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逃 難
我用手扒住旁邊的桌子,慢慢的站了起來,身體稍一晃動,引發傷口一陣劇烈的疼痛,我咬緊牙,緩緩的挪動着腳步,走到旁邊的一張桌子前。
我用手抓住桌子上白布的一角兒,用力一抽,白布下掩蓋的物體顯露在我的眼前。
果然不出我所料,白布下是一具屍體。
這是一具年齡約莫在三十歲上下身軀頎長的男屍,膚色黝黑,高顴陷眶,虯須佈滿面容。
只是略微出乎我意料的是,屍體保存在很完整,毫髮無損,看起來栩栩如生,屍身向一邊側卧着,若不是兩隻眼睛圓睜着暴凸在外,我幾乎以為他正在熟睡中。
男屍裸露在外的臉和手顯得有些浮腫,如果單從屍體外表上來看,死者好象離死亡時間沒有多久,因為屍身沒有出現腐化現象。
人最初死亡的時候,身體某一部位會出現紫青色的淤斑,民間俗成“屍斑”,一般最早多在臉上、背部腰間出現,這是由於生機一停,人體對外界抵抗能力自然消失,大量細菌侵入體內所造成的跡象,隨着淤斑不斷擴大,屍體也會跟着腐爛。(註:筆者以前做實習醫生時,看過患者剛死時,一般在腰間會有銅錢大小的淤斑,屍斑形成的最初階段,稱為墜積期,也叫“血墜”,隨着淤斑擴大,屍斑發展的第二階段為擴散期。腹部上下和其他部位會有微赤色,是因為被血紅蛋白染紅的血漿浸透到周圍組織。)
現在屍體保存的這麼好,如果從正常的角度解釋,以上的論斷看似是成立的。
但是我仔細查驗了一下屍體,發覺屍身四肢和面部出現浮腫現象,皮膚表層油光鑒亮,走近了,會隱隱約約聞到一股花草的余香,很明顯,這是中毒現象,而且中的是蠱毒。
一般屍體腐爛散發出來的氣味多為霉糟味道,中毒引發的屍臭略帶腥味,(註:筆者以前在做實習醫生時接觸過兩者的屍體,如果毒性強的話從氣味上很容易區分開,中毒身亡的人嘴裏有淡淡的腥香,不信可以聞一聞,類似於巧克力的味道)。
只有中蠱時所顯示的味道以香氣為主,因為蠱族降頭師非常忌諱污穢,講究的是所處環境一塵不染,常以花、草精香攝居伺室,為的是壓制蠱物本身的氣息,所以因蠱發身亡的屍首會留有這種余香。
我湊進死者的面部,只見他雙眼間的瞳孔已經擴散,在眼珠的邊部,有幾縷青色的絲狀物,我再一次肯定了我的猜測,死者是中毒而死的,而且死了很長時間,正常人由於激動或者長期用眼,容易引起視覺疲勞,眼珠易於往外突起,眼球四周會大量充血,出現血絲,人死後,血管停止供血系統運作,血絲會消失,而中毒后軀體各個器官滲入毒素,會使血管呈現青色或灰色,而眼球作為人體最敏感的部位,上面的毛細血管呈現青色比較明顯,但眼下這具屍體眼球出現的顏色較少,說明屍體已經存放很長時間,在大量與空氣接觸中,毒素已經減退,所以上面分佈的絲狀物已經很少。
眼前這具屍體之所以能長時間不腐爛,是因為毒素滲入體內,抵抗了細菌的侵蝕,而且中蠱而死的屍首,降頭師多會保留,供其操縱。
這裏有這麼多的屍首,降頭師究竟想利用他們做什麼呢?
這裏到底是什麼地方?
我正在思忖間,一陣陰冷的山風從大理石屏風后的罅隙間吹了進來,呼嘯作響。我禁不住打了個冷戰。
山風掠過洞窟內,掀起了遠處另一張桌子上的白布一角,顯露出下面的東西。
赫然又是一具屍首。
只是和眼前這具不同的是,遠處的那具屍體姿勢是俯卧在桌子上的。
看到這些,我心裏不禁有些奇怪,因為從這兩具屍體倒下的姿勢上看,不像是墓葬。
據說在苗寨遠古遺風中有“蠱殯”的習俗,即用蠱蟲附之人身,使其長年不腐,不過因為下蠱程序比較煩瑣,而且對死者生辰八字和死亡時間都有一定的要求,所以久已不用,難道說現在在這裏出現的就是“蠱殯”,可是從倒下的姿勢來看,到像是死者正在熟睡中遇到突發事件,而導致意外死亡。
我抬起頭,向四周看了看,見沒什麼異動,正要直起身,到別的地方搜尋一下。
突然轟隆一聲巨響,洞窟四周岩壁大震,腳下也在劇烈搖動,震的我搖搖欲墜,幾乎跌倒。
伴隨着山崩地裂的巨響,洞頂的碎石紛紛往下墜落,落的我滿身都是,水槽里的水也被激的往外涌。
“山崩?”我心頭湧起了一陣懼意。慌忙扶住身邊的桌子,穩住身形,眼光四處搜索着,企圖找到一個安全的避難之所。
四周除了桌子、屏風和水槽,沒有一個可以遮擋的物件。
情急之下,我俯下身子,鑽到桌子下面,桌下空間倒是很大,容下我沒問題,但是我知道這也只是杯水車薪,如果岩洞真的倒塌,一張薄薄的桌面斷然是阻擋不了的。
轟鳴聲過後,四周迴音裊裊不斷,我在桌子下面忐忑不安的等待着。
大約過了幾分鐘,洞窟內的迴音靜了下來,四周顯得格外安靜。
我靜靜的在下面等了一會兒,見仍然沒有絲毫動靜,正待起身,忽然聽見對面岩壁里傳出人聲,似乎還夾雜着金屬敲擊山石的聲音。
“難道說洞窟外另有空間。”我心中充滿了疑問,正想過去看個究竟,突然金屬的敲擊聲更加明顯了,聲音幾乎就在耳邊響起。
我明白過來,原來有人在開山,試圖從外面打一條通道進來。
看來我所在的地方一定有什麼玄機,不然不會有人費勁心力進來。
想到這兒,我心裏不禁坦然了,既然來的是人,說不定和我還是同行,那就沒什麼可怕了。
但是我轉念一想,覺得又有些不妥,因為同行是冤家,如果被對方發現我在這裏,一旦對方起了殺人滅口的念頭,以我現在的處境,很難脫身。
想到這兒,我向四周看了看,洞窟內除了桌子和屏風可以藏身,別的就沒有什麼地方了。
本來我想到屏風後面去,後來一想,雖然我剛才確定自己是從屏風後面被拖過來的,但是後面是不是真有出口,我還不敢確定,只能說大概方位是在那裏。
更何況時間已經來不及了,山腹內的說話聲已經聽的很清楚了,看來來人只要再稍做開鑿,就可以打通岩壁了。
情急之下我轉頭看了一下四周,突然靈機一動,用手扶着桌子,爬到剛才被黑衣修士撕去一角白布的桌子上,我扯過白布,蓋住身體,微微在頭上拉開一些空隙,露出眼睛,身子側躺在上面,這樣方便注視外面的動靜,
白布有些短,勉強只能到膝蓋上,無奈之下時間急迫,只好湊合了。
剛整理好,岩壁上土石迸裂開來,一個人手舞鏟子,可能是由於用力過猛,身體失控的緣故,趔趄着進到洞窟里來。
來人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皮膚較為白皙,穿着一身工裝,渾身泥土斑斑,顯得狼狽不堪。
他身形還未站穩,身體似乎被後面的人被推了一把,往前一栽,幾乎跌倒。
後面的是個穿黑色衣服的中年人,剛一進來,就搶先邁上前,往四周掃視了一眼,迅速的鑽到屏風後面。
年輕人也不甘落後,正要往屏風後跟去,中年人轉過身來,怒目而視,年輕人退縮了一下,回身看了看四周,一咬牙,鑽到一張桌子下面。
看到這兒,我心裏不禁一怔,這哪兒像是尋寶的,倒有些像是逃難的,尤其是從他倆恐慌的眼神中,我愈加肯定了這種想法。
難道後面有人在追他們。
可是從他倆進來時的身形中,我注意到兩個人腳步矯健,動作靈活,應該是練過的,可是他倆究竟懼怕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