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劫緣

青玉劫緣

碩青忽然出現,曦昭放開了舞沂的手,回身看了看碩青。

唉!碩青來得雖是時候,但卻又很不是時候。

曦昭的目光一下子冷了,像是沒有星星的黑夜,深不見底,他微微眯眼,朝着碩青走過去,濃密的睫毛遮住了眼睛,看不出他的眼睛裏面是怎樣一種思緒。

“那個,雖然你們有仇怨,但是……那什麼,尊神您也不用公報私仇吧。”碩青方才神勇,但是現在竟然癱軟了。

曦昭走來他的面前,舞沂只看得到他的背影,猛然發現,自己手臂上,還搭着他的紫色長袍,他只穿着身上的那件白色的單衣。

就算是這樣,碩青還是被嚇得腿軟。

舞沂更不敢想像,若是他披上他那件玄色的袍子,再這樣一臉的肅斂之氣,碩青還不得被嚇得走不了路了。

可憐的碩青。

不,剛才碩青可是為自己出頭的,怎麼能現在拆碩青的台?自己怎麼說也是個有義氣的人,哦,不,大神!

“我跟他哪有什麼仇怨?”本想幫碩青說兩句話,沒想到出口的竟然是這句。

“啊?”碩青眼睛都瞪圓了。

曦昭一聽,倒是回過身來,嘴角一翹:“你說什麼?”

“我說得不對?難道之前有過仇怨?”越說越亂了。

曦昭眼色一沉,低聲道:“你們聊着吧。”

這人,委實是陰晴不定。

他不像平日裏一樣,想走的時候,一陣風就不見了,今日他慢慢踏過地上的雜草,往小屋子那邊走,舞沂只能慢慢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中。

每次看着他的背影,不管是難過的,還是高興的,舞沂總會有些心痛。

這一點,周詡洛同他十分相像。

碩青也看了他好久,看來碩青已經打定了主意,要講一些曦昭不在場的時候才能說的話,碩青為人甚是謹慎,今日要說的,少不得又是誰的八卦。

果然,碩青開口便道:“今兒個聽姐姐說,我們家裏有個遠房親戚,是個弟弟,近來看上了西荒山上一個大神,正愁着沒辦法與之接近,你給出出主意。”

這話一聽,舞沂馬上就氣血上涌,興奮地說道:“那西荒山大神是男是女?”

碩青全然沒想到舞沂開口,竟是這句話,果真是……

“自然是女的。”碩青頗有耐性,尤其是對舞沂。

“女的?”舞沂所知道的,那西荒山上的,大多只有男子,而且面相都不怎麼樣,今日才聽說有個女子,這女子,想必也不會是什麼美人,就算是,也可能是別的哪座山上的,去那山上玩耍,被誤認為是那座山上的女神吧。

碩青接着道:“那毛頭小子今年與我差不多大,只說看上的那個西荒山女神多麼多麼漂亮,進來茶不思飯不想的,我姐都已經拿他沒辦法了,我也是瞧他那個樣子,怕誤了我讀書,你也知道,最近升學壓力大……我想起你主意向來多,便來找你了。”

“嗯……這委實是已經情根深重,無法自拔了,待我幫你想想。”舞沂稍稍思量,那些漂亮的女神仙向來是出沒在洛水,東海或是東方丹穴山那一片,西荒山那鳥不生蛋的地方倒是不知道何時出了個美人,自己哪天,定要去拜會一番。

“倒不知那女神是個什麼名諱?”

碩青似是急了一急,舞沂半天不說話,一說話還是些無關緊要的,自然誰聽來都急,但是碩青最大的優點就是有耐心:“那女神,似是叫什麼西荒山蘿峓大神。”

“嗯,既然是個大神,那必要的禮數可是少不得的,先去奉承一番,把那女神的喜好打聽了,熟絡了以後,便要依着人家的喜好送人家東西,這招看似老套,但是最管用了,尤其是捆住女人的心,女人要什麼,就送什麼,最好還是點有意義的東西。”

聽得舞沂一番說教,碩青頻頻點頭稱是。

舞沂卻趁了個空檔,問道:“與你相識多年,卻不知你家裏還有個遠房的弟弟。”

“呃?這個……哈哈,因為平日裏也不常往來,有的也是幾百年見不上幾次面的,你不知道也是正常,有的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哈哈……”碩青撓了撓頭,趕緊轉移了話題,眼睛瞅了瞅舞沂手上的玉石:“這玉環為什麼缺了一塊?”

舞沂看了一看:“沒什麼,上次神界打仗的時候,用它救了某個神仙的命,所以缺了一塊。”

“這玉石不是你娘送你的么?為了救人都缺了一塊,不知救的是哪方尊神?”碩青掩不住好奇。

舞沂用手揉了揉額頭:“一個神界的小兵罷了,瞧他可憐得很,似是上有老下有小,那時馬上要被迎面過來的魔族法器吞噬,我剛好路過,便大發善心擲了這塊玉石過去,哪知法器霸道,那小神雖然得救了,但是沒想到玉石也缺了一塊。”

“哦,這樣啊,舞沂你真是心善。”碩青樂呵道。

心善?舞沂不說話,只是淺笑了兩聲,笑得皮都僵了。

“你今日來這裏找我,就為了這件事情?”

碩青點點頭:“是啊,我可是找了好久,因為我那弟弟實在煩得很,你也知道,馬上要大考了,近年來升學壓力大……”

“咳咳,那個,我說,碩青,你應該還要看書吧,在這裏耗那麼多的時間,是不是……”

“哦,呵呵,忘了,忘了……”一說道讀書,碩青臉都紅了,那書本果真是他的顏如玉,舞沂只得搖搖頭,這輩子碩青看來只能一生與佛燈相隨了,可憐的碩青。

碩青走了以後,舞沂回到自己的屋子裏面去,卻發現曦昭就站在屋子的前面,也不進去,就這樣看着自己走過來,那種感覺究竟為何,實在是說不出。

多少人曾後悔自己當時在某件事情上的所作所為,但若是再讓自己選一次,說不定,還是會堅持當初自己的選擇。

那時候,舞沂搬了小板凳,去北辰宮門口坐着嗑瓜子,不知道嗑了幾年,直到那一天,據說魔族大亂,魔君不敵,求助於神界,神界便派曦昭去蕩平了魔界亂黨。

曦昭未帶什麼小兵,他是只身前去的,聽了守門的侍從說完之後,舞沂二話不說,趕緊前往神魔交界的戰場。

那戰場位於一處荒地,四周都是山谷,風沙瀰漫,寸草不生,卻不知為何在一處崖邊,憑空生出一棵枝繁葉茂的樹來,俗話說得好,哪裏出現異象什麼的,那必然是有妖孽,但是舞沂那時候可管不上什麼妖孽,只覺得那是個好地方,可以藏在樹下,看見神魔交戰的全部過程。

自己確實是多慮了,曦昭只一把日御神劍,頃刻將那些魔族小廝蕩平在山谷之中,揮劍之勢,浩氣如虹,那些魔族的小廝們簡直被嚇破了膽,四散而逃。

但就在這時,忽然那叛亂的魔族首領現身,祭出魔族法器蚩尤鼎來,妄圖從後面把曦昭納入鼎中,曦昭當時沒來得及防備,眼看就要被那鼎收了,舞沂一急,來不及多想,解下腰間的玉佩,化成幽光神劍,拋了上去,幽光劍頃刻間與蚩尤鼎相撞,發出動天徹底的一聲巨響,蚩尤鼎被撞了回去,周圍凝聚的魔力全部是那倒霉的叛亂頭頭自身施加上去的,蚩尤鼎被幽光劍撞得魔力渙散,直反噬回那魔族頭頭自身去。

一剎那間,隨着蚩尤鼎劇烈被撞擊,那魔族頭頭也灰飛煙滅,蚩尤鼎落入山谷之中,幽光劍也破損,成了一柄凡劍,再化成玉的時候,那玉就缺了一塊。

後來舞沂才意識到,那個時候,若是自己不救曦昭,憑着曦昭自己的神通廣大,那蚩尤鼎應該也是奈他不得的。

舞沂此舉,被碩青說成善良,嗯,極好的說辭。

曦昭站在小屋子的門口:“你與那人倒是聊得來。”

“你該不會在偷聽吧。”舞沂翹了翹眉毛。

“我沒那麼無聊……”說罷,他走近了自己的屋子。

真是的,如果只是為了說這兩句話,幹嘛一定要站在屋子外面等,還說自己不是無聊。

舞沂剛想走進屋子,忽然想起了什麼,朝着曦昭房內問道:“那株桑蘭花,你去北辰宮摘的?”

裏頭沒出聲,不過舞沂自行想了想,這種桑蘭花稀有得很,本就是北辰宮獨有的,別的宮室都是見不到的,那應該就是北辰宮的吧。

自己曾經搬着小板凳在北辰宮門口寸步不離地磕瓜子,從未見那裏的桑蘭花開過,一直以來都是綠葉青青。

這種桑蘭花曾經在和荒那裏見過,和荒當做寶貝一樣養在房裏,雖不像是北辰宮的那樣鬱郁青青,但是至少每三年還是會開一次花的,這種花開的時候並蒂雙生,有幽香的味道,顏色雪白,形狀完全不像是蘭花,倒是更近似秋菊花,得名“桑蘭”更像是因為香味似蘭花,凋謝了以後可以入葯,至於是治什麼病的,自己也沒細細問過和荒。

不知道什麼時候,北辰宮的桑蘭花也開了,舞沂甚是懷念,很想去看上一看。

進了屋子之後,她才反應過來,曦昭的那身紫色的袍子還在自己的胳膊上搭着,剛才那麼久,自己竟然不曾意識到。

沒辦法,反正估計他也不急着穿,明早再拿給他就是,但是舞沂總覺得,這袍子當時好像被自己在地上滾來滾去的時候弄髒了一些,人家好歹天界一方尊神,自己也不好得就這麼拿一件髒兮兮的袍子給他,舞沂決定,還是給他洗一洗,算是報答……嗯,他的救命之恩吧。

反正洗了以後,使個法術,就能讓這袍子在明天之前幹了。

舞沂打來一盆水,將袍子理了一理,準備放進水中,忽然,隨着一陣響聲,從袖口的口袋之中掉出一樣東西,舞沂一瞧,愣了。

那正是自己的玉環缺失的那一小塊!舞沂一眼就能瞧出來。

而他竟一直收着。

舞沂只覺得一時間鼻尖發酸,伸手撿起了地上的那一小塊玉,放在了桌上。

曦昭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了,就看着自己的一舉一動,他走路向來沒什麼聲兒,舞沂沒發現也是情理之中,舞沂抬頭看他的眼神,他的眼神複雜得很。

像是冬夜裏面深得見底的一汪冰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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