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冒險者
從雨花山下來,夕遙和虛淵都沒有說話。誰也不知道對方為何而沉默,但終歸是有些淡淡的心事縈繞在心頭,揮之不去。
“接下來該怎麼走,你說從荊國入中碧。此時我們在荊國楚州,具體走哪條路入中碧。”虛淵大概地說了一下,怎麼經碧野至碧落山。但現實是,從宣京到楚州,都有很多路可以選擇。
“兩條路,其一,從此地出發,過荊州,再過渝州,入天斷山脈,登天梯,到達池州;其二,乘船沿沱江而上,穿越腐屍沼澤,到達郴州。”
“有什麼不同?”
“第一種走法,路途較遠,但比較安全。第二種路途較近,但很是兇險。”
“怎麼走?”
“廢話,當然選第一條路了,我們又不趕時間,安全一點好。”碧野中的大高手,也有些害怕兇險。夕遙端起茶杯,對着茶館的老闆問道,“老闆,登天梯安全么。”
那老闆搖了搖頭,“安全?膽小之人上得天梯,只怕腿肚子都會打顫,邁不出一步。自古天梯墜下的孤魂野鬼不計其數,居然說安全?”
夕遙對虛淵的話表示懷疑,“這就是你說的安全?”
“但那天梯之上至少沒有強盜的存在,也不知道誰居然被小毛賊綁票了。”
提起這件事,夕遙面色不好看,財不露白,不知碧野險惡的他當然不知道。不過現在知道了,吃一塹,長一智。
“你的消息,只怕已經過時了。如今往來的商旅都在傳,天梯之上出現了一股奇怪的強盜,不劫財,不劫色,好像是在找什麼人似的。”
“這倒是奇了怪了,強盜還有秋毫無犯的。”
茶樓老闆來了興緻,“可不是,你說沒事跑到天梯上去當強盜。那不是老壽星吃砒霜,嫌命長么。”
夕遙也被他勾起了興緻,“這是怎麼回事?”
“天梯本來就十分險峻,有飛鳥難度的稱謂。哪怕你武功再高,把人*急了,拉着你一塊跳了天斷山,冤不冤啊。就是因為這夥人秋毫無犯,才能相安無事。”
虛淵長吐了一口氣,“我決定了,選第二條路。”
這下輪到夕遙詫異了,“那些強盜的目標是你?”
“別問那麼多,就選第二條路,走腐屍沼澤,去中碧。”
茶樓老闆一雙死人眼般看待二人,“得了,今天這茶我請你們,塵歸塵,土歸土,祝你們早登極樂。”
“哎,老闆,你這說的不像好話啊?”
“當然不是什麼好話,不過看在你這麼大方的份上,不跟你計較,走吧。”虛淵一飲而盡,彷彿不喝完,就對不起茶樓老闆的這一通損。
夕遙緊隨其後,兀自嚷嚷,“喂,你說清楚啊,你不說清楚,我豈不是被你帶到樓子裏去了。”
“樓子裏去?”這下換虛淵不解,“什麼意思?”
“就是上次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硬是將我往樓子裏拉。”
虛淵愉悅地哈哈大笑,“放心,我不會帶你去樓子裏,如果有一天,我把你帶到宮裏去。”
“宮裏也有花花綠綠的女人?”
“行了,正事要緊。”虛淵及時把話題拉回來,避免越扯越遠。“要去腐屍沼澤,就必須加入冒險者。除了冒險者的船,沒有誰的船會去那裏。”
碧野中有形形色色的職業,腐屍沼澤的冒險者,西坤荒原的掘金者,帕米爾高原的盜墓者······,他們擁有同樣的目的,就是為了豐厚的利益。
天下熙熙皆為利,天下攘攘皆為利。
“腐屍沼澤,也值得去冒險?光是聽名字,就知道是個恐怖的地方。”
“那是你不知道腐屍沼澤的由來,有人曾在裏面發現拳頭大的鎏金。沼澤深處長着劇毒的腐屍草,與之伴生的白靈花便是解毒聖葯。甚而有白靈果,傳說可以拓寬丹田,更是武者追求的修鍊聖葯。”
腐屍沼澤的形成要追朔到數千年前,那時,中碧,尚屬天佑王朝統治。
記載:御九乘而牧六州,拆三山而築六城。伐巨木以修龍舟,建聖塔以觀星痕。執神杖榮登九五,收兵甲治安天下。聖心湖上,龍舟溯游,驚現極淵。有通靈者,望見冥靈,沒入冥淵。湖水環繞,界力詭譎,滴水不漏。
司空現極淵,進言於帝君,以壘土充於其中,極淵穴風之力,使之浮於高空之上。夯實地面,可築空中城池,為世界中心,俯瞰六州,仰觀星辰,永鎮天祐。
司相諫於帝,冥淵不詳地,恐惹災患,一旦冥穴崩,則毀於傾覆。更恐工程巨大,勞民傷財,引得天下逆反。
帝不允,死諫,帝怒,黜司相。天祐二十七年,舉傾國之力築造浮空城。
天佑二十七年,征民夫修聖城,凡十五之男丁,皆服役。工期甚緊,司空嚴苛,累歿者不計其數。官府大肆盤剝,民不聊生,舉家投湖而亡者眾。屍體隨水而流,堵塞東汐與南汐兩大出口,竟使聖心湖水位上漲數丈。
天佑三十年,鼎天柱成,數一百單八。此時,中碧大陸狼煙四起,六州皆反。
天佑三十一年,天府、天梁、天機、天同、天相、七殺,六芒星城皆告破,天佑帝攜帶巨額財富,自聖湖南汐口南渡,船沉於沼澤之中。
“腐屍沼澤,就是天佑王朝漂流出的屍體形成的?”
“沒錯,當年民怨太大,屍體遇水不爛。彷彿預示了天佑帝會南逃,最終傾覆。撿到的鎏金,自然就是沉船內的。所以腐屍沼澤雖然危險,冒險者卻視為天堂。”
成功的人當然步入了天堂,失敗的人卻走入了地獄。
“參加冒險者,必須身懷絕技,我自然不成問題,你還能施展幾次仙術?”
雪山氣海中的靈氣少的可憐,讓夕遙大為沮喪,“看來這一路你得做一個全新全意的保鏢,通語術算么,你也見識過了,我能和動物溝通。”
虛淵竟然忘了,這比馭獸宗都還正宗的通語術,當然算了不得的能力。“沼澤之中,蛇類最是神出鬼沒,看來,你得說服一條蛇,做你的夥伴。”
要找毒蛇,自然是去藥材店,雖然那裏大部分都是蛇干,但運氣好,或許能碰上一兩條未被晒成乾的。
“毒蛇,越毒越好。”
“好呢,”藥材老闆果然拿出一條條蛇干來。
夕遙搖了搖頭,“有沒有活的。”
“有,剛剛收到一條眼鏡蛇。”
密封的籠子裏傳來蛇發出的嘶嘶聲,這條蛇正上下翻動,尋找出路。
“想出來?”夕遙以蛇類獨特音律問道。
“放我出去。”
“你是想被晒成蛇干,還是跟我走?”
答案很明顯,蛇可不會有人那麼多的考慮。夕遙在藥店老闆驚駭欲絕中打開了籠子,這條眼鏡蛇還是一條小蛇。吐着信子,盤旋在籠子口。
夕遙伸出手,眼鏡蛇纏縛在他的手臂,就像一條繩索。將銀子擱在桌上,不理會猶自發抖的藥材老闆,朝着約定的地點走去。
冒險者有很大的戒心,接下來,夕遙和虛淵要裝作不認識。虛淵已經先行一步,上了冒險者的船。
船並不是很大,但其構造頗具特色,船側板較其他船隻,更為尖銳。這樣的船,速度會很快,但若觸礁,會死得很慘,好像同這次旅行一樣,就是為了冒險。
船頭有兩個人,一個是護衛,一個是秀才。
那護衛問道,“想去腐屍沼澤,沒有本事可不行,你有什麼本事?”
“沒什麼本事。”
“耍我呢,沒本事還不快滾。”護衛陡然加大了聲音。
“別急呀,你若不讓我上船,它可是會咬你的。”
在護衛推搡夕遙的時候,蛇就悄無聲息上了護衛的身,而護衛已經滿頭大汗。“別動,千萬別動,你一動它就會咬你。”
那書生坐在書桌前,問道,“少年人,你的名字。”
“夕遙。”
執筆在冊子上寫下:夕遙,控蛇。再往前,虛淵,劍客。
“把蛇收起來,進艙去吧。”
護衛一屁股坐下,“鄒先生,這些都是什麼人,剛剛被一柄劍擱在脖子上,現在又是一條蛇,只把我一條老命都要嚇沒了。”
“跟你說了多少遍,不要小看任何人。這些人都是高手,其中不乏亡命之徒,沒有必要得罪他們。我們應該感到高興才對,他們的本領越高,那麼主上要的東西就越有機會得到。”
船的主人提供一艘船,要的條件便是,若能從沼澤里得到什麼東西,必須賣給他。有權有勢的人並不會自己冒險,碧野中有太多需要以命搏富貴的人。而他們,只需給這樣的人提供方便,間接地給自己提供方便。
腐屍沼澤有讓人覬覦的東西,所以便有源源不斷的冒險者。腐屍草,白靈花、白靈果,以及天佑朝沉沒的巨大財富,這些都是已經被確定所存在的。還有那些未經探索的,如同迷一樣沉寂在腐屍沼澤中,或許說,腐屍沼澤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迷。
而這個迷,在此次的探索中,或許會緩緩掀開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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