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大考

天界大考

“那塊玉石,應該是你的東西,我偶然找到的。”曦昭說話的聲音跟往常一樣平淡,彷彿跟本就沒太當回事:“我留着沒用,你拿走好了。”

“呃?”舞沂睜大了眼睛,但是曦昭根本不留給舞沂說話的空檔:“明天還要練習行風之術,今天早點休息。”

說完,他馬上轉身。

“喂!”舞沂站起來,但是曦昭沒有轉身,也沒有回頭。

他生氣了嗎?舞沂想。

但是,這玉石本來就是自己無意中發現的,又不是自己處心積慮已久偷出來的。

難道就什麼話都不說,就這樣?他倒是利落乾淨得很。

舞沂在洗完了那套袍子,施了個口訣烘乾之後,將那一小截玉放回了袍子的袖口之中,這沒什麼好多想的,那日自己拋出幽光劍與那蚩尤鼎相撞,之後玉環缺損,該是那個時候,曦昭剛好拿到了缺損的那一小塊,因為玉環落到自己跟前的時候,已經是缺了一塊。

他帶了這一小塊玉石這麼多年,應該只是為了尋找原來的那一塊玉吧,自己正是那玉石真正的失主,所以,才會對自己的玉石感興趣。

記得娘親在送給自己這玉環的時候,曾經說過,這玉環是有名字的,謂之“劫緣”。

舞沂從來不刻意去記玉的名字,卻從未忘記過。

呵,果真劫緣。

在天界大考的前一天,曦昭帶着舞沂複習了這三個月來學習過的所有的道法,舞沂倒是已經通透了,但是內心忍不住憋了一個疑問,天界大考難道不應該是除了道法,還有佛經,詩書要考嗎?現在都最後一天了,幾個月來曦昭只帶着自己學習了道法,那剩下兩科怎麼辦?

舞沂戰戰兢兢地問了曦昭,沒想到曦昭只是淡然道:“誰叫你自己懶得看書,現在倒來怪我沒教?”

舞沂咬牙,雖是吃虧了,但是錯在自己。

“至於道法,你已經學得通透,你天資不錯,明日大考,在道法之上,應該是可以取得好成績的。”他說得輕描淡寫,儘管舞沂在聽到他誇獎自己“天資不錯”的時候,還是暗暗竊喜了一下。

曦昭似乎從來沒有誇過她,即使是在她花了三天時間,終於掌握了行風之術之後。

“你走吧。”曦昭說話的時候,一直背對着舞沂。

住了三個月,舞沂倒是真的有些懷念這地方了,不知道回到家中,會不會不習慣了。

臨別之際,總該要說些什麼才是,都一起三個月了,客套的話怕是不必了。

“啊,那個,小神多謝尊神……咦?”舞沂剛想好措辭,不知曦昭怎麼就已經不見了,果然,這些天族的尊神都是來去一陣風,擋都擋不住。

舞沂順着回小屋子的路走,原本在那裏的小屋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成了一塊平地,果然,再討厭的人,相處了這麼久,臨別的時候,心裏還是空蕩蕩的,更何況是根本不討厭的人。

那株他從北辰宮摘來的桑蘭花,早就已經隨着泥土一起枯萎了,舞沂收拾東西的時候,發現那塊自己曾經親手放進曦昭袍子裏的玉環缺失的那一小塊,被曦昭不知什麼時候放了回來,就在自己的衣服口袋之中。

煙火深,相思重,如今這情景,竟像是時過境遷一般。

天空又被夕陽染紅了,舞沂磕磕絆絆地走出了這片林子,像那在桃花源裏面生活了一輩子的人,早不知外頭是何種景象,滿腦子都是恍恍惚惚。

林子的出口,是學堂的茅草屋子,這個舞沂還是辨別得出的。

碩青和翼遙站在前面,似乎是等着自己。

翼遙倒是好開玩笑:“曦昭那厚臉皮尊神剛才出來對我和碩青說,在這裏等你,省得你可能找不到回家的路。”

舞沂心裏一咯噔,淚水便一下子涌了上來,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碩青一看,急了:“小舞師妹你別哭,明日便是大考了,今天夫子說要調整好情緒,明天才能正常發揮,近來升學壓力大,要是發揮不好……”

翼遙走上前來,抱住舞沂:“這幾個月來,你倒是受苦了。”

舞沂不知道這幾個月來自己究竟受了多少苦,仔細想來,自己也沒受多少苦,但是現在翼遙怎麼說,那就是怎樣吧。

“舞沂你似是瘦了些,都知道曦昭在給你授課,那傢伙沒折磨你吧。”

舞沂含着眼淚搖搖頭,眼淚落在翼遙白色的衣袍上面。

“那就好,今天好好休息一下,明日裏就都要去天界參加大考了,要是心情還不好,回去三哥唱小曲兒給你聽……”

舞沂趕忙搖頭,看着翼遙一張擔心不已的臉,眨着眼睛:“三哥不必費心,舞沂……好得很……”

舞沂發現,翼遙似乎也瘦了一些。

“我都懂……”三哥小聲說了一句,沒讓碩青聽到。

舞沂一抿嘴,眼淚又是不爭氣地崩潰了。

第二天,所有的神仙都要上天界參加大考,一時間,天地之間多了許許多多要去趕考的散仙,這場面壯觀的很,有拉車的,有自己騰雲的,還有雇了八個小仙抬轎子的,各種各樣的出行方式皆有之,熱鬧得跟過節一樣。

出門的時候,大哥和二哥站在門口,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你們好好考,莫要給白澤一族丟了臉面吶!”

其實舞沂並沒有什麼信心,因為自己並沒怎麼看佛理和詩書,道法倒是有些把握,但是少了這兩門,道法再精有什麼用?

再看看大哥二哥那兩張老臉,更覺得無望。

當初大哥顧正則大考的時候,是以全天界第五名的成績成了東君的弟子,東君也就是曦昭他老子,儘管三年學成下來仍是忍不住抱怨,東君大人天務繁忙,十幾天之中才有幾天能給弟子講學,其餘時間只能在東君那裏打雜,但至少,顧正則也是在一個有頭有臉的尊神那裏混過的。

而二哥顧靈均則是跟着峨山老祖吟詩學畫,日子過得好生風雅,就連後來學成回了崑崙丘,也少不得每天要吟個詩,描一幅丹青,陶冶一下情操。

爹爹總是以自己的兩個兒子為傲,逢人就講,他的大兒子是在天族尊神東君那裏混過的,二兒子是在峨山老祖那學成歸來的。

然而舞沂覺得,要是爹爹知道自己的兩個哥哥在列位尊神之處學習的時候,也不過就是整天打打雜,或是幹些風雅之事,道法半點沒學到,還不得氣個半死。

想着想着,也就到了天界之上了。

考試的方法,乃是佛法和詩書由天界的考官出題,當場書面作答,而道法是由天界的幾位尊神監督着,考官出不同的試題,考試的小神仙們就在那些個尊神面前,把道法施展一遍。

考試之時,先是所有人坐在一起,去答那些之乎者也的佛經和詩書問答,舞沂此番幸運,得以坐在碩青的旁邊,正沾沾自喜之時,忽然又想起,此次大考,似是每個人的題目都是不一樣的,只得哀嘆,造化弄人啊!

佛經和詩書舞沂答得都不好,最後一門是道法,舞沂看了看台上的監考神仙們,一排看過來,都是些老頭,或是些女尊神,臉色嚴肅得像天上劈下來的天雷。

沒有曦昭的影子,想必是沒來吧。

沒來也好。

那些個小神上去,一個個的施展各種不同的道法,除了有一個一時失控把某位監考大神的鬍子用火給烤焦了之外,倒也算是相安無事,舞沂現今對書中所載的各類道法倒是頗為精通,能看出每一個上去的小神仙哪一步做得不到位的。

輪到自己之時,舞沂走上了台,監考自己的是天界的紫微星君,是一個看上去挺和氣的老頭,他見了舞沂走上來,似乎是因為前面監考了太多的小神仙們,有些倦了,只是短短丟下幾個字:“把行風之術施展一遍。”

不是吧!舞沂確信自己沒有聽錯,自己要考的,正是這行風之術,自己當初練習的時候,唯獨這行風之術練了三天,果真天意還是眷顧人的。

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考過去的,舞沂只記得,自己的佛法和詩書一團糟,唯獨那行風之術施展得連一絲破綻都沒有,那紫微星君的白鬍子都要直起來了。

就連在台下看熱鬧的,都一陣靜默,看來自己終於有拿得出手的本事了,還是要感謝曦昭教得好,至少在行風之術上,自己是出息了。

下來之時,翼遙也滿臉興奮地對自己說道:“舞沂,你那行風之術施展得極好,我都還未練到你這般!”

舞沂正要自得地自我誇耀一番,誰知翼遙接着問道:“倒是不知你的佛法和詩書考得如何?”

舞沂整個人都木了。

放榜之日就在後天,舞沂暗暗感嘆,不愧是天族的那些個尊神,就連辦事效率也是一等一的好,聽說在人間,一旦舉行個什麼大考,每每都是要等幾個月後才放榜。

然而,雖然放榜之日不過就兩天,舞沂還是等得急躁不安,以至於被翼遙拖着去看榜的時候,滿心的緊張以至於要差點吐出來,她之前就已經謀划好了,要是上榜了,自是皆大歡喜,若是落榜了,就去和荒那裏,大哭上一場,然後今後幫他種竹子栽花。

所有的小神仙們都擠在發榜的地方,爭相看着自己上榜沒有,根據規定,只有前面的一百名才能上榜,畢竟那些尊神們收徒弟也是有限制的,那些個落榜的,只能回家再讀上一年了,這種落榜的心情,跟人間的大考倒是相通的。

舞沂走上前一看,碩青果然不負眾望,名列榜首,碩青就在不遠的地方,那些小神仙一一在向他祝賀,贈禮道賀有之,巴結奉承有之,以身相許有之。

而自己的名字,半天沒有看到,舞沂越看心中越急。

自己原先是不在乎這檔子事情的,向來是拂手一去笑紅塵,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竟也開始關注起自己的成績來了。

說白了,自己其實一直在騙自己,順便也在騙周圍的人,自己根本不想去幫和荒種竹子,只是害怕而已,害怕落榜。

終於,就在紅榜的中間,看見了自己的名字,果然,佛經和詩書的分數慘不忍睹,但是道法,卻是滿分的。

道法竟是這榜上唯一一個滿分!

可惜自己還是因為佛經和詩書的分數被扯了後腿,此時竟然還不爭氣地生出了一種後悔的想法來,為什麼當日沒好好瞧瞧書!

翼遙倒是不負家中眾望,也是努力了一把,位列第十。

“舞沂不錯啊,也進了前五十!”翼遙走上前來,恭賀道。

這算哪門子恭賀?

分數已經出來了,列位尊神就在明天會親自選徒弟,所以明日還要來一趟,一想到明日曦昭要在這裏選弟子,自己不過位列榜中央,怕是做不得他的弟子了,舞沂竟還感到陣陣心酸。

原來,自己竟是在意這個,才如此緊張此次的成績。

竟只是在意這個,她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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