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 28 章
第二十八章
比起手術后的那天,顧慨棠的精神狀況好了很多。他搖搖頭,說:
“不用。”
然後不緊不慢的用一隻手繼續清理自己的上半身。
醫院的病號服大多寬鬆、短小,不太適合顧慨棠的身材。他除了剛被推出手術室后蓋了一件病號服以外,很快就被換上了家裏的睡衣。此時,顧慨棠就穿着一件白藍條紋的系扣睡衣。
竇爭看得有些發愣。他放下錢包,到洗漱間倒了盆溫水,打濕毛巾后,遞給顧慨棠,說:
“來,擦一擦。”
顧慨棠接過來,仔細擦洗,動作慢條斯理,也不着急。
竇爭已經習慣了顧慨棠的清洗方式,不催促,任由顧慨棠在自己的前胸擦了三遍,脖子擦了兩遍。
一隻手解開衣服扣子還是比較容易的,但要繫上就麻煩了。顧慨棠的右手還在輸液,因此沒用他說,竇爭就走上前,幫顧慨棠穿好衣服。
正是用餐時間,他們在醫院訂好飯,護士送過來后,竇爭打算用勺子喂顧慨棠。
顧慨棠拒絕了,說:
“我可以用左手。”
“那多不方便。”
顧慨棠非常自然的用左手拿起筷子,精準的夾了一塊看起來很滑的土豆丸子,解釋着說:
“不會。我小時候是左撇子。”
竇爭看着有趣,笑眯眯的說:“小野也是。我看見過他在幼兒園畫畫,用左手。”
可是小野現在畫畫是用右手。
果然,竇爭繼續說:“老師就要求他改正過來。”
顧慨棠把米飯吞下,確定嘴裏沒有東西后,慢慢說:
“左撇子也不是什麼毛病,為什麼一定要改正?”
顧媽媽當初可是用巴掌威脅顧慨棠一定要改用右手,想來小野的遭遇應該和自己相似。
竇爭回答道:“改了也好,兩手都會用,多方便。”
顧慨棠看看自己拿着筷子的左手,覺得竇爭說的很有道理。
顧慨棠手術前就打電話給導師,劉導師一開始不知道手術后的恢復周期這樣長,勸他多休息。後來顧慨棠問他自己這種情況要不要辦理休學時,導師的語氣就有些僵硬:“這個學期過去了四分之一了。”
“嗯。”顧慨棠說,“不過現在……”
導師打斷他的話,說:“你現在休息了,之後也是要補上的。不是說休學后可以繼續讀下去,耽誤的課時,你打算怎麼辦?”
顧慨棠當然知道,可是導師態度如此,讓他也無話可說。和他同期的一位女研究生即將臨盆,會休長時間的產假,因此課室勞動力短缺,如果再少了個顧慨棠,確實夠劉導師頭疼的。
於是只好暫時先將問題擱置起來。
掛了電話后,顧慨棠拿了本書繼續看。竇爭洗好碗筷后,坐到顧慨棠身邊,問:
“你在看什麼?”
顧慨棠給他亮了一下封面,他看的是《自然科學》,一本外行人看的科普雜誌。名字起的很大,內容也廣涵生物、天文、物理、化學等多門學科。
竇爭對書不感興趣,但顧慨棠看書時,他就可以光明正大、不用遮掩的看顧慨棠的臉。
喜歡一個人,會下意識的用目光鎖定他、追逐他,竇爭心不在焉的用手剝桔子,大部分的注意力,還是放在顧慨棠身上。
他是個相貌堂堂的男人。潛意識裏,竇爭總覺得顧慨棠皮膚很白,可是奇怪的是,他仔細打量,發現顧慨棠的膚色是很正常的那種。大概是他給竇爭留下‘乾淨’的印象太過深刻吧。
房間裏安靜了許久,竇爭問顧慨棠要不要吃桔子,顧慨棠拒絕了,在竇爭幾乎把謝冕拿來探望病人的一兜桔子吃完時,他道:
“好無聊啊,海棠,跟我說說話。”
顧慨棠‘嗯’的一聲,說:“等我把這一篇看完。”
“有什麼好看的。”竇爭湊上前,像是怕顧慨棠不給他看一樣,湊得很近,臉頰幾乎貼上他的。
顧慨棠微微躲了躲,攤開書給他看。
那時一篇講熱帶雨林生態系統的文章,竇爭看的無趣,爬到床上后,貼着顧慨棠的肩膀坐下。
顧慨棠心裏也有些不好意思。竇爭白天要去車行工作,晚上還要照看他,愧疚之餘,也就不在意他離自己這麼近了。
等他再翻了一頁后,竇爭不耐寂寞,催促道:
“看好了吧。”
顧慨棠無奈,只好將雜誌放到桌子上,說:
“……好吧。”
竇爭有心要和顧慨棠聊天,可一時間想不出什麼好的話題。他仰着頭,問:
“楚薇知道你住院了嗎?”
顧慨棠點點頭:“她說,後天來看我。”
“怎麼過來?”
“不知道。”
竇爭直白的感嘆道:“她也不是那麼愛你啊,追的那麼使勁……哼,知道你出車禍,還能忍得住。”
竇爭選擇性忘記學生有考試任務這回事。要知道,如果照他說的,楚薇放棄考試來看顧慨棠,會惹麻煩。
竇爭說不定不是誤會,而是故意和顧慨棠說楚薇的壞話。這也沒什麼,顧慨棠懶得解釋。
竇爭今天莫名的興奮。大概是因為顧慨棠軟化的態度讓他沉淪,竇爭轉過頭看着他,突然伸手拉住顧慨棠的手指。
他是個心思並不細膩的男人,想要表達就絕不憋着。要說他有多坦蕩,其實也不是這樣。
顧慨棠出車禍的消息通知到竇爭那邊,竇爭一個人趕往醫院時,他在想,萬一,萬一自己再也見不到顧慨棠,那該怎麼辦?
最後悔的,莫過於沒有和他好好相處,親密的,哪怕是一天。
顧慨棠感謝於竇爭的照顧,雖然被拉住手感覺很奇怪,也努力剋制沒有太強烈的反應,只是輕輕縮了回來。
竇爭說:
“今晚……,我來給你擦身體吧。”
顧慨棠道:“不用了。我媽走時給我洗過。”
正是擔心太過麻煩竇爭,顧媽媽不僅給顧慨棠擦了身體,還給他洗了頭,最後累得腰都直不起來。
竇爭眨眨眼,說:
“再洗一遍。”
“……?”
竇爭找准位置,脫了鞋子后,避開顧慨棠的傷口,小心翼翼的跨坐在他的腰上。
因為顧慨棠是坐着的姿勢,兩人面對着面,距離很近,有些詭異。
顧慨棠就覺得不對勁了,他用左手推着竇爭的胸口,低聲說:
“不要鬧了……”
話說的既沙啞又無奈,聽得竇爭耳朵痒痒的。他玩心大起,固定住顧慨棠的後腦,說:
“怎麼樣?你就算喊破喉嚨,也沒用。”
顧慨棠臉色一變,偏着頭垂下眼帘,好看的眉皺了起來。
但是看上去沒有生氣,他輕輕嘆了口氣,道:
“……,你還真是什麼都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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