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妄想

10 妄想

霍榮菡過得並不如意。自從進了府,這一切和她想像得竟然差距那麼大。

她原本以為,孟側妃是王府里的第一人,她進了瑤琴院,自然跟着水漲船高。哪知道,瑤琴院比碧玉居還偏,不說翔王回府後一次都沒踏進這裏過,便是之前,她從下人的嘴裏才得知,翔王竟然也從未寵幸過孟側妃。

這讓霍榮菡的希望生生落了空,她以為孟氏很得臉,很受寵,否則怎麼會其他人都不過是區區承徽,而又怎麼會只有她一位側妃呢?

霍榮菡原本很嫉妒,可此刻她卻深深期盼孟氏能夠真的在後院叱吒風雲,集三千寵愛於一身……因為這樣,她才能見着主子爺,伺候好主子爺。

主子爺,可是曾經救過她的人,她卻無以為報。

書上不都是這樣寫的嗎,英俊的男子救了落難的小姐,自此以後小姐心繫於此,最後兩人雙宿雙棲。

每次想到這些,霍榮菡便放下手中的綉品,幽幽一嘆。她是貴族淑女,雖然也沒落了,可怎麼能用這些方法呢,只是……

楊媽媽推門而入的時候,又瞧見了前者這番幽怨的做派。楊媽媽在心中冷笑,原本她還不信那個嘴碎的方婆子,如今看來,那老賊瞧人卻還是眼毒的。這個叫霍榮菡,可不就是個心高氣傲,一心想要爬主子床的?

她使勁咳嗽了一聲,那依靠着窗邊的人才驚醒了過來,倒是勉強站起來,淡淡朝自己福了個半禮,嘴裏敷衍道:“飛菡給楊媽媽問好。”

楊媽媽也懶得同她計較,這個霍榮菡一直都這樣,大抵是知道自個兒生得好,難免驕矜了起來,學起那些大家閨秀的風範倒是有模有樣的。在她眼裏,她給自己這樣的“下人”行禮,倒真是委屈她了。

她簡單地將這些日子錦瀾軒發生的事兒說了個通透,又將孟側妃的意思講了個明白。末了才強調了一下重點:“那個璽姚和你是一家人,你這個當姐姐的,讓妹妹給一個食膳的方子,想必不是難事兒吧?咱們側妃可是一直很賞識你,希望你不要讓她失望!”

霍榮菡勉強笑了笑,“雖然我那個十妹妹一向不是個醒事兒的,不過這方子的事情,還請側妃和楊媽媽放一百二十個心。”

她面上雖然笑着,實際上內里早就恨到了心坎上。好她個霍定姚,嘴裏說的是一回事兒,回頭就不要臉不要皮地去勾引主子。

當初在霍家大院,她是怎麼裝天真扮嬌憨騙過祖母和幾個伯娘的。說什麼,她只想進廚房做事情,安安分分等着幾年後放出來,回頭呢,立馬就用這些沏茶添香的下流招數,勾了爺去吧?!她果然是看穿了她,就會使這些下作手段。

霍榮菡惱恨道,不僅如此,那霍定姚還一臉擔憂地瞅她,放佛她才是那個不安份的,差點引得旁人一臉懷疑。

楊媽媽見她一口答應,倒是滿意的點點頭。又從袖子裏掏出來了一個小匣子,霍榮菡打開一看,裏面是一個鎏金鑲了貓眼石的鐲子,一瞧就價值不菲。

霍榮菡收了起來,這才真心實意的笑了。沒關係,孟側妃才是這府里的女主人,她總有辦法把翔王引回來的。

霍定姚最近過得也很“艱難”,自從上次弄錯食材之後,那位爺似乎愈發難伺候了。她痛定思痛,終於便找到了小章子,又通過小章子找到了汪大總管,把趙煜好的一桿忌諱弄了個清清楚楚。

翔王不愛碰的東西也不多,桂圓確實也是她運氣不好,正好撞上了而已。汪大總管也提到了這一點,還特意指點了一下:“主子爺不僅不愛那東西,甚至連這東西沾過的粥和糖水,也碰都不碰一點。”

這話一出,霍定姚目瞪口呆。

難道……當時就是她會錯意了,其實翔王那句話,意思就是他不想用了!

那豈不是成了,她逼着主子爺喝了羹……

她內心同時又起了一點羞愧,難怪上次翔王那副表情,似乎有那麼一點……幽怨?

——這樣一看,其實翔王確實蠻大度的。至少,他沒有提着她的領子,再次將她丟出去。

抱着這樣“愧疚”的心理,霍定姚伺候得愈發盡心。比如改良了砂糖,又添了幾道適合他清淡口味的糕點和各色果酥,想盡辦法力求讓這位爺滿意。不過他用的最多的,還是那道冰鎮銀子羹。

大抵是瞧在她如此盡心的份兒上,所以翔王之後難得的沒有找她的碴。而且他似乎越來越忙,開始有很多書信要處理。每當這個時候,霍定姚就自覺地當起了佈景板。

她也曾遲疑過,是否該消無聲息退下去,畢竟此前那次是她犯了錯,翔王才罰她當了佈景板。可她才一動,那道原本將她視為不存在的視線,一下就會轉移到她身上。

所以,霍定姚也就放棄了這份掙扎,對於當佈景板的心得也愈發熟練起來。

一開始她還戰戰兢兢,老老實實低着頭當個木頭樁子,漸漸的,她內心的警惕也鬆懈了下去,偶爾也會轉動一下眼珠子,偷偷瞄一眼四周。可惜這屋子裏的東西大多一成不變,她看過幾次之後也就消失了興趣,最後只好將注意力放到了屋子裏唯一會變化的人身上。

她發現,翔王偏好深沉的色澤,穿的衣袍更多的是玄黯、鴉青、墨灰,往往瞧都不瞧,隨意一指便行。他並不喜歡頭冠,更喜歡簡單的發簪,而那些簪子幾乎都一個式樣。

但是有一點,他每天必換一身不同的裝束。五天之內絕不重複。

即便如此,霍定姚還是得出一個結論,在穿戴方面,這尊大神明顯沒有對吃食那麼刻薄。她嘆了一口氣,結束了這一天的上工,一邊出了錦瀾軒,一邊垂頭喪氣地想,早知道當初就選浣衣房好了。

她剛回到屋子,卻見璽月正彎腰給半夏披上件薄毯,後者睡在榻上,緊皺着眉頭,哭得眼睛紅腫,似乎在夢中都還一抽一泣的,瞧着好不可憐。

霍定姚吃了一驚,連忙問道:“這是怎麼了?”

璽月把她拉出了門,回頭瞧了一眼,才說了一個大概。原來這半夏的嫂子在浣衣房犯了事,聽說孟側妃十分着惱,要把這小丫頭的親兄嫂全發配到領州的莊子上做苦工。可憐半夏自幼就沒了爹娘,全靠她兄長和嫂子一手一腳扯養大的。如果他們去了,只怕是這輩子都難得一見。

半夏才八歲,不過一個小孩,頓時嚇得六神無主,只懂得哭。璽月方才是好不容易才哄住了她安靜了下來。

這事情管吧,可有是在孟側妃手裏,不說老夫人不可能為一個媳婦子出頭,何況半夏只是個粗使的,老夫人甚至還不認識她呢。可不管吧,瞧着又怪可憐的。

璽月猶豫了一下,才壓低了聲兒:“這事我本不想提,不過我也找人問了問,那半夏的嫂子不過是洗破了孟側妃一件最喜歡的衣裳,正巧又撞上了側妃心頭不利爽,這才罰得重了些。”她頓了一下,“聽說側妃把這事情交給了身邊一個新晉的丫鬟去辦,那人你也認識,便是飛菡。”

霍定姚聽到這裏就直皺眉,何止認識,那飛菡不是別人,正是三姑娘霍榮菡。

霍榮菡那性子,只怕是不好相予的。

璽月自然知道這茬,便安慰道,“你若是為難,我們再想想其他法子。”

霍定姚卻搖搖頭,老夫人和南院的女人們一向不對盤,若是璽月出面,只怕原本還有可能鬆動的事兒反而成了板上釘釘的,更把路子給堵死了。不管怎樣,她都得從霍榮菡身上先試試。

她進了屋子,先從床頭梳妝盒子裏取出來一個匣子打開,猩紅色的絨布上,靜靜躺着一根白玉發簪,雕琢得十分古樸。

霍定姚想了想,又將匣子重新合上,妥善地收攏了起來。這是小章子送過來的,是翔王的賞賜。雖然對他而言,大概賞賜出去的玩意兒不計其數,不過霍定姚想起那冰冷的眼神,還是明智地決定將這東西像神一樣供起來。

她退下老夫人賜給她的那個碧玉手鐲。擦拭乾凈後放到了另外一個八寶盒裏。她身邊值當的,也就這兩樣東西了,總得捨出去一個才行。

霍定姚進到瑤琴院的偏房時,遠遠地就瞅見了一個盛裝的身影臨亭而依。這大熱天的,霍榮菡居然着了一件白綢竹葉立領中衣,外面配了粉紅折枝花卉絹綉褙子——瞧着是好看,可裹了兩層,難道不會悶壞嗎?

她有點驚訝,她自己就隨意穿了一件淺綠色的絹衣,一路過來都不停用袖子扇着風呢。

引路的小丫頭大抵也瞧不上霍榮菡這做派,撇撇嘴,嘀咕了一聲:“一大早就折騰我們,非得要穿這上幾個月的衣裳,自己不嫌傻,也不怕旁人瞧着發笑。”

霍定姚頓時明白了。她們進來的時候,王府里的夏衫已經放了一批,她們新進來的,幾乎都是用前頭的衣裳改的,專程給她們做的,還要過幾天才發下來呢。

敢情,她這個三姐姐,就是為了在她面前顯擺嗎?!

霍榮菡見霍定姚這幅清陋的裝扮,眼裏不由得閃過了一絲自得。這丫頭不是得了臉嗎?瞧着模樣,只怕那些府里的傳言也不能盡信呀!

她想着,臉上不免帶出了幾分譏哂:“聽說十妹妹日忙夜忙,既要伺候老夫人,又要伺候主子爺,姐姐我原本還指望靠着十妹妹你得道升天,今個兒瞧來,妹妹似乎也過得差強人氣呀!”

霍定姚按捺住性子,先撿了一番好話,先誇了對方的衣着品相,又誇了髮飾搭配,只差把對方誇得天上有地上無的,順帶還流露出了對瑤琴院的羨慕。她見霍榮菡下巴越揚越高,這才從袖子裏掏出了盒子,笑道:

“妹妹一直想來瞧三姐姐,好不容易求了璽月姐姐給了兩個時辰的假。這才帶了老夫人賞的玩意兒,想着來拜見姐姐呢!”

她見霍榮菡飛快地收過去,又打了開來,眼一下睜得老大,心知這東西合了對方的意了。便繼續嘆道,“原本以為咱們姐妹都在這府里,怎麼也能多見上幾面,竟沒想到規矩如此森嚴。不過我們至少還能見面,那半夏一家,往後便是難了。”

說罷,便故意哀嘆了一聲,拿眼角偷偷看對方。

霍榮菡卻慢慢放下了那個玉鐲。

霍定姚心裏一驚,卻聽得對方冷笑道:“那事情我知道,你今天來,不就想求我去側妃處遞遞好話嗎?我可以幫你遞送話,不過你又能拿得出來什麼,讓側妃肯放過那個半夏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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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寵四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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