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當晚裴千行就做了一個夢，他夢見自己置身於修羅地獄般的戰場上，天空中飛舞着帶翼生物，地面上滿是或強壯或敏捷的生靈，大海中長有鰭的生物上浮下潛，天邊的雲彩艷紅詭秘，大地上屍山遍野，海水腥臭血紅。

所有強大的生物混戰成一片，殺戮與死亡籠罩着整個世界。

血池裏映照出他的倒影，蒼白的肌膚，血紅的唇，背後的肉翅又寬又長。鮮紅的血順着他修長的手指一滴滴下落，他抬起手舔了一舔，露出尖尖的牙齒。

廝殺還在繼續，不斷有生物倒下，或滾落山谷，或從天空中墜落，或浮屍海面，彷彿不戰到最後一隻誓不罷休。

幾個同樣是面色蒼白的血族落在裴千行面前，微微垂首，神情恭敬，似乎在等候他的命令。

他向遠方眺望片刻，忽然翅膀一振直衝天空，幾名族人跟隨在他身後，呼啦啦起飛帶出一陣風浪。

…………

夢醒，他睜開眼，坐在床上靜靜地回憶夢中的情景。

史東梳洗好端着臉盆走進宿舍，一進門看見呆坐在床上的裴千行就嚇了一跳。

“喲，紅眼，你怎麼變成小白臉了？”史東把臉盆一擱，就湊到裴千行跟前。

蒼白的肌膚沒有什麼血色，唇卻紅得鮮艷，背後一對黑色的翅膀在緩緩扇動。他撩起額前的碎發瞟了史東一眼，雙目紅如寶石。

“喲喲，還有翅膀好像也大了不少。”史東捏住他的下巴，“張嘴，讓我看看牙齒，以後別動不動咬我啊。”

裴千行扭頭從他手裏掙脫。

史東笑着跳下他的床，去拉窗帘：“你感覺……”一線陽光照進房間，宿舍中間被強光照亮，好像一個密封的殼被掰開一條縫，裴千行下意識地抬手遮擋。史東忽然想起什麼，立刻拉緊窗帘：“你該不會不能見光了吧？”

裴千行收起翅膀，漫不經心地起床，走到窗邊刷的一下拉開窗帘，清晨的陽光沐浴全身，他微微眯起眼睛，紅色退去變成正常的黑白，雪白的肌膚漸漸恢復平日的蜜色，只有肅殺之氣仍然停留在眉宇之間。

“見不了光，我還怎麼正常生活？”裴千行斜了他一眼，鄙視他問出如此愚蠢的問題。

他握了握拳頭，低頭凝視，蘊藏在血液中的力量在血管里奔騰，迫不及待想要爆發。

“成了？”史東同樣能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強大能量。

裴千行笑容淺淡，這還只是個開始，力量的增強還在循序漸進。

那一瞬間陽光下的裴千行好像在發光，史東心跳一快，在他唇邊輕吻了一下。

裴千行怔怔地看着史東。

史東得意地問道：“怎麼，被我親傻了？”

裴千行舔了下唇：“我還沒刷牙。”

史東狠狠地將他壓在窗邊舌吻了一番：“我還嫌棄你嗎？”

裴千行把他的臉按到一邊：“我嫌棄你啊，舔我一臉口水。”

“我幫你洗臉啊。”

“真他媽噁心！”

“你趕緊刷牙洗臉，我再給你一個親回來的機會！”

兩人鬧了一陣回到正題。

“你又是做了一個夢嗎？”史東問。

裴千行點頭，夢中的場景歷歷在目，彷彿還能聞到濃重的血腥味：“我都看到了，沉澱在歷史中的記憶，我想我看到了結局。”

“結局？什麼結局？”

“門徒的結局。”裴千行眼中有片刻的失神，“你記得我們曾經討論過的問題嗎，那些傳說中的生物如果真實存在過而且如此強大，為什麼會消失嗎？”

“你有想法了？”

“我看到了一場戰爭，一場沒有生路只有死路的戰爭。弱肉強食是生物的本能，強大的門徒為了掠奪佔有更多的資源引發了戰爭，弱者根本沒有立錐之地。”

“那最後誰贏了？”

“沒有贏家，贏的人會繼續廝殺，直到最後兩敗俱傷，門徒的結局就是毀滅。所以那是一個死亡世界，最後神離開，門徒湮滅，再經過一個漫長的歲月，普通的生物開始復蘇，適者生存是自然規律的選擇。”

“你不覺得和現在很像嗎？變異生物佔領了我們生存的空間，大量的生物死亡，而我們其實也只有戰死的結局。”

回想起那日在龐貝古城的競技場，路德維希只一招就將裴千行打趴在地，在門徒里裴千行的實力算得上頂尖的，可在他面前還是不堪一擊，及時現在力量又有所增強，但比起路德維希還是相差甚遠。

大戰將即，他們將要面對的敵人是前所未有的可怕，甚至可能超過了他們戰鬥力的總和。

可怕的是，如果現在不對付路德維希，等他再吸收融合更多的古基因，那就更加遙不可及，更加無法戰勝了。

因此他們沒有退路，當他們成為門徒的那一刻起，他們就必須不停地戰鬥，直到最後一刻。

“你準備好了嗎？”裴千行與史東對視。

“時刻準備着。”史東笑得玩世不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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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元鴻以最快的速度安排好了行程和人員，每耽擱一天，休的危險就增加一分。

他們調動了一切可以調配的門徒，包括裴千行他們在內共十二人。美方自然也要插一腳，以共享對休的研究為條件，派出了一支十人小隊，由丹尼斯帶隊。考慮到敵人實力，以及研究也需要他們的協助，最終定下了這二十二人的隊伍。

阿爾卑斯山的雪終年不化，蔚藍色的天幕下，冰雪覆蓋的銀峰連綿起伏，反射着太陽的光芒。他們在山下的小鎮集合，小鎮上原本有不少當地人和遊客，但發生異變后，活着的人都逃離了家園，小鎮也變成了一座空城。

萬籟俱寂，霧氣將雪山分割成兩個世界，雲上是冰封的雪山，雲下是蔥翠的樹林。他們遙望雪山做出發前的最後準備。

“嘖嘖，我還沒來過阿爾卑斯山呢，我一直想着什麼時候休假來這邊滑雪的。”史東感慨不已。

“恭喜你，願望實現了。”裴千行研究着手裏的地圖，毫無誠意地祝賀。

“難道你就沒有想去度假的地方嗎，你別告訴我你這麼多年賺的錢全部上交給國家了，我可不信，有閑錢了誰不想出去玩？不過現在錢都沒用了，真可惜。你說說看啊，我好規劃蜜月旅……”

裴千行直接把地圖拍在他臉上，打斷了他的廢話。

史東摘下臉上的地圖：“哎喲喂，紅眼你這是害羞啊？”

丹尼斯從他的隊伍里走出來向兩人打招呼。

“又見面了。”他分別與兩人握手。

史東表情正經了一些，可說出來的話還是沒個正形：“丹尼斯，謝謝你帶人來幫我們找跑丟的寵物。”

這句話明顯聲明了休的所有權，丹尼斯豈會聽不懂他的意思，笑着捶了一下他的肩膀：“別囂張，小子，我們的對手太強大，還是謹慎些好。”

裴千行看了下時間：“你們大概多久能出發，兩個小時夠了嗎？”

丹尼斯回頭看了一眼：“沒有問題，就兩個小時后吧。”

“那就這麼定了。”

“不過，我來是有個疑問的。”丹尼斯從史東手中抽出地圖，用手指粗粗地畫了個圈，“你們的行動計劃是今天先在山下巡視，明天再登山行動。我有些疑惑，為什麼我們都已經到這裏了，還要再等一天？直接上山不是更快更隱蔽嗎？”

路德維希的秘密基地建在一座山峰的內部，行動計劃是季元鴻這邊給出的，直升飛機會將他們帶到半山腰的位置，然後再潛入基地。但是具體實施是在第二天，今天的安排是搜索小鎮邊上的山峰。

史東與裴千行偷偷交換了一下眼神：“就是因為我們都已經集合了，不在乎多等一天，我們需要先對雪山裏的怪物做個了結，不能就這麼莽撞地闖進基地。路德維希是個可怕的人，我們要做好萬全的準備，如果能偷偷地潛進去，盡量不要發生衝突，直接把龍偷出來就最好了。”

丹尼斯還是很疑惑，總覺史東的理由十分牽強，雪山上的怪物千奇百怪難道都要去了解嗎，即使了解了雪山上的怪物又能怎樣，又不代表基地里就一定有這種怪物。“速度往往是戰鬥成敗的關鍵，而且根本沒有什麼萬全的準備。”

“小心點准沒錯，對手實在是太強大了。”

丹尼斯看看史東，又看看沉默不語的裴千行：“你們有事瞞着我。”

“我們不會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史東收起所有笑容嚴肅地說。

這句話有多層含義，默認了丹尼斯的猜測，同時保證計劃並非胡亂制定的，而且重申一遍計劃的必要性。

丹尼斯考慮許久，最終拍了下史東的肩膀：“好，我相信你。那我再去檢查一遍，兩個小時后見。”

丹尼斯伸出拳頭，史東也舉起拳頭並向裴千行使了個眼色。三個拳頭輕輕相擊，團隊在這一刻建立，他們將共同面對強大的敵人。

兩個小時后，二十二人的隊伍向雪山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