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正式入明家(1)
月黑風高殺人夜,何曰同學揣了一個裝滿牛角麵包的花布包裹,躡手躡腳從房間裏跑出來,在黑暗中繞過餐廳,穿越見客堂,一路小跑,眼看就要到了門口。忽然電燈打開,整幢樓燈火通明,差點亮瞎她的眼。
待看清眼前景象,她驚呆了,明樓手臂托着大衣外套頭髮濕漉漉得從外面准入進屋,眀誠拿着一捆麻繩一臉僵硬的笑容,餐廳櫥櫃大開,小白胖明台正從柜子裏滾出來,他,他出櫃了!而大姐明鏡穿得整整齊齊,踩着西洋高跟鞋站在大廳里,水晶大吊燈的光芒在她的臉上交錯,看起來晦暗不明,她冷笑道:“大半夜的,四位這是要去哪兒?”
明樓訕笑:“肚子餓,我剛在外面吃了飯。”
眀誠把手中麻繩收起:“我準備拿些東西上樓吃。”
何曰打開花布包裹:“看兩位哥哥肚子餓,想給他們送吃的。”
明台:“……我正在吃。”
“哈,看起來真是餓得不輕啊。”大姐拖長了語調。
明台天真得鬆了口氣,其他三人立時整齊化一地跪在地上,頗有默契地同時喊道:“大姐我們錯了!”
“你們說說,這是怎麼一回事?”
這事情還得從三天前說起,何曰剛進入明家,痛痛快快在珍貴得抽水馬桶上方便了一番,又洗了個熱水澡,心中滿足極了,然而肚子越叫越餓,於是她把濕漉漉得頭髮盤到後面,就下了樓。
眀誠正給明樓看從學校里抄來的軍事分佈圖,何曰身心放鬆說話也沒那麼謹慎了,看到地形輪廓后順口道;“這德國呢?”
兩人頓住了,明樓眯起眼疑道:“你怎麼知道這是德國的圖?”
何曰心中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連忙說:“我是問這的鍋呢,我肚子餓了……”
明樓失笑,自己的疑心是越來越重了,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並不是)也要懷疑,他說:“別苑裏除了我和阿誠沒有別人,所以廚房沒有開火,餐廳里尚有幾塊牛角麵包,你可以拿去墊墊肚子。”
這麵包樣子和現代的倒差不多,何曰一口咬下去臉就皺成了一團,“怎麼又干又硬!”
眀誠給她倒了杯水,摸摸鼻子,“這是飛機餐,回來時沒餓,就帶回來了。”
同道中人啊!何曰心中感嘆,她去酒店住時,也喜歡把拖鞋帶回家……“家裏的炊具總會有吧?麵包實在太硬了,我想拿蒸籠蒸一下。”
“家裏也沒有煤炭和柴火,開不了火。”明樓給她解釋道。
眀誠不耐煩道:“你出了門左邊就有腳夫,你給他幾個錢,讓他從酒樓里打包幾個菜出來,快得很。”
原來民國也有零號線外賣啊,她從自己包裹里掏出早上擺攤才賺來的錢,明樓卻攔住了她,從牛皮錢夾里掏出十塊大洋來。
“吃個晚飯,不用這麼多……”
“明天你上街買些生活用品,也把廚房裏的東西置辦全了,現下年底明氏企業召開年會,我們要在這兒住上半個月。”他忽然想到什麼,問眀誠:“大姐和明台什麼時候來?”
“電報說是明天的火車。”
明樓點點頭,對何曰說:“我還有一個大姐和小弟明天來,大姐性子直爽,喜好湖南菜,小弟今年十三歲,喜好甜食,你不要給他多做,對牙齒不好。”
何曰一一記下了。
“明天我去接大姐和明台,阿誠你陪何曰購置東西。”
“合約?這什麼鬼名字?”
何曰怒瞪,明樓不在意得說:“凡是入我明家門,做明家人,大姐都要重新取名,明天就不叫何曰了。”
那我會叫明曰?怪好聽的呢,何曰心道。
事實證明,年輕人還是圖樣圖森破啊。
每日與何大仙風雨無阻出攤,何曰沒有賴床的習慣,大清早就洗漱完畢,來到眀誠房間前敲門,眀誠懶洋洋地說:“進來。”
何曰便推門而入,“醒了嗎?大哥已經出去了,我們也收拾下上街吧。”
眀誠似乎才清醒過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鑽進被子裏,說:“出去出去。”
何曰撓撓頭:“你裸睡?”
“什麼裸啊裸的。”眀誠心塞。“一個姑娘家說話文雅點……你還沒出去!”
在現代久了,什麼鳥沒見過,何曰嗤之以鼻,但還是乖乖退出去了。
眀誠出來時眼中滿是怒火,何曰乾笑道:“阿誠哥早啊。”
眀誠繼續怒瞪。
何曰無奈,照理說她也是一會看人眼色擅長逢迎的小姑娘,怎麼就老勾起這貨的怒火呢,怒火傷肝啊,她抬起頭很懇切得提醒道:“小心肝。”
眀誠愣住,何曰趕緊又添了一句:“老生氣傷肝,要小心。”
跟一個小姑娘計較什麼,眀誠自我安撫一顆炸毛的少男的心。
來南京也有一段日子,何曰一般都在西市買東西,有什麼需要的就去哪家店,直到眀誠把她領到一座大樓前,她才驚覺民國時期已經有百貨商店了。店門口有兩個石頭雕的大象,有一人高,各扎了一個紅色綢子,正門中央的頂上掛着牌匾,上面寫着“南京利利百貨商店”,牌匾旁邊還有掛着電燈的招牌,看來是晚上開的霓虹燈。
一走進商場,便有售貨員上來迎接,有男有女,男的穿着中山裝,女的穿着藍色旗袍,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熱切的笑容,怎麼說呢,那表情就像屠戶看到待宰的肥羊。
何曰有些忐忑,偏了頭低聲問眀誠:“這裏東西是不是很貴啊?”
“我有錢。”
“會不會太破費了?大哥有規定多少數額么?”
“我有錢。”
感情這是有錢的復讀機=口=!
何曰自從穿越就再也沒有享受過血拚的樂趣,這會兒終於重回戰場,無論她什麼東西,眀誠都面無表情得點頭,“買。”才過一個多小時,兩人手裏都抱着一堆物什。這年頭商場裏買什麼東西,都用大張紙包起來,沒有袋子很不方便。何曰看往來的顧客很多都提着包或者籃子來購物。
樓梯旁的一面牆前站了很多穿戴統一的小夥子,眀誠隨手招了一個來道:“把這些東西送到明家別苑,現屋裏沒有人,你就站門口等我們回來,小費我會另算。”
何曰忽然知道哪裏不對了,她湊過去問道:“你只說明家別苑他們就知道在哪了?明家很有名嗎?”
眀誠像看怪物一樣看着何曰,“你不知道上海明家么?”
何曰說:“知道啊,不是開麵粉廠的嗎,我買麵粉老買這牌子來着。”
……
當天下午回到家裏,何曰就被告狀,眀誠憤憤地跟明樓咬耳朵,“她以為我們家是只開麵粉廠的!”
這廂何曰在惴惴不安得接受明鏡的打量,今天在逛街時可沒少受明誠的教育,在他嘴裏明鏡是明家的大姐,是至高無上把持大權的存在,她咳一聲,地球都得抖三抖。
“年紀輕輕就接管了明氏企業,獨自撐起明家,大堂哥要來資助,大姐都一口回絕了,說還沒到那個地步,憑着一口氣,那麼難的路硬是走下來了。”
在何曰想像中,應是一個凶神惡煞雷厲風行的女強人形象,她低眉順目做鵪鶉狀,無論明鏡怎麼像X光線掃射她,她都不抬頭。明鏡忽然笑道:“你為何不看我,很怕我么?”
何曰的聲音和蚊子哼差不多,“不怕,是敬畏。”
“你敬畏我什麼?”
“大姐很威嚴……”
明鏡輕笑了一聲,“你抬起頭來看我。”
何曰終於乖乖抬頭,明鏡的臉很素凈,雖不是絕美但也清秀動人,眼神清澈堅定,這面相是個有能力且正直的人,她放下了一半的心,立刻拍馬屁道:“原以為明樓大哥長得好看是隨了父母,原來是隨了大姐!”
明樓大笑:“一句話誇了我又誇了大姐,你師父把你□□得很會說話,當不得,當不得啊。”
明鏡也抿嘴笑道:“你這孩子,胡說什麼?”爾後又盤問了許多,問題看似只在拉家常,但句句都切中要害,何曰不敢掉以輕心,左擋右推,總算應付過去了。
明鏡下了定論,“是個好孩子,可以留在明家了。”
何曰咧嘴,繼續討好:“大姐英明!”
“按我們家的規矩,是要改名字的,明樓可有和你說過?”
何曰點頭,“那我叫明曰?”
大姐嗔道,“這是什麼怪名字,別人問起來,難道要回答我名曰明曰?”
當家人說什麼是什麼!何曰道:“我聽大姐的!”
大姐轉頭問明樓,“你說呢?”
明樓沉吟道:“何(禾)曰為香,以後就叫明香吧。”
明香……這名字也不是……太好聽……
何曰滿臉嚴肅道:“大哥英明!”
……哎,我這狗腿的毛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