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儘管這些人在古基因復蘇後身體素質都強了不少，抗寒能力有所提高，但他們還是穿上了較厚的禦寒衣物登上雪山，一行人緩慢地在雪地上行走，看上去頗為笨重。

護目鏡下看出去的世界略顯灰暗，裴千行從所站的地方眺望對面的山峰，路德維希的基地就在那座山體裏，隱隱地，還能感應到休的哀嚎。

稜角分明的山石孤高兀立，層層的冰雪在陽光下呈現出冰藍色，很難想像能有人偷偷地挖空山體建造基地，如此大的工程非一朝一夕可成。但是路德維希做得到，這一帶的山脈並非旅遊勝景，較少有人來往，山下村莊全是屬於他名下，只有他的人允許進出。

從相鄰的山滑行至路德維希的基地也是他們考慮過的計劃之一，丹尼斯向一名隊員示意，那人打開腰上的挎包，伸進去一隻手，再拿出來時上面沾滿了蜜蜂。他高舉起手，蜜蜂懸停在半空飛成一小團，好像一群待命的士兵，他無聲地動了幾下嘴，比了個奇怪的手勢，蜜蜂迅速散開，飛向對面山峰。

這人不但能指揮蜜蜂，還能從每一隻蜜蜂的角度觀察目標，在許多場合是非常好的偵察手段，隱蔽又靈活，比無人機還好使。

當蜜蜂飛出一段路后，每個人的腦海中都浮現出可選擇的畫面，那是鄧柒將蜜蜂人的思維波連接到了每個人大腦中。

雪山的畫面更近更清晰了，大部分還是白茫茫一片雪，但是某些蜜蜂的畫面還是露了端倪。一輛越野車從遠處駛來，原本光潔雪白的山體上忽然打開了一扇門，越野車暢通無阻地開了進去。這個出入口他們早已掌握，但親眼看見又是另一回事。

“能不能讓一隻蜜蜂再飛近一點？”史東說。

蜜蜂人說：“在那麼高的海拔是不會有蜜蜂的，飛近的話會被他們發現。”

“沒事的，一隻蜜蜂而已，再飛近一點看看，最好趁他們門關上前，看看內部狀況。”

史東心想如果這人能控制的不是蜜蜂是蒼蠅之類，或許更方便，不過想想有點噁心，就沒有說出口。

蜜蜂人看了丹尼斯一眼，丹尼斯點了下頭。

一隻蜜蜂快速飛向大門，畫面也急速拉近，它繞到守衛頭頂，趁他們還沒發現時停在了門框上。

“飛進去！”一直沒說話的鄧柒突然開口。

蜜蜂人不假思索地驅使蜜蜂，蜜蜂嗡地一聲，在門關上的剎那飛進了基地。

這時候蜜蜂人才突然醒悟，驚訝地看着鄧柒，似乎很奇怪自己剛才為什麼想都沒想就照着他的話做了。

丹尼斯拍着他肩膀示意他安心，讓他繼續控制蜜蜂飛行。

小蜜蜂沿着走廊飛舞，出現在他們腦海中的是一個極具未來感的基地，全金屬結構的內壁嵌有淡藍色的感應燈，有螺旋式的樓梯一直向下，對角牆壁上還有透明的電梯在繁忙地穿梭。蜜蜂沿着樓梯向下，基地內部是一個呈桶狀結構的大廳，來往的不是身着白色或藍色防護服的研究人員，就是神情悍厲的守衛，有一些看上去手無寸鐵，外形跟普通人無異，但異能人的可能性很高。

三條走廊呈三角分佈在大廳內，通往不同的區域。一名研究人員從一道門內走出，蜜蜂悄無聲息地飛了進去。剛剛飛了一段路就看見路德維希從一間房間裏出來，身邊跟着的是道格拉斯教授。道格拉斯手裏拿着寫字板，不知道在與他說什麼，路德維希聽得十分認真。

蜜蜂不敢在飛，安安靜靜地停在走廊的天花板上，可當路德維希走近時，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地抬起頭看見了蜜蜂。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在他們看來無異於路德維希在和他們每一個人對視。

路德維希面帶微笑，優雅地抬起手，中指拇指做了個輕彈的手勢，蜜蜂掉在地上，眾人腦海中的畫面消失。

“我覺得他發現了！”蜜蜂人緊張地說。

丹尼斯在邊上安慰，其實心裏也十分不安，不住地拿餘光瞟史東和裴千行。

史東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看不出在想什麼，裴千行則瞥了鄧柒一眼，後者悄悄點了下頭。

“時間差不多了，我們今天先回營地吧。”史東向丹尼斯徵求意見，丹尼斯表示同意。

收起所有蜜蜂，他們沿原路返回，預計能在傍晚回到營地，休息后明天能全力以赴。

但是天色比他們預計中要暗得快，才剛過半山腰就好像提前進入黑夜，黑沉沉的雲壓在他們頭頂，低得好像伸手就能摸到。

裴千行摘掉護目鏡看了下表，明明時間還早，並不應該黑得那麼快。

“是要下雪了嗎？”

話音剛落，裴千行就感到臉上絲絲冰涼，雪花飄落在他臉上融化成水。

一行人加快速度往山下趕，希望能在雪下大前回到營地，可沒想到才走了幾分鐘，天空中就颳起了狂風。小雪竟然變成了暴風雪，勁風吹得他們東倒西歪，割得皮膚生痛，鵝毛般的大雪模糊了他們的視線。

氣溫驟降，冷風直往他們衣服縫裏鑽，一直凍到骨頭裏，哪怕是他們都一個個凍得直哆嗦，要是不小心摔到雪地里很有可能直接粘在冰里站不起來。

鄧柒一邊發抖一邊還不忘發表意見：“凜冬將至。”

“快閉嘴啊！”裴千行和史東異口同聲。

最後一個字的尾音還沒有吼完，就聽到遠處傳來隆隆巨響。

透過能見度極低的大雪，他們看見山峰在晃動，層層的雪從山頂剝落，好像萬馬奔騰，捲起千層浪。

“雪崩嗎？”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

眾人心底咯噔一下，這場雪崩來得異樣，想要逃就憑他們緩慢的行動速度肯定是逃不掉的，雖然他們都認為不至於被雪埋了，可在面對這驚天動地的自然現象時，難免還是會感到心驚肉跳。

他們迅速調整隊形，幾名側重於防禦的人站到了前側，築起多道防線，史東在他們稍後的位置隨機應變，雖然他的火屬性能剋制冰雪，但也不能隨便亂燒，萬一引起更大的連鎖反應就麻煩了。

十來米厚的雪層呼嘯而下，眾人嚴陣以待。

可雪在推進到他們面前數十米遠處毫無預兆地停了下來，好像有什麼外力阻擋，再也無法前進分毫。

就在他們疑惑時，雪堆突然高高隆起，一個巨大的雪人站了起來，就像一個十幾米高的米其林先生。

雪人二話不說一拳向人堆捶下，眾人快速散開，先前站立的位置被雪人砸出一個深坑。

雪凍得又厚又硬，想要砸個坑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但更讓他們疑惑的是，基因的異化針對植物和動物的，為什麼會出現殘暴雪人這種東西？

他們的疑惑很快得到解釋，當雪人靠近時，他們分明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雪裏爬動，也就是說有活物藏身在雪人里，驅使雪人攻擊。

“散開！”丹尼斯大吼一聲，當即狂化，身體暴漲一倍，高高躍起一刀砍在雪人肩膀上，雪人的身體當即從肩膀處碎成兩半。

可這一擊完全不起任何作用，雪人的上半部分散在雪堆里，又彙集到它腳邊，白雪沙沙移動，又有一個新的頭長了出來。

又是一個可以無限再生的怪物，普通攻擊對它完全無效，只要有雪就能復原，連半點能量都不需要，而這裏最不缺的就是雪。

“嘿，看來還是需要我出場。”史東捏了關節，雙手燃起火焰。

“你讓開，我來。”

史東回頭一看，裴千行站在他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已脫去了外套，張開的翅膀比夜還要黑。

裴千行仰望天空，狂風呼嘯大雪紛飛，太陽已完全被陰雲遮蔽。雖然他不畏光，但他終究是屬於黑夜的血族，太陽光對他的力量還是有一定的抑制作用，如今烏雲當空不見陽光，他的力量可以完全釋放。

他呼的一下升上天空，暴雪中他仍然穩穩地懸停在半空中，絲毫不受影響。

雪人似乎也感覺到了對手的強大，定定地看着他。

短暫的對峙后，雪人先一步行動，巨錘般的手臂一揮，結結實實地打中裴千行。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裴千行的身體應聲而裂，化作無數只蝙蝠，嘩啦啦散開。那些並不是純粹的蝙蝠，體型大如幼兒，手腳細瘦靈活，翅膀上還生有倒鉤。

數百隻蝙蝠像離弦之箭一樣射向雪人，徑直鑽進雪人的身體裏，發出噗噗噗的聲響。

雪人突然抽搐般的扭動，像被人打斷了筋骨似的拗出奇怪的動作。無數尖銳的叫聲從雪人身體裏發出，又細又刺耳，聽得人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幾分鐘后蝙蝠們又從雪人身體裏鑽了出來，幾乎每一隻蝙蝠手裏都抓着一隻雪白色蠑螈，剛才尖細的叫聲就是蠑螈發出來的。

這是一個由數百隻蠑螈控制的雪人，蝙蝠們揪出蠑螈后，巨大的雪人轟然倒塌，先前的雪崩恐怕也不是真正的雪崩，而是蠑螈大軍在移動。

蝙蝠飛攏在一起，當它們再次散開時，裴千行完好無損地出現，居高臨下俯視着坍塌的雪人，如同暗夜的君王。

下一秒，所有捕到蠑螈的蝙蝠用力一捏，蠑螈迅速乾癟被吸成了乾屍，蝙蝠消失，乾屍死氣沉沉地掉落在雪地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裴千行一出手不留餘地，乾淨利落地將雪人幹掉，前後還不到十分鐘。

雪停了，烏雲散去，陽光再一次照射在大地上，雪山恢復了潔白寧靜，要不是一地的蠑螈乾屍，幾乎讓人以為剛才發生的只是一場夢。

他落在地上收回翅膀，史東拎着他的外套：“搶怪是不道德的。”

丹尼斯很是驚訝：“上次你在龐貝古城時還沒有那麼強，這幾天是做了什麼特訓嗎？”

裴千行應了一聲不太在意地說：“刺激了基因復蘇，所以實力有所提升。”

任何一個門徒都是國家重點研究的對象同時也是機密，雖然他的提升很誇張，但也在情理之中，丹尼斯沒有多問，指揮隊友儘快下山。

這之後他們沒有再遇到怪物，順利回到營地。

夜幕降臨，這天的夜格外黑，但月亮也分外圓，懸挂在山巔將連綿起伏的山脈照成一片剪影。

方圓百里除了他們外再也沒有其他人了，寧靜的村莊沒有任何聲音，連呼吸都會不由自主地放輕。

裴千行正在專心地磨刀，雖然他在戰鬥時幾乎不用匕首，但得閑時還是會找個無人的角落，一下又一下磨着。

嚯嚯嚯，刀鋒與磨刀石摩擦后發出有規律的聲響，明明是一把兇器，卻磨出了讓人安心的聲音。

史東躺在床上翹着腿，手裏把玩着一顆子彈，這顆子彈還是最初島上剩下來的，他保留至今。

火藥已拆去，可還有硫化物淡淡的氣味，他放在鼻下輕嗅，好像能嗅出什麼特別的味道。

兩人沒有任何言語上的交流，但完全不會尷尬或冷場，反而有種別樣的安寧，一個磨刀一個玩子彈，好像就能這麼過一輩子。

丹尼斯突然推門而入，打破了這份寧靜。

“我知道你們想幹什麼了！”他的語氣非常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