可能！我們一定是錯過了什麼……這不可能僅僅是一個圓形地道……”冉伯似乎有點崩潰，“按道理說，我們做迷宮，都是利用暗門或者視覺錯誤，可這個圓形迷宮居然什麼都沒有！”
我也有點灰心，坐在那裏休息，沒有做聲。
“金子息，你能想起來這是怎麼回事嗎？”尚舒也有些煩躁不安。
我搖搖頭，無辜地看了一眼一言不發的章正和程祥。
“你們聽說過，蛇環形迷宮嗎？”程祥坐在那裏，拿手指在地面上畫著。
“什麼？”我們都被他吸引了過去，低頭看到程祥在地面上畫了一條盤成蚊香一樣同心圓的蛇，我試圖從蛇尾走到蛇頭，可是嘗試了幾次，卻終究走不出去。奇怪，明明是一條簡單的蛇，又是簡單的圓形，怎麼會一直走不出去呢？這和我們現在所在的環形地道的情形一模一樣！
“怎麼回事？”尚舒也注意到了，用手嘗試着走了幾次，均以失敗告終。
“這是錯覺圖形。利用蛇身上這簡單的幾條花紋造成的視覺錯覺，讓人陷入了永恆旋轉的怪圈。我覺得我們所在的這個迷宮，和這個著名的蛇環形迷宮有異曲同工之妙。”程祥把蛇身上的花紋指給我們看，原來，他是在蛇身和蛇身之間的空隙里，也畫上了花紋，這才造成了我們的視覺錯誤。
“那，你的意思是，我們出現了視覺誤差？才會不停地轉圈嗎？”章正問程祥。
程祥搖搖頭：“這個蛇環形迷宮和潘羅斯階梯一樣，都是在歐幾里得空間裏的不可能圖形。”
“什麼什麼？”我沒明白他在說什麼，急忙追問。
“潘羅斯階梯不知道嗎？看過電影《盜夢空間》吧？”程祥問我們。
我們都點了點頭。
“電影中有個場景，阿瑟與夢境設計師走的那段回形樓梯，不管是向上還是向下，都永遠走不出去。電影裏面，阿麗雅德妮走了四段樓梯，是一直往上走的，但卻又回到了起點的地方。這就和我們現在這個情況是一樣的。這個潘羅斯階梯其實是荷蘭錯覺圖形大師埃舍爾著名畫作《上行與下行》中的無限樓梯，利用精巧的數學幾何圖形產生了一種視覺錯覺，是一種在於非歐幾里得空間的曲面空間才得以存在的。”程祥耐心地解釋給我們聽。
“那你的意思就是……這是不可能圖形，所以我們都產生了幻覺？陷入了怪圈？”我問。
“是，非歐空間由於平面彎曲，才讓這種循環得以實現。但這些根本不可能在我們所處的三維空間中出現，所以這裏一定有我們沒有注意到的出口。”程祥堅定地說。
“那如果是在大金呢？大金不是高維度空間嗎？”我忽然想起來章正曾經對我說過的話。
他們三人都不說話了，默默看着我。
”怎麼了？“我疑惑不解。
”我們怎麼可能會來到大金？天石不在，沒有人能進入大金。“
我點點頭。是啊，我們又沒有在天石上自殺，怎麼可能會平白無故到大金呢？那程祥說的就是對的了，我們在正常的三維空間裏，出現這種不可能圖形，就是因為我們陷入了某種錯覺。
忽然，前方再次傳來蝙蝠的聲音。我們熟練地各自隱蔽好，待蝙蝠飛過之後，再聚集到一起商議對策。
“哎，你們有沒有覺得，這次蝙蝠來的好像比之前的都要快一些啊？”程祥突然提出了這個問題。細細想來，我們在登山繩的地方坐着沒有移動，按道理來說，蝙蝠如果勻速飛行的話，那麼這次和我們相遇的時間應該會比我們剛才移動的時候更加長一些才對，可是很明顯，這一次蝙蝠和我們相遇間隔的時間，明顯比剛才還要快！
“你說的沒錯。”章正抬起手腕，按下手錶。“計時看看。”
我們五人都一言不發，坐在登山繩那裏，靜候蝙蝠下一次飛過我們的頭頂。
過了沒多久，便聽見遠處翅膀的聲音。我們隱蔽好，在蝙蝠從我們頭頂飛過的瞬間，章正按下了手中的手錶。
“4分15秒。”章正報數給我們。
“也沒有很久嘛……”我嘟囔着。
“剛才蝙蝠從我們頭頂飛過去的時候，我粗粗估算了一下，他們的速度應該和我們平時快走差不多。”程祥站起身補充道，“4分15秒，那麼這樣算下來，這個地道也就最多是一圈400米跑道那麼長。”
我們又都沉默了。區區400米的圓形地道，就把我們給困住了。
“再等等，等下一次蝙蝠再過來，看看時間對不對。”尚舒說著，便又坐下休息了。我也跟着坐下，翻弄着尚舒給我收拾的背包。裏面是一件防水外套，一雙手套，一件針織長毛衫，一把水果刀，一捆繩子和一個打火機。除此之外別無他物。連我的手機都沒有給我裝，此時我也只好無聊地推了推鼻樑上的黑框眼鏡。
章正和尚舒都在閉目養神，程祥則捧着手機在玩什麼遊戲，冉伯還心有不甘地在四處尋找着什麼可疑的線索。我百無聊賴，只能幹坐着。
“金子息，我們要是這樣折騰一晚上都沒有進展，我就把這把刀插進你胸口，看看你還能不能想起來這地道該怎麼走到石室里去。”尚舒閉着眼，一字一句地對我說。
“你……”我嚇了一跳，不自覺地往章正那邊靠了靠。
“尚舒你別嚇唬她。再等等，我們總會找到方法的。”程祥停下手中的遊戲抬頭說。
說實話，要是說一個人陷入了視覺錯覺，我還能夠認同。這一下子，我們五個人都一起陷入了視覺錯覺，會不會太巧了點？
“來了。”章正忽然睜開眼，就聽前方又傳來了蝙蝠的聲音。我們急忙躲藏好，等這一群蝙蝠過去，章正按下手錶，一臉驚訝地說：“果然不一樣。”
“怎麼？”程祥走過去趴在章正的肩膀上，去看章正的手錶。
“8分34秒！這也差的太多了吧？”程祥驚訝地說，“難道它們在途中還停下來休息不成？”
尚舒思索了一下，說：“或許，它們走的是另一條路。”
“什麼意思？”程祥問。
“這裏一定有別的路，蝙蝠飛行，我們是走路，肯定有沒有注意到的通道。那條通道要比這400米的地道遠，甚至是這條通道的一倍路程。所以，蝙蝠是走了另一條隱藏的路才會用了一倍的時間。”
有道理。我點頭認同。這明確地說明，在這個400米環形地道里，有個隱藏的另外400米通道我們沒有發現。可是……我們到底該怎麼找到這另一條路呢？
”會不會，是我們由於視覺錯覺而沒有發現另一條路？因為蝙蝠飛行是靠回聲定位，也就自然不會受到視覺偏差的影響，所以才能走到另一條路上。我們閉上眼走一次，或許能夠走出去？”程祥若有所思，提出了他的觀點。
尚舒點頭認可，然後從包里找出一條麻繩，依次系在了我們五個人的腰上，把我們五個人串在了一起。
“我走前面，你們跟着我走。全程不要打手電筒，閉上眼走。看看有什麼不一樣。”尚舒回頭對我們說，我們均點頭認同。
我們把一部分不必要的行囊都留在這裏，以防待會兒如果再走回來能夠及時發現。出發了，我閉上眼，憑感覺向前走去。閉着眼走路，速度自然慢了許多，而且那種黑暗中無助的絕望和恐懼感被無限擴大了，我緊緊抓住身上的麻繩，這唯一的與他們相聯繫的東西，我生怕走着走着再睜開眼來，發現身邊已經沒有人了。這種提心弔膽一直折磨着我，走完這詭異的圓圈地道。
“哎呦。”程祥被絆了一腳，一個趔趄差點摔倒。我們紛紛打開手電筒，發現他絆着的東西，不是別的，正是我們之前留在登山保險繩和頭頂洞口的行囊。
“完了。還是不行。閉上眼結果也一樣！還是走不出去！”程祥懊惱地坐下來，解開了系在腰上的麻繩。
尚舒不說話，低頭收起麻繩。忽然，她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等一下！我們剛才是五個人吧？我明明打了五個繩結！”
我，尚舒，章正，程祥，冉伯……是五個人沒錯。
“現在呢？”章正急忙走過去用手電筒去照尚舒手中的麻繩。
“只有四個。”
少了一個人？我們這時才發現，一直跟在後面的冉伯早已經不知去向！
“繩子是被割斷的。”尚舒拿起麻繩一頭，在光線下仔細觀察。
“這個冉伯有問題。如果這時圓形迷宮，那他剛開始指引我們走這個方向，根本沒有意義。因為兩個方向都是一樣的。”程祥說。
怎麼回事……冉伯到哪裏去了？是找到了石室的入口嗎？還是故意離開了？
“不好！”章正忽然反應過來，走過去伸手去扯一直掛在那裏的五條登山保險繩。誰知他剛輕輕一拽，那五條保險繩便刷拉一下都掉了下來。
“那個該死的冉伯！他一定是趁我們不注意的時候先跑回來，上去之後把登山繩給解開了，讓我們沒法再上去！”程祥憤怒地說，“一定是李師兒買通了冉伯！讓我們被困死在這個環形地道里！”
我泄氣地坐在那裏。現在好了，我們只能努力找到這個圓環地道其他的出路，不然，我們都得死在這兒。為什麼，到底是什麼樣的道路，蝙蝠就能夠走過去，而我們卻找不到？
我忽然靈光一閃，轉身從我的背包里拿出了那件針織長毛衫，然後找到線頭，輕輕地拆了它。
“小公主你幹嘛呢？”程祥好奇地問。
“你們能捉一隻蝙蝠嗎？”我一邊拆着針織衫，一邊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