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說謊者悖論
Dominic的酒會佈置得和他的設計風格一樣，隆重而典雅。
大廳上空垂下的水晶燈如同璀璨的星辰，讓人有種置身星河的感覺。精緻的水晶花瓶中插着各色鮮花，再配上點點燭光，浪漫的情愫便隨着燭火搖曳開來。
酒會上的俊男美女們更令人賞心悅目。
隨處可見西裝革履、香影紅裙的身影。他們以高貴的姿態端着鬱金香酒杯，友善地和朋友們分享着時新的話題。大廳里彷彿彙集了人世間最優雅最美好的一切。
鋼琴師那靈巧的雙手在黑白琴鍵上跳動着，動情地演奏出柴可夫斯基《四季》中的《六月船歌》，悠長甜美的旋律讓人不由想起輕舟蕩漾，水波粼粼的意境。
奚小暢站在大理石柱子旁，閉上眼睛悠然地欣賞着曼妙的音樂。
小時候住在軍區大院裏，鄰居有一個在文工團工作的王阿姨，她長得漂亮而且富有才情，經常在傍晚的時候坐在綠柳拂堤的河邊上吹黑管，姿態優美，怡然自得，時間在她那裏彷彿永遠是溫柔的、恬靜的。而她身後匆匆忙忙的路人正為茶米油鹽的生活忙碌地風塵僕僕。
王阿姨是小暢最初的偶像，在她的熏陶下，小暢從小喜歡就古典音樂，希望能做一個和她一樣的恬靜優雅的女子。但媽媽卻把王阿姨當做反面教材，因為她一直沒有結婚，自顧自地過着孤獨的生活。在媽媽的眼裏，這樣的女人終身無所依託，是非常可悲的。
“你看，那位是不是陸其淵先生？”
“對，就是他，盛世集團的太子爺。”
“哇嗚，真人比雜誌封面上還要帥！現實版的繼承者！”
周圍的幾個女孩子私下裏激動地討論着，小暢的臉上浮起一絲冷嘲的笑，但抬頭時卻已換上清純的笑顏。
陸其淵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裝，邁着穩健的步伐步入大廳，形容舉止中展現出一個文雅精緻的紳士所擁有的一切的風範，成為所有女性眼中最出色、最富浪漫色彩的人物。
未婚的世家名媛和影視女星們紛紛擺出自己最優雅的姿勢，一雙雙電光十足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盯着他。
“陸先生，你的到來讓我深感榮幸！”Dominic熱情地迎了上來。
他今天打扮得像是去參加中世紀舞會般隆重，頭上高高大大的禮貌讓他顯得比往常挺拔些。
陸其淵握過他的手微笑着說：“都是老朋友了，不要這麼客氣。”
他們慣常地寒暄后，各家經紀人、明星和社交名媛都紛紛聚過去做自我介紹，說一些恭維的話，大廳里頓時以陸其淵為中心裏聚了一群人。
“咱們也過去吧，別老杵在這兒發獃了。”星姐輕輕地捅了下奚小暢的胳膊。
小暢嘟囔道：“我不想過去，你看着里三層外三層圍滿了人，沒的趕勢力似的。”
“你呀！”星姐無奈的看了她一眼，遙遙頭：“別人想要有這樣的機會還不能夠呢！他可不是一般的富二代，盛世集團的實力你有不是不知道。陸家的手裏控制着大片高檔房產、全國連鎖的大賣場、各地的度假村，甚至幾大影視公司都有他家的控股。他只要隨便動動手指頭就能把你捧上天，你看看那些比你腕大得多的巨星不也忙不迭地過去獻殷勤嗎？”
小暢依舊無動於衷。星姐知道她老毛病又犯了，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
陸其淵慢條斯理地和來人一一打招呼，抬頭間看到奚小暢正站在僻靜的花架旁靜靜地看着他，抿着嘴輕笑，便向身邊人說了聲抱歉，穿過層層疊疊的人群微笑着向她走來。
“小暢，你今天看起來真漂亮！”陸其淵溫和地說。
“謝謝誇獎！”小暢戲謔而親切地回答：“不過在今晚這麼多美女中我顯然是黯然失色了，否則你怎麼到現在才注意到我。”
陸其淵看着她無奈地笑了。
Dominic詫異地問：“你們兩個認識？”
陸其淵轉過身對他笑道：“機緣巧合，我們昨晚剛認識的。”
小暢瞟了眼韓爵補充道：“是啊，昨晚讓陸先生見到了我這輩子最倒霉的樣子呢！”
陸其淵挑了下眉，笑道：“是嗎？那我真是幸運呢！不過現在想想昨晚你是夠狼狽的。”
一席話說得眾人都笑了起來。
韓爵端着一杯香檳，看着奚小暢淡淡地笑了，眼睛裏有一種說不出的迷惘。
喬依站在他身邊輕輕笑道：“韓爵，你這是怎麼了？居然也會一廂情願起來了！看到你現在這樣子，我也不再討厭奚小暢了。相反，我還要感激她，因為她讓你嘗到了那種想要卻又得不到的痛苦滋味，那我在過去的幾千個日夜中一直忍受的你慷慨地贈與我的痛苦滋味！”
韓爵轉眼看着她，眼睛裏透出一絲漠然，一邊嘴角勾起，帶着幾分邪氣：“可惜我喜歡的依舊不是你。”
喬依的笑容一下子斂去，冷冷地看着韓爵。
寒暄一番后大家都各自散開。陸其淵和奚小暢站在一個落地彩繪大花瓶旁，花瓶里插滿了艷麗的玫瑰花。
“我很高興今天你沒有把我當成陌生人。”陸其淵輕輕地碰了一下酒杯說。
小暢微微仰起頭啜飲了一小口紅酒，笑着說：“昨晚我回家後為自己的莽撞的行為感到後悔，以為今天你會不理我呢。”
陸其淵看了眼手腕說：“是挺痛的，不過我想當時你沒有咬我就已經很給面子了。”
小暢點了點頭：“你還真是了解我。”
陸其淵說：“我比你想像得要更加了解你。”
“說來聽聽。”小暢舉着酒杯饒有興趣地看着陸其淵。
“你今年21歲，S大金融系學生，四年前因參加選秀節目出道成為演員。你喜歡吃甜食，但每次都是偷吃，因為一旦被經紀人發現就會立馬把你轟出去跑3公里。”
奚小暢聽了一臉委屈地點了點頭，但還是忍不住格格笑起來。
陸其淵接著說：“你的生日是6月6號，雙子座，你??????”
小暢故作玄虛的搖了搖頭。
陸其淵疑惑地看着她：“難道我說錯了嗎？”
小暢伸出食指向他勾了勾，陸其淵默契地俯下身來。小暢在他耳邊輕輕說：“這是個秘密，其實我的生日是9月16號，是處女座。”
陸其淵直起身，疑惑地看着她：“那為什麼要改呢？”
小暢抿着嘴露出狡猾一笑：“那是因為我的經紀人說處女座的女孩子不可愛，而公認雙子座的女生聰明健談，更加討人喜歡，所以就幫我改了。選擇6月6號的生日也是取意於俗語中的‘六六大順’，希望我的事業能夠一帆風順。”
陸其淵含笑着點了點頭：“原來如此，和產品形象包裝是一樣的道理。你的經紀人可真夠機智的。”
小暢自豪地點了下頭：“經紀人的商業頭腦對藝人來說非常重要，甚至可以決定藝人發展的成敗。戰國時期呂不韋見到在趙國做質子的嬴子楚時便說了一句‘奇貨可居’，經過周折后竟把幾乎被國人遺忘的子楚送上秦國的王位，而自己也從富商變成位極人臣的相國。呂不韋應該是成功經紀人的典範了。”
陸其淵的眼中透出欣賞的光芒：“你很聰明，有一個富有智慧的大腦。”
小暢笑道：“別恭維我了，你的話會讓我飄起來。還是繼續談談你對我的了解吧。”
“你最愛的花是紅玫瑰，最喜歡的歌是——”
小暢又搖了搖頭。
“又不對了！”陸其淵納罕地看着她。
“我最喜歡的花是粉色雛菊，但公司覺得太普通。而且我並不喜歡現在的流行樂，我喜歡舒伯特的鋼琴曲，但經紀人說這一點都不時尚，就改成‘少女時代’了。”
陸其淵眯着眼睛故作嚴肅地問道：“你和你的經紀公司到底撒了多少謊呢？”
“別這麼刻薄，陸先生，謊言是對你們來說應該像親手足般熟悉了吧！”說著小暢也輕輕碰了下陸其淵的酒杯。
陸其淵搖了搖手中的紅酒說：“我們說謊和你們是不同的。”
“都是謊言，有什麼不一樣？”奚小暢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陸其淵飲了一口酒回答道：“成功的騙子不必以說謊為生，因為被騙的人已經成為他的擁護者。比如這個時候我在網上說‘奚小暢撒謊’之類的話，你的粉絲一定會憤怒地還擊我甚至人肉我。而如果我的產品被人爆料有造假的話，很有可能引發一場公關危機。所以在說謊這方面你們要比我高明地多。”
“真不知道你是在誇我，還是在損我！”小暢狡黠地看着他，像一個淘氣的孩子在捉弄人似的。
陸其淵又敬了她一下，笑着說：“哪裏需要我誇獎，我分明是羨慕嫉妒加崇拜。”
小暢“噗嗤”一聲笑起來，畢竟關於說謊的話題在這樣優雅的酒會上顯得太可笑了。陸其淵也跟着笑起來，和小暢的聲音一樣歡快，如同兩個分享小秘密的孩子。
酒會上的明星名媛們都朝他們這邊觀看，悄悄把腦袋湊在一起議論開來。
“星姐，你們家小暢真是伶俐，這麼快就和盛世集團的總經理如此親昵了，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在嫉妒她呢？”喬依端着酒杯酸溜溜地說。
張星微微笑道：“從我第一眼見到小暢時，我就知道她不是一般的女孩子。不過她還年輕，比不上你歷練，我昨兒還說她要向你多多學習呢！”
喬依聽出了話中的譏諷，訕訕笑道：“俗話說得好：‘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你應該教教她怎麼韜光養晦。”
“想要成為參天大樹就得經得起風吹雨打，否則就乖乖低下頭做一顆默默無聞的小草。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讓她一直呆在溫室里，因為她註定是要成為大樹的。”
“星姐果然是用心良苦。可是你就不怕有一天養虎為患嗎？”
她們含笑地看着對方，嫵媚的眼波中各懷心事，隨後優雅地碰了下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