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獻茶

06 獻茶

明明雕欄已經去了啊?莫非發生了什麼事情?可這小丫頭臉上又瞧不出驚懼的神色,霍定姚再滿肚子疑惑,也只能重新沏了一壺新茶,跟着人去了正屋。

璽畫還守在門口,見霍定姚終於來了,一把拉過她埋怨道,“怎麼才來?”不等她回答,便又噼里啪啦自顧自說了下去,“你別怕,小廚房的事兒我都知道了。那雕欄領着人欺負你,回頭璽月姐姐也定不會讓她討着便宜,便是我這一關,她也是過不去的!”

說罷,得意一笑。沖西邊兒努努嘴,“只是她那副做派,連老天爺都瞧不過眼了。以前主子爺摔過一套青瓷,偏生她就拿着這個過來,我拿這個作筏子,回頭誰也尋不得我的錯!可應了人賤有天收這個理兒。”

她朝霍定姚招招手,“你來得正巧,主子爺才同老夫人說完話。老夫人正問人進去伺候呢!你也不用謝我,回頭讓我一顆黑珠子便是了。”

這個時辰,正是老夫人要吃參茶的點。璽月要替老夫人捏薄被,璽畫要替老夫人試溫……旁邊的丫頭瞧着比她還縮手縮腳,這竟是真讓她得去伺候了。

看着璽畫得意洋洋的邀功的模樣,霍定姚哭笑不得。可璽畫與璽月一樣,都是真心實意不讓自己吃虧,自己的擔憂又藏在肚子裏,再磨磨唧唧,倒是顯得自己矯情了。

老夫人正養病呢,見了那位主子爺說了那麼久的話,大抵精力也去了七七八八了,估計也想不起旁的來。

她深吸一口氣,舉着茶盤,跟在璽畫後面踏進了屋內。

屋外,雕欄一雙眼瞪得老大,咬牙切齒道:“你說什麼?你說璽畫已經帶着人進去了?”

守在門口小丫頭怯怯地點頭,“就是方才姐姐你去拿東西,那璽姚就溜了過來。正巧老夫人喚人伺候,璽畫姐姐就帶着她進去了。”

雕欄聞言,肺葉子差點都氣炸了。她身後的翠兒偏偏還不識時務,傻乎乎問:“姐姐,那主子爺還用這套茶具嗎?”

雕欄大怒,“你是傻子嗎?你當那些賤蹄子沒多備下一套?”

她勉強平息了怒火,繼而在心底冷笑。璽畫單憑喜好做事,她不待見自己,可她瞧上的人難道又有多厲害不成?——她倒要瞧瞧,等那個霍定姚捅了簍子,連帶璽月璽畫都吃了掛落,到時候看這兩人還能得意多久!

她就是防着這賤蹄子吃裏扒外,這如何奉茶,她當初就故意挑了這丫頭不在的時候教了人。萬一出了什麼意外,可是怨不到她頭上!

老夫人這屋子霍定姚其實已經來過了很多次了,可沒有哪一次能比這次這般緊張。就算是第一次過來拜見,也只算得上忐忑而已。

可現在,整個屋子靜得似乎掉一個針都能聽見。外間的丫鬟都低垂着頭,木木立着,一動不動放佛成了樁子。連一貫活潑的璽畫都斂聲屏氣,低垂着頭,小心翼翼走在前面。

離內屋越來越近,霍定姚都不由得緊張了起來,心口砰砰直響。

逆着光,透過薄薄絹紗屏風,那裏似乎勾勒出一個挺拔的身影。

霍定姚頓時覺得,右邊的胳膊開始疼痛了起來,她知道這是她的錯覺,可那種感覺卻怎麼也抑制不下來。畢竟就是兩年前,就是他將她從江水裏提了上來,然後毫不客氣地往卵石灘上一扔。

後來延請的大夫說,若再多一分力,她這小胳膊就直接折了。即便塗了葯,她的胳膊也青腫了一個半月。

她只是在水裏抓破了他的臉而已……

霍定姚深吸一口氣,將頭埋得更低。

兩人剛一轉過屏風,裏面說話的聲音就停了。她感覺一股威壓的視線掃了過來,在她身上略一停留,然後慢慢地收了回去。

老夫人的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來,含着淡淡的笑意,充滿了慈愛,“這茶片與你以往吃的不同,瞧着清淡,入口卻是清香寧神。我讓下面的人煮了遞上來,快嘗嘗看。”

霍定姚咽了咽了唾沫,趕緊上前兩步,彎着身子,恭恭敬敬將茶盤往前方一遞。

璽月和璽畫臉色大變,璽畫急得直給霍定姚打眼色,可惜後者始終按照規矩低着頭,並沒有看見。

前方沒有任何動靜,霍定姚遲疑了起來,難道翔王不口渴?還是……她離得太遠?她又朝前挪動了小半步,小心翼翼往前又一遞。

……還是沒反應。

霍定姚不禁急出了汗,心口的鼓膜跳動得更響。可是現在沒有人能夠幫她呢,她就算是腿肚子再抖,也得硬着頭皮做下去。

她咬牙,再次挪動了小半步,努力將手臂伸得更長。她明明記得翔王生得身姿修長,怎麼手臂會夠不着茶杯。

璽畫都快哭了,那茶盤幾乎都快抵到了主子爺的胸口。沒想到,這丫頭平時挺機靈了,怎麼這個時候犯這種錯兒呢?

她心頭一驚,和璽月對視一眼,難不成她們都被雕欄給陷害了。

顧老夫人也微微皺眉。不過這是她的丫頭,便是不懂規矩,也不能當著旁的人發落。便使了一個眼神給璽月,後者立刻輕咳一聲。

霍定姚一驚,微微抬眼,見璽畫早放下了茶盤,雙手捧着茶杯底部的茶托往前遞呢。

她臉色一白,頓時出一身冷汗。難怪翔王不接,原來竟是她奉茶的姿勢錯了!

怎麼辦?!

霍定姚一閉眼,只能將功補過,回頭再認罰了。

她把茶盤轉了一個方向,朝着一邊的紫檀几上擱了下去。

偏偏趙煜好的手就在這個時候,伸了出來。

在場的人都僵住了。誰也不相信,竟然會有人膽敢讓翔王的手撲了一個空!

倒是老夫人嘆一聲,眉頭鬆了開來。她見過的事兒太多,翔王的脾性更是了如指掌,所以一下倒是寬和了起來。

因為被翔王那一身冰冷的氣息嚇得退避三舍的人實在太多了,她這丫頭第一次至少眼不歪,腿不顫,可比好些個嚇癱的小廝都強着!

再說了,誰又沒得個犯錯兒的時候呢。

老夫人自己倒是沒發現,她的早心不知不覺的就偏了。要是換了其他人,說不定早不耐煩地喝退了下去,甚至打一頓板子也是有的。

不過翔王的脾性總會冷酷一些,為了避免這丫頭受罰,顧老夫人-大發善心,正想說叨幾句打個圓場,令人瞠目結舌的事情卻發生了。

只見趙煜好十分淡定地也將手拐了個彎,正好在茶盤落幾之後,直接從上面端起了紫砂杯。

璽月和璽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從彼此眼中瞧見了震驚。

偏偏趙煜好根本沒這個自覺,綴了一口,還微微點頭:“不錯。賞。”

——再次讓每個人心中震蕩一番。甚至連璽月,都忍不住將視線落在了這丫頭身上。老夫人寵愛,難道連主子爺也……大概是主子爺才回府,不願讓這點細枝末節的小事讓老夫人不開心?畢竟是老夫人吩咐下去,讓主子爺嘗鮮的。

沒有人發現,趙煜好的眼神若有若無地在某人頭上打了一個轉,又淡淡地移開。

不管怎樣,眾人都在內心呼出一口氣,要是主子爺真的發怒,只怕所有人都討不了好。

霍定姚肩膀不自覺一松,心中竟也起了淡淡的喜悅。她本還擔心要吃掛落,看來頂多被訓斥一番。

——沒想到其實翔王也沒那麼小肚雞腸。

翔王說賞,過後還真來了一個小太監帶着一個匣子過來。霍定姚拜謝之餘,那小太監連連擺手,根本不受她的禮,回頭倒是又討了一杯她的茶走。

往後的幾天也是這樣,一來二去的,霍定姚也忍不住嘀咕,她還以為這小太監第一次是貪嘴圖了新鮮,哪知道回頭竟然天天都上門來要吃要喝?可別人是主子爺身邊的人,哪裏容得下她說個不字?

可落在旁人的眼裏,便生生變了味兒。

不過那些人不知道,她們猜測的與實際情況根本就顛倒了過來。這烹茶煮粥不是霍定姚上趕着想討好錦瀾軒的人,而是錦瀾軒三番五次下了指示。

這事情是這樣的,從老夫人哪裏喝了茶的第二天,大廚房的人照例按照以前的方式煮了鹽茶送過來。小太監怎麼樣端進去的,又怎麼樣端了出來,汪路明瞧得清楚,趙煜好連那玉碗都沒有瞧上一眼,只是眉頭既不可見地皺了一下。

這表示,主子爺不喜歡這東西了。

可這雁門,家家戶戶都是喝這樣的東西,之前趙煜好也是,可沒見什麼不妥啊?

汪路明尋人一問,那天下午在老夫人房間裏發生的事情,自然就知道了個八.九不離十。他琢磨着,敢情是主子爺嘗到了新滋味,以前這舊的便不能入眼了?

也許趙煜好自己都沒察覺,他對什麼都能忍,可這嘴偏生就是個刁的。不是說不能吃粗茶淡飯,可在有條件的情況下,能吃合意的,就堅決不碰不中意的。

伺候了趙煜好多年,汪大總管對這些小細節摸得一清二楚,找老夫人稟報了這事兒。老夫人自然以翔王的需求為第一位,二話沒說就准了他指揮小廚房。

汪大總管做這事兒之前,並沒有稟報趙煜好。

——再說了,這點小事,哪裏又需要慎重地請示一番呢?

換了東西之後,汪大總管敏銳的發現,主子爺的心情明顯變得“不錯”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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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寵四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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