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香暖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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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曦昭已經不在天界之上了,六界一些散仙有一些需要處理的事情,不便去麻煩東皇天君的,只能向曦煌交代,但是曦煌又是一副不太喜歡理會這些俗事的樣子,便把翼遙喚出來,協助自己處理這些事情。

翼遙從曦煌的口中得知舞沂已經平安了,心中的大石頭便也落了地,可以分出一些心思來幫助曦煌處理一些六界散仙的事情,說白了其實都是一些小事情,只是天界之上,某些程序甚是繁瑣,即使是一件小事情,比如關係到下界哪個小仙飛升之類的,都要按照特定的流程來處理。

以前是曦昭處理這類小事情,一天之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幾乎是數不勝數,翼遙不知道曦昭都是怎麼樣把這些無聊的事情處理妥當的。

但是今日,來的卻是西天靈山的一位佛祖使者。

這位使者一身青衣,自稱當年與碩青一同成為靈山菩提老祖座下的護法弟子,聽着這來頭,曦煌便知道,對待這弟子不能像對待那些無聊的散仙一樣馬虎了,因此便沒有讓碩青接待這位來使,而是自己親自接見。

曦煌同這位來使談話的時間頗長,翼遙知道后,隱隱感覺到應該是什麼重要的事情。

其實,翼遙之所以對這位來使感興趣,是想從他口中問問老朋友碩青的近況,當日碩青意氣風發地以整個仙界第一名的成績,成為了菩提老祖的首席弟子,隨着老祖至西天靈山修習佛法,不知道現在,他可還像原來那般嗜書如命。

翼遙到曦煌同那西天來使談話的屋子外等着,見着房門緊閉,便知道此番談話定是在說什麼重大的事情,翼遙實在是好奇,便貼着門縫,偷聽兩人說些什麼。

翼遙小的時候,經常跟舞沂一起偷聽爹娘在小黑屋裏教訓兩位哥哥,因此偷聽的技巧也是練得爐火純青,一般隨便聽聽,便可以聽見屋裏人談話的重點,再加以總結,便可以知道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但是來到了北辰宮,翼遙才發現,儘管曦煌平日裏大大咧咧的,看起來像是個不學無術的浪子,但是把自己同那西天來使關在屋內說悄悄話的本事還是有一套的,至少自己聽了半天,竟然什麼都沒有聽到,只聽得不甚清楚的窸窸窣窣的說話聲。

本想就此放棄,打道回府,不巧才一回頭,就見着羽靈犀的丫鬟在自己身後,那丫鬟顯然是不明白現在的形勢如何,見了翼遙,大喊一聲:“原來顧公子在這裏啊,讓奴婢好找!”

翼遙已經,渾身都像是被雷劈過一般,顫抖不已,忙用手勢,示意那小丫鬟輕點聲,但是似乎已經是於事無補了,屋內兩人說話的聲音驟然停了下來,就連窸窸窣窣的聲音也沒有了。

看來是被發現自己在偷聽了,果真來到天界就有些流年不利了,翼遙以最快的速度拉住那小丫鬟就往後院跑,一路上,那小丫鬟還一陣奇怪:“咦?顧公子你是在急什麼,你倒是慢點!”

跑到了荷塘不遠處,羽靈犀的房間之外,翼遙放開那小丫鬟,呼呼喘着粗氣,那小丫鬟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偷聽,所以實在沒什麼好責備的,翼遙只是一邊喘氣,一邊問道:“你來找我做什麼?”

小丫鬟低着頭,聲音卻有些急促:“靈犀姑娘有些重要的事情找顧公子,便讓奴婢去叫顧公子。”

“……知道了,我等下就……”話還沒說完,翼遙就看見曦煌不慌不忙地從遠方踱步走來,看來像是發現自己在偷聽,才馬上止住了話茬,然後送走了那靈山的使者,可惜自己沒能留住那靈山的使者,問問碩青的近況。

曦煌走進,面色是顯而易見的尷尬,五官都要扭作一團了:“哦,翼遙你在這裏啊。”

“哦,呵呵,我,我在……”翼遙也覺得尷尬萬分,但是仔細想來,這種事情其實也沒什麼好尷尬的,不過是曦煌同人家商量事情被自己偷聽,又不是撞見人家閨閣逗趣,而且曦煌的脾氣又不像曦昭那麼捉摸不定,想來問一下他究竟是什麼事情,還有利於化解矛盾。

這麼一想,翼遙的膽子也大了,得寸進尺地問:“方才尊神您同那靈山的使者談論些什麼呢?”

不想這麼一問,曦煌的臉色更難看了,但他還是結結巴巴地回了翼遙:“……西天靈山進來出了一個魔族的叛徒,那叛徒在列為尊神選擇弟子的時候,不知道是用什麼方法混到了西天靈山去,結果近來這兩日忽然魔性大發,傷了靈山的一位尊者,逃出了靈山,靈山所有的尊者現在都在搜尋這位魔族弟子的行蹤。”

曦煌說這番話的時候,臉色甚是難看,翼遙覺得,他應該是隱瞞了什麼事情,曦煌想來就是直腸子,這倒是難得。

“那麼就是說,這個傢伙本就是魔族,只是不知道怎麼就混到靈山去,隨着靈山的尊神修習佛法了,最近本性暴露傷了人,從靈山逃跑,所以現在靈山的尊神們要抓他回去,是吧?”

曦煌點點頭,眼神閃爍着:“關鍵就是,那日列為尊神選擇弟子的時候,在場的都是些遠古修為甚深的尊神,大神,不知為何會沒有發現其中竟然有魔族混入,就連我都沒有發覺,更何況當時曦昭也在,他應該不會……”

說道曦昭,曦煌下意識地閉上了嘴,他這幾日已經是盡量不去提起曦昭。

曦煌同東君和東皇天君都說過曦昭的事情,並且問過有沒有可以救曦昭的方法,但是並沒有從兩位尊神那裏得到任何的答覆,他依舊是抱着一絲希望,救曦昭出來的方法,或許有,或許沒有。

整個天界之上,雖然為曦昭哀嘆的小仙不少,但是只有曦煌知道,這個天界之上,曦昭的存在,才是真正突兀的事情,因為……

曦煌往翼遙身後一看,看見了靈犀的丫鬟還站在翼遙的身後,瑟瑟地看着自己,他偏頭,問道:“你在這裏做什麼?”

小丫鬟走過來:“回尊神,靈犀姑娘歇下了,奴婢只是出來走走,恰巧碰見了顧公子,便攀談了兩句。”

翼遙睜大了眼睛瞪着那小丫鬟,明明是她說靈犀有事情找自己,才讓自己過來,怎麼現在曦煌一來,又馬上換了一套說辭?

“哦,她歇下了?本來還想去看看她近日來怎麼樣了,既然她歇下了,我就不去打擾了。”曦煌笑笑,臉色依舊是不怎麼好看。

翼遙一直覺得,雖然靈犀年紀不大,但是要做曦煌的妻子是完全符合的,畢竟神界不同人間,神界的天神,容貌千年萬年都不會有什麼變化,所以即使是夫妻某一方大上另一方几千歲,也是可以成婚的,但是曦煌自從把靈犀帶來北辰宮,就一直把她當做自己的女兒,曦煌連妻室都沒有,白白就多了一個養女,有時候翼遙都會覺得有些奇怪。

曦昭自從見了那靈山來的使者之後,整個人不僅臉色不好了,而且也像是失了神一樣,沒了往日的那般沒心沒肺,他這個樣子,翼遙一下子還不習慣,看着他略顯尷尬的背影淡出自己的視野,翼遙也準備回房了。

但是自己才要走,馬上被那個小丫鬟叫住了,翼遙才發現,她還站在這裏,一步都沒有動。

“你不是說靈犀她歇下了?”

那丫鬟低着頭,走近翼遙:“姑娘希望見見顧公子你,這件事情,不要讓尊神知道。”

看着那丫鬟凝重的神情,翼遙覺得這不像是在開玩笑的,而且靈犀似乎從來沒有因為什麼事情而派人來叫過自己,此番還是第一次,靈犀主動讓丫鬟過來叫自己,他便隨着這丫鬟進了靈犀的房間,一路上忐忑不安,自己有些時候沒有去看她了,希望不會是出了什麼事情才好。

進了靈犀的房間,一切都沒什麼變化,靈犀坐在床上,依舊是穿着平日裏那身翩然淡粉的衣裙,只是氣色不是很好罷了,一雙眼睛依舊是用帶子蒙起來。

她似乎感覺到了翼遙的氣息,揮了揮手,一屋子的丫鬟都被叫了出去,只留下翼遙一個人獃獃站在那裏。

翼遙鎮定地笑了笑,走到她的身旁坐下,靈犀的身上,傳來一股溫熱的花香。

“怎麼了,忽然叫我來,還不讓曦煌他知道?”

靈犀不語,偏過頭來,翼遙看着她的臉龐,白凈無瑕,五官小巧玲瓏,身體湧起一股溫熱來,禁不住伸出手去,摸了一下她的臉龐。

這一摸,卻又摸出了罪惡感來,他收回手。

靈犀嘴角微微揚起,粉面朱唇,笑容似微漾的紛繁桃花,她抬起手來,用纖纖十指熟練地解開縛住眼睛的布。

她把布丟在地上,睜開眼睛,睫毛微微閃了一下,而後,翼遙看見她的眼睛,似深海之中的黑珍珠一般黑,裏面蘊了一夜的繁光,很難相信,這樣一雙眼睛,是看不見東西的。

整個屋子很安靜,直到靈犀忽然伸手,她的指尖觸碰到翼遙的臉的時候,她開口說道:“原來你的長相是這樣子的,在男子的容貌之中,算不算是好看的了?”

她的聲音漂浮在雲端,輕易不能觸碰,翼遙渾身瞬間像是被石化了,只看着靈犀脈脈含情的眼睛,她定定地注視着自己。

良久,他問:“你……一直都會說話?”

靈犀放下手,眨了眨眼,若說舞沂的眼神漂亮,但是沒什麼內蘊的話,眼前這雙眼睛,美得倒像是飲過崑崙風霜的白瑩石花,泛着晶瑩透亮的微光,有的人,一個眼神,便是一段故事。

她的聲音像天青煙雨一般柔軟:“我最近才會說話的,眼睛也是這兩日才開始看得見的,這種感覺很是奇怪,你來之前,我練習怎麼說話,練習了許久。”

翼遙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他不知道為什麼她忽然就能說話了,也不知道她的眼睛為什麼忽然就能看得見東西了,問她,或許她自己也不知道。

他抿嘴,聲音有些顫抖:“那……很好啊……”

“什麼很好?”

“你能夠說話,眼睛也看得見東西,想必……曦煌知道了,會很高興吧。”

她身子往前探了探:“那你呢,你高興嗎?”

“我?我當然也很高興啊,若是舞沂知道了,也會高興的……”

她的神色轉而憂傷起來,翼遙以為是因為自己說了舞沂的緣故,但是,靈犀卻低下頭,氣質依舊是如同原先那般沉靜,這是要有長期的積澱才能達到的一種境界。

“翼遙公子,你喜歡靈犀嗎?”

翼遙差點咬着舌頭,不知道為什麼這種時候靈犀會問出這樣的話,自己實在是不好回答,翼遙也是讀地攤上言情小說讀得通透的人,因此面對這種問題,自然不能給一個不風雅的回答,若是曦煌,大概就會說哈哈,喜歡之類的話,但是翼遙總覺得,自己不能說這般沒品的話。

他跟曦煌最是不同的便是這點,曦煌大概會把上面的這個問題理解成親情,但是翼遙知道,她想問自己的是什麼。

自己一直把心放在舞沂的身上,為舞沂大大小小的事情操碎了心,這下子,他才反應過來,自己的事情,自己考慮得甚至還有些不夠,他看着面前的靈犀,毫無疑問,她是個漂亮的女子,丹穴山的女子,都是漂亮的,但是,靈犀的氣質,全然不同於那些別的丹穴山女子。

翼遙低着頭,不去看她,沉思了一會兒,卻又抬起了頭。

“那什麼……其實我是第一次遇上這樣的事情,上次同你發生那種事情,我也是……其實……我,我……只是覺得,如果以後再也見不到你,我應該會想你,我……”還沒有說完,靈犀忽然吻上了翼遙的臉,就那樣自然而然,沒有半分的糾結猶豫。

一陣熱氣從體內竄出來,翼遙的臉一下子就紅了,靈犀的嘴唇冰而幽冷,渾身是一陣芙蕖的花香味,他閉眼,黑暗中,浮現的是燦爛灼人的粉紅荷花。

她伸手,摟住翼遙的身子,在他的耳邊喃喃道:“你知道為什麼我的眼睛忽然能看見了,也忽然一下子能說話了么?”

翼遙全身像石頭一樣僵硬,他覺得,答案一定是他會為之震驚的。

“為什麼?”

微風拂過窗外的荷塘,荷花在塘中,盛開到心慌。

窗外,一個高大的人影悵然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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