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白 布
我不知道被拖動了多久,只覺得自己的身子一會兒被拖的向下滑動,一會兒又爬上了一個陡坡,身子幾乎樹立起來,緊接着轉過了幾個彎口兒,有時候彎道很狹窄,我被撞的幾乎要散了架。
我感覺自己像是在一個長長的甬道里穿行,而且是在地下,因為空氣感覺有些潮濕,甚至有些稀薄。
我艱難的睜開眼睛,勉力看到前面模模糊糊的是一個瘦弱的身影,穿着黑色的長袍,身形看上去很熟悉。
我腦子裏渾渾噩噩,一時之間記不起在哪裏見過這個人。但是我知道,目前抓住我的腿在往前行的就是這個人。
我艱難的搖動了一下腦袋,試圖看清楚周圍的情形,但是身體疼的太厲害,自己又處在不停的前進中,所以周圍的情形幾乎是一晃而過,但是我一直用力想把眼皮睜開,所以從我模糊晃動的視線中依稀能看清四周一些鑲刻在石壁上的花紋。
有時候石壁兩邊很亮堂,光線照射着四周的甬道,石壁上的圖案清晰可見,是一個個形態各異的獸形繪畫,看上去像是野牛、飛騰的巨鳥,似乎還有一些人的身形,揮動着手裏的工具,像是一幅狩獵圖,壁畫似乎是用黑炭塗抹上去的,夾雜着一些土紅的顏料,線條粗獷笨拙,寥寥幾筆,看上去很隨意,卻很傳神,類似於抽象的概念。
我正待看下去,突然眼前一黑,感覺又陷入了無限的黑暗中。
我回想起剛才所見過的圖案,感覺以前像是在什麼地方上見過,心想如果能夠認出石壁上的圖案,沒準兒能夠判斷出是在什麼地方。
古代石刻壁畫在漢代以後就很少了,原因是隨着生產力水平的提高,人們把原有的石刻壁畫轉化為具象的雕刻工藝,使其更加逼真、形象。在漢代以前(包括漢代),除了少量的作為石雕藝術品擺放在地下居室內,其餘多表現為壁畫形式,從上面的服飾和獸形象徵物上,可以判斷出是哪個朝代。
很顯然,這個甬道不是現代的產物,從地下潮濕的泥土氣息和空氣的封存時間上,我能夠感覺的出,這個甬道距離現在最少有幾百年的歷史。
(註:有經驗的盜墓者能夠根據泥土的氣息和成分判斷出所在墓穴的年代,年代久遠的泥土,由於封存時間較為長久,一般濕度要抵於後來的泥土,自春秋戰國時期“皮囊鼓風”冶鐵術的開始,對於金屬的使用和火的駕馭日漸成熟,空氣的成分含量也隨之改變,作為暴露在地表的土地成分和地下的泥土,有着質的改變。類似於現在的空氣污染造成的土地質變,現在的土地酸性成分大於以往,早期的泥土成分受自然因素影響過大,混合物多為自然植物,因此泥土成分活躍有機分子較多,土質一般較為鬆散、濕潤,後期泥土成分略微僵硬。)
我正在思忖着,突然感覺眼前又是一亮,明晃晃的光照刺的我幾乎睜不開眼睛。
我感覺腿上一松,被重重的摔在地上,一陣腳步聲從我的身邊響起,我忍住疼痛,偷偷的睜開眼睛,發現拖着我的那個黑衣修士正好從我身邊走過,似乎是往回走,走到我身邊的時候,我明顯的感覺到他似乎往我這邊掃了一眼,我急忙閉上眼睛,等了一會兒,我見四周沒有動靜,又偷偷的把眼睛睜開。
我從眯縫着的視線中看到眼前的情形,不禁一征。
因為我發覺那個黑衣修士並沒有走開,他站在我身前,一身黑色的長袍裹住他,頭上帶着尖尖的帽子,和以前我所見過的修士不同的是,蒙在他臉上的黑布並不是從衣服上連接起來的,而是簡單的找了一塊白布,蒙在上面。
因為我是仰躺在地上的,所以我清楚的看到布巾下的喉結突起,雖然很淺,但我仍然能夠判斷出這是一個男的。
他瘦弱的身軀在不停的顫抖,似乎像是在掩飾內心的激動,目光森寒的逼視着我,眼睛裏流露出的神情有着一絲狠毒,但又似乎夾雜着少許憐憫。
他的眼神讓我感覺很熟悉。
我幾乎能肯定,這個人是我認識的。
他會是誰呢?
腳步聲音又響了起來,黑衣修士轉過身,快速的從我身邊走過,走到我頭邊的時候,我感覺他略微趔趄了一下,似乎腳步有些不穩。
過了一會兒,腳步聲逐漸消失了。
我躺在地上,努力的搜尋着大腦里的記憶,試圖想起剛才那個人究竟是誰?
但是遺憾的是,我感覺現在自己的腦子像是一團糨糊,亂糟糟的,什麼都記不起來了。
我又等了一會兒,覺得體力稍微恢復了一點兒,聽聽四周,沒有任何響動,知道他已經走遠了。
我用手撐起身體,艱難的坐了起來,呈現在我眼前的,是和我頭部平行的一排排桌子,我望了一下四周,距離我頭部約有兩丈高的是一片平滑如鏡的石壁,若不是岩洞四角雜亂交織着一些枯藤野草,我幾乎感覺這是在一個巨大的宅子裏。
我扭轉頭去,在我的身後兩米遠的地方,有一個三米多高,一米來寬的石頭屏風,擋在我來時的路上,看來出口應該是在屏風後面。
但是我仔細看看,又感覺這塊岩石不太像是屏風,因為一般的屏風都是打磨過的,顯得造型很規則的那種,可是在我身後的這塊,幾乎像是一塊醜陋的山石,未經任何研琢。
但是我仔細打量了一下,卻發現上面呈現出一幅淡墨山水的印記。
我恍然明白過來,這是一塊質地極好的雲南輝雲大理石。
天然大理石是石灰岩經過地殼內高溫高壓作用形成的變質岩,屬中硬石材。
大理石的鑒賞,是從質地、形狀、紋理和色澤四個方面去區分的。如果一塊大理石具備細膩,突顯平滑光澤的質地、疏朗、洒脫的形狀、畫面豐富,而景物的紋理層次感明顯,那麼屬於珍品。
但是真正凸顯賞析價值的無疑是紋理之間所構成的形神韻逸的景象,尤其是形象的逼真和畫面構圖的全面性,如果能夠意韻形影達到“天人合一物我合一”的境界,則為極品。
而我眼前的這塊大理石,不但具備了以上的種種優點,而且紋理所形成的色調濃淡波皴與線條的疏密虛實所構成的意境韻味,更是令人神往。
由於天然大理石一般含有雜質,並且易風化而使表面很快失去光澤,而眼前這塊大理石歷經年久,卻依然光澤映人,可謂曠世難遇的一塊極品中的極品。
沒想到我今天居然在這裏能夠有幸一見,我轉念一想,既然在這裏能夠見到這麼珍稀的寶物,而且看的出主人只是把它當作一件物件擺放在那裏,想必裏面還有更多的珍奇異寶。
我向四周看去,整個石窟里擺滿了桌子,大概有十幾張之多,每張桌子大約有兩米多長,三尺來寬,如果不是案頭兩端是高高翻卷翹起的,我幾乎會認為這是一張床。
桌子的四條長腿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紋,圖案風格典雅、線條流暢,看上去古香古色,傳承着古韻清風。
一些桌子上放着一條長長的物體,上面用白布覆蓋著,物體顯得凹凸有致。
有些只是在桌子上平鋪着一條白布。我目光從一張桌子移動到另一張上,想搜尋一些線索。
突然我的目光停在我眼前的一張桌子上,上面是空的,只留了一張白布,白布散亂的放着,和其他桌子上的白布不同的是,這張白布被撕下了一角,上面還殘留着絲絲碎縷痕迹。
為什麼這張桌子的白布和別的不一樣呢?
難道有誰對這些白布還有興趣?
還是說這些白布隱藏着什麼秘密?
我想了一下,恍然間明白過來,剛才那個黑衣修士臉上矇著的那塊就是從這裏撕下的。我不禁啞然失笑,心想自己是太過於緊張了。
忽然間我想起了一個問題,為什麼那個神秘的黑衣修士在路上卻不加掩飾,為什麼到了這裏卻開始蒙上臉,難道說他並不是怕我認識他,而是說這裏還有讓他忌憚的人。
我的目光掃向周圍。
四周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影兒。
整個石窟里陰森靜寂。
我又盯向那些覆蓋著白布的物體,
突然我感覺心中升起一陣寒意,因為我已經知道掩蓋在下面的是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