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欸,真糟糕,連自己都覺得自己優點缺缺,才華也不足,家世更不值一提,果然不是當總經理夫人的料。
「快嘛,說來聽聽吧。」她真的很想知道自己究竟是憑哪一點打敗眾富家千金的。
「沒有理由。」他引領着她優雅地漫旋在舞池中央,不願再接續方才的話題。
愛情需要什麼理由?當四目交織的剎那,一切均屬多餘,只要用心去感受,再愚頓的人都能明白那份來自前世緣自今生的牽引。奈何他滿溢的情愫卻教她摒棄於門外,多麼傷人的諷刺。
水雲揚腳步越來越快,幾乎一失手就要將她拋向九霄雲外……恍惚之中,他回到了十多年前那個仲夏的清晨,在台南鄉間的小路上,有個綁着兩條長辮子,美麗俏臉上滿是憂憤的小女孩,深深的吸引着他的目光……
愛一個人可以愛多久?十多年夠不夠?他的愛終究消弭不掉她心中的恨,這樣的愛如何天長地久?
及時行樂只是一個借口罷了,是她用來掩飾內心滿坑滿谷揮之不去的恨,這樣的人當然沒有能力去愛,一個不懂愛的人內心將是多麼的荒蕪、可悲而凄楚。
不要責備她的薄倖無情,該去憐惜她所承受的殘酷待遇。她需要的是更多無怨無悔的愛和包容。
【第七章】
宴會尚未結束,水雲揚已先行帶着她離去。回到他倆愛的小屋裏,極盡悱惻地纏綿一番后,他拿出脹得鼓鼓的公事包,將裏面的東西全部倒在床上。
「哇!」蘇柳紅乍見琳琅滿目的珠玉、寶石和水鑽飾品,驚叫得張大水眸,「這是……送給我的嗎?」
「唔,給你當玩具。」
「玩具?」她從小到大從沒有過玩具,第一次擁有的感覺竟是這麼的,呃……
高價而精彩。
她伸手拿起一隻玉鐲看仔細,質地圓亮潤澤,晶瑩剔透;水鑽戒指也是光華奪目,五彩繽紛,這串黑珍珠更是漂亮得教人不忍釋手。
用膝蓋都猜得到,這些「玩具」絕對不是在玩具反斗城買的。
「統統送給我?」她貪婪的雙眼馬上亮出兩個金錢記號,而且閃閃發光。
「夠不夠?」不夠他還可以再給。
「等我玩膩了,再跟你要別的。」貪心不足的小孩就該喜新厭舊。
自那日以後,她三天兩頭就能得到一項不是普通人玩得起的高級玩具,諸如汽車、服飾、最新款的手機和名表。半年不到,水雲揚已幫她換了三棟房子,而且一棟比一棟大,一棟比一棟裝潢得更豪華。
當她猶來不及煩惱怎麼打理這麼大的屋子時,兩名幫傭的僕婦已先後前來報到,其中一名負責清潔和照顧花花草草,另一名責專門為她料理三餐飲食。
午夜夢回她不再從驚駭、恐懼中嚇醒,水雲揚溫暖的臂膀總是在第一時間將她環摟入懷,安慰她多年滄桑的心扉,他的無微不至及精心策劃讓她甘心成為乖巧聽話的愛奴。
他是存心的,存心要寵溺她、慣懷她,讓她今生今世再也離不開他。
所有童年她不曾得到、渴望得到的,他統統幫她實現了,人生至此,夫復何求?
貪求苟安的人性,開始無聲無息的啃食她當初強力武裝的虛冷表相,她不知不覺地愛上這現有的一切,更生怕自己像灰姑娘一樣,在午夜十二點變回一文不值的小可憐。
她怕,很怕。
在一個寒冬的破曉時分,蘇柳紅披着暖暖的鵝黃色睡袍,兀自站在面向茶花盛開的中庭陽台上,情緒一時失控地哭了起來。
夫復何求?她不斷的自問。水雲揚給了她全世界,她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然,為何當她擁有一切之後,尚有如此深沉的失落感?她在冀求什麼?
蘇柳紅心知肚明,是她自己快撐不住了,這場謝絕情愛的追逐遊戲再不落幕,萬劫不復的將會是她。
前些天和卜紹儀又狹路相逢了,她不再像以前那樣瘋狗似的亂咬人,卻相當雞婆的告訴她水雲揚被父母慘烈逼婚的消息。
干她何事?從第一天起,她就做好了分手的準備,到時只需揮揮衣袖,帶走她一大箱的玩具就可瀟洒告別西天的雲彩,連眼淚都不必流,傷心當然更是多餘。
卜紹儀說水雲揚的父母已經幫他選中一位門當戶對的好女孩,她姓卓,已被安插進鴻喬物流,擔任董事長特別助理的工作。
嗄!果真如此,那她不是沒戲唱了嗎?瞧卜紹儀那副幸災樂禍的樣子,她真該來一段三聲無奈應應景。可惜她天生淚腺不夠發達,想看她自怨自艾,只有等下輩子了。
不過,既然快成為棄婦了,她總得算算身邊的錢財夠她揮霍多久。
背後環上來兩條手臂,緊緊纏住她的腰。他也醒了,是啊,上班時間就快到了,這男人的生理時鐘精準到即使徹夜狂歡,也能在鬧鐘響起的前一分鐘睜開眼睛。
水雲揚溫潤的唇順着她光滑的頸項,沿着香肩來到雪白的酥胸,然後含住她兩粒粉紅的蓓蕾,流連甚久。就一個即將娶妻的人而言,他的行徑可算是相當頹唐、放浪,希望水家兩老別太怪罪才好。
「我看到你床頭櫃的抽屜里多了一些小藥丸,生病了?」扳過她的身子,將她納入懷裏,他寵溺她的樣子儼然像個慈父。
「不是,那是避孕丸。」就他兩人目前的關係,保證是「兒童不宜」。
「你不想懷孕?」他眼底隱隱有些風浪正形成。「一旦有了孩子,就更能予取予求,那不是你渴望的?」
「孩子是以後的事。」她嬌柔地與他相擁,「等我不再迷戀你的身體、不再貪求你的歡愛,屆時,或許我會想要生個孩子來打發時間。」
「你只要我的人,不要名分?」他笑,晨曦中一抹金黃輝映着他燦爛的笑容,俊美得讓人沉醉其中,再也不願醒過來。
「名分又不能當飯吃。」她調皮地在他胸口划圈圈,「人心易變,你也不能例外。今天我是你的新歡,明天我就成了糟糠、賤內、拙荊,天底下沒有比男人的心更不可靠的東西了,我寧可今朝有酒今朝醉。」
他笑顏更深了。
「想不想打個賭?」他低首,額頭抵着她的額頭,雙眼直睇着她的。
「賭什麼?」從一開始,她不就已下了極大的賭注?
「賭誰的心最不可靠,誰最善變。」他用鼻尖磨蹭着她的,接着一口咬住她的猶豫不決的唇。
「怎麼賭?」呵!疼呀,這人真不知輕重。
「不婚。你不結婚,我也不結婚,等哪天我們都厭膩了這樣的關係,就相偕到法院去,請個法官幫我們公證,然後老老實實、安安分分的做一對平凡夫妻——」
「然後天長地久,」她很快地接口,「白首到老?」
「賭不賭?」他步步為營,設計這個陷阱,等着她往下跳。
「輸的人該如何?」她的勝算大約九成,而他,根本連一成都沒有。
「倘若我輸了,你可以得到我全部的財產。」夠慷慨吧。他的錢是他的,她的錢也是他的,她輸了頂多物歸原主,贏了可就跟中了樂透頭彩沒兩樣。
蘇柳紅眼裏的金錢Mark,跟吃角子老虎一樣,同時出現成千上萬個。
「賭了。」笨男人。
她天真的以為,輸的一定是他,因為她是自由的,像漂泊的浮萍,乏人關照也不受約束;他則不然,他上有高堂需要交代,下有數百名員工等着喝他的喜酒,結婚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好樂呀!馬上就要擠身為富婆之林,她該去打聽一下,連方瑀那個髮型設計師叫啥名字,呂副總統的服裝設計師在哪兒開業,還有影歌視明星們都到什麼地方打肉毒桿菌?
「萬一你輸了呢?」他似乎另有圖謀。
給什麼呢?她的財產根本不夠看,做牛做馬又嫌笨手笨腳,那麼……人!她所擁有的全部加起來,就數她這個人最值錢了。
「你要的是我?」好個陰險的傢伙。為了維持勝算,她必須努力冰清玉潔,當他忠誠的情婦,萬一有個閃失,就得奉送一生,做為賠償?
這下情勢大逆轉了,這個賭注無論橫看豎看,百分九十九輸家都極可能是她,原因是她既缺少定性,容易受誘惑又蔑視中國傳統婦女從一而終的美德。
「壞男人,你拐彎抹角想拴住我?!」沒那麼簡單!她雖是一匹桀傲不馴的脫韁野馬,但並非沒腦袋不懂耍小陰小險的傻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