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chapter64
林搖仔細地翻了翻筆記本,發現筆記本上詳細地記錄了劉新新從小到大的一些感受。比如在她父母打架、吵架時的傷心、在她得知自己並非劉木林親生時的感受、在她看到劉木林和不同的女人上/床時的驚愕、在她看到白丹桂和不同男人上/床時的羞憤、在她回到家裏發現家裏冷冰冰的沒一點人氣兒時的孤獨,還有她如何變成一個小太妹。
她的文字從一開始的悲傷和彷徨變得越來越憤怒,到了青春期的時候,她的文字裏宣洩出了對白丹桂和張萬芳的不滿、以及她想要報復他們的心情。
在筆記本中可看出,劉新新性格的轉折點在一件對於劉新新而言很悲劇的事情上。
當時她和班裏一個叫郭柔的女生玩兒得很好,然後郭柔平時穿的衣服都是好幾百塊錢一件的,劉新新就以為郭柔是有錢人,所以當郭柔說要請她去酒店吃飯時,她也沒有懷疑,直接就跟着郭柔去了。
劉新新的筆記上是這麼寫的:
郭柔是一個性格溫柔的聲,昨天她說要請我吃飯,我想反正回去家裏也沒有人,就答應了。我們進了一家酒店,酒店很大,看上去要很多錢的樣子,我覺得不好,想回去。
但郭柔說沒事,她有錢,也不讓我還,我就進去了。進了一個包間后,我看到桌子旁邊還有幾個女生,才知道她請了好幾個人,都是平時和她玩兒得比較好的人,心裏也就放心了。
我們吃完飯之後,有一個很漂亮的小女生說很好奇酒的味道,又說電視裏的人都和紅酒,要郭柔買一瓶我們嘗嘗。我覺得有點不好,但郭柔很大方,我也很好奇,就喝了郭柔為我倒的紅酒。
喝完之後,我就覺得有些暈暈的,但是大家都在喝,這個酒也很好喝,所以我也一杯接一杯地喝。但是沒過多久,我就覺得很困,想睡覺。
我和郭柔說,郭柔就說,你睡嘛,過會兒我讓人背你回去。於是我就睡了。但是沒睡多久,我就覺得有人把我抱起來了,我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個長了啤酒肚的男人,那那人有些胖,比我爸還胖。
他這個人很奇怪,把我放到包廂里的床上,就要脫我衣服,脫完又到處亂摸,一點也不舒服。
沒過多久,我就覺得尿尿的地方很痛,比我小時候從自行車上摔下來還痛。我感覺有什麼東西在不停地捅我,後來那東西還流水了。
我的嘴巴也被捏開,模模糊糊地我好像聽到有人說什麼“給我含含”,我覺得很不舒服……
我覺得太痛了,後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什麼都不知道了。今天早上我起來的時候,身上到處都很痛,還青青紫紫的,我剛剛爬起來想走路,就感覺站也站不穩。
我也不知道我身上發生了什麼,而且還流血了。我很害怕,這到底是怎麼了?
特別是,我旁邊還睡了一個很胖的叔叔……
照劉新新的日記上留的日期來看,這件事情發生的時候,劉新新才13歲,以此可以推斷,她的初潮都還沒有來。
林搖繼續往下看時,下邊有一篇日記是這樣寫的:
XX年X月XX日天氣:晴星期三
今天,我們老師給我們講了生理課,告訴我們女生到了一定的時間,就會來一種叫“月經”的東西,大家都叫大姨媽。還告訴我們,如果月經來了,我們應該去商店買衛生巾墊在內/褲上。
這個課還有一本書,上邊還說,到了青春期的女生可以手/淫,女孩子手/淫並不是特別羞恥的事情,因為這是生理需要,女生應該正確對待,不應該對自己產生罪惡感,但是要有節制,不能太頻繁。書上還說,很多人覺得手/淫的女生都是不正常的,這種看法是錯的,這是男權主義思想遺留下來的毒瘤。
老師也說過,對於生理現象,我們都應該正確看待。當然,書上也講了一些我們這個年齡會做一種叫做“夢”,夢到和異性一起,這也是正常的。男生到了青春期,雖然沒有大姨媽,但他們做了夢之後會遺/精,那不是尿床,而是正常的生理現象。
我還看了一些小人兒書,我才知道,原來那天郭柔帶我去吃飯的晚上,我被人強/奸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書上說有些女生和男生吃了禁/果,就懷孕了,然後去了小診所做人流,對身體的傷害很大,我會不會也懷孕了?
我有點害怕。但是我該和誰說呢?媽知道了肯定會打我罵我,又或者她正忙着和別的男人約會,可能連管我的時間都沒有。爸爸呢?爸爸也不是我的親爸,找他,他會管我嗎?
我覺得,這件事和郭柔有關係,所以我就去找了郭柔。
郭柔和我說沒關係,她說那天早上她給我吃了避孕藥,所以肯定不會懷孕。
我還是有點害怕。
林搖繼續往下看,林新新後面的日記寫的那些東西,基本都是些瑣事,大概是講了白丹桂和劉木林兩個人如何吵架打架劉新新如何感到傷心彷徨無助,然後日期到了兩年前,劉新新15歲的時候,事情又出現了轉折:
XX年X月XX日天氣:陰星期六
我發現我爸是一個可憐的男人,真的。我媽又不喜歡她,她到處給他戴綠帽子他也不離婚。而且我看得出來,我爸沒把我當她女兒,甚至有些恨我。
我媽,怎麼說,她總說怕我學壞,給我的生活費都只夠吃飯。她自己卻買幾千塊錢的保養品擦臉。我有點懷疑,她真的是我媽?
每次郭柔她們說要聚餐,我都不敢說話,班級聚餐也是,我沒錢啊。班上好多女生都說我穿得很差的。
憑什麼我媽可以穿得光鮮亮麗的,我這麼窮酸?既然她都不管我,大約我做什麼她都不會在意吧?
我想報復她!她平時不是很兇嗎?要是我睡了她老公和她情人,她該是什麼表情?
我撲倒了劉木林,這個可憐的男人,他剛開始還不願意,後來又力氣大得很。他還以為我是處/女,好笑得很。他真造孽,可能他以為我媽嫁給他的時候也是。
我翻了我媽的照片,發現她喜歡的人長得很好看,還很有錢,我決定要和他睡。
我要去找郭柔幫我想辦法。
日期往後,記錄的是劉新新怎麼在郭柔的幫助下去了C市,並且成功地搭上陸遠志,和他睡覺並拍了照片。但是她並沒有把照片給白丹桂看,因為她覺得白丹桂會打她。
從劉新新15歲到16歲這年,幾乎記錄了劉新新如何變得越來越暴戾,她開始不認真讀書,開始到處和人廝混,開始成為年輕的性工作者賺錢,還有就是,她如何喜歡邱潤。
日記上說,她給邱潤表白了,但是邱潤拒絕了她。她感覺到很傷心,但還是很喜歡邱潤。
到發現邱潤喜歡程天凈的時候,她開始嫉妒程天凈,和郭柔等七人一起堵着程天凈打過她,也警告過她。程天凈報過警,學校也對劉新新等人做出了記過懲罰這樣的事情,但因為程天凈只受了點輕傷,所以她們並沒有受到太大的懲罰。
在得知程天凈和邱潤秘密交往的時候,劉新新策劃了幾天,決定讓程天凈做出很丟臉的事。
在程天凈受到傷害那天的日記,劉新新是這麼寫的:
XX年X月XX日天氣:晴星期六
今天我很高興,因為我終於出了一口惡氣。
今天放學后,我和王千蘭、郭柔、黃曼曼、李容、王夢露、何丹把程天凈堵在了路上。
她看到我們的時候還很平靜的樣子,想繞開,但我們一共六個人,怎麼可能讓她走?
我沖她吹了一個口哨,看到她有些害怕的樣子,我感覺到很高興,我都讓她離邱潤遠一點了,她居然還敢和邱潤在一起!簡直是不要臉!
我們把抓住她,她就不停地叫救命。於是我們只好把一件衣服塞她嘴巴里堵着。
我們拉着她,脫光了她的衣服。
她的皮膚很白,身材很好,難怪邱潤喜歡她。但是我的身材也不錯啊,為什麼邱潤不喜歡我?
程天凈這個狐狸精,竟然把我們堵過她的事情告訴邱潤,不給她一點教訓,她就不知道我的厲害。
呸!
我們衝著程天凈吐口水,把她按在地上,用腳踢她。她的頭髮都被眼淚糊住了,原來還很好看的臉上沾了泥漿。因為剛剛下完雨,今天才晴,所以路上的泥都是黑乎乎的。
她好像很痛,一直在哭,一直在喊救命,有人圍着我們看,但是沒有一個人來救她。她也有今天,不是說男的都喜歡她嗎?
就讓她被喜歡個夠好了。
我們用樹枝戳進了她的下/體,她害怕地掙扎的模樣讓我更高興了,於是我又讓郭柔找了平時和她混得比較好的幾個男生,他們喜歡染頭髮,喜歡機車,也喜歡女人。遇到這樣的情況,馬上就來了。
程天凈一直在求饒,她說“求你,求你放過我”,她卑微得像是地上的爛泥巴一樣,她越是求饒,我就越是高興,我踩着她的臉,讓那些男的對着她撒尿。尿水把她身上的泥巴沖乾淨過後,他們眼睛都直了,那玩意兒馬上就硬了。
他們想上程天凈,但是因為他們快滿十八歲了,這裏人多,所以只好自己站着,對着程天凈擼。他們一邊擼一邊說髒話,那東西也弄在了程天凈的身上。
從我們把程天凈堵住開始欺負的時候,黃曼曼就一直在錄影,視頻里的程天凈看起來很渺小卑微,我很滿意。我把視頻拷貝了下來,然後發給了邱潤一份兒,還傳了一份兒到校園論壇上。
程天凈變成了這樣,邱潤肯定不會再喜歡她了。
看到這樣的內容,林搖蹙起了眉,心裏突然產生了一種很陌生的情緒。
這樣的人,她為什麼要去找呢?讓她自生自滅不是很好嗎?她有今天,是因為她對程天凈所做的事情。而白丹桂有今天,是因為她沒有好好教育自己的女兒,讓自己的女兒給別人帶來傷害。
是的,她不想找劉新新,也不想阻止兇手抓其他的六個女孩兒。一個人承受過痛苦、年輕、還沒有定性、還可以挽救,都不該成為被寬恕的理由。
因為其他聽話的遵紀守法的小孩,不該成為壞小孩成長、變好的踏腳石。壞小孩被寬恕了,那好的小孩怎麼辦?他們所承受的傷害也許沒有致命,卻會伴隨着他們的一生。
任何深刻的傷害,都不會被輕易地遺忘。任何醜陋的罪惡,都不該輕易地原諒。
林搖闔了闔眼眸,她開始懷疑,她真的是變︶態狂人格嗎?如果是,那她怎麼會為程天凈感到悲哀?而她當初,又為什麼覺得自己是變︶態狂人格呢?
她一邊想,一邊往下看,看到劉新新記錄的,她們被警察抓捕后,因為法不責眾,也因為他們年齡太小,程天凈並沒有被強/暴,所受的傷也只是輕傷,所以她們只被拘留了幾天。
劉新新在被拘留的第三天,被白丹桂接了出去,是因為白丹桂在劉新新進局子后,找了陸遠志幫忙,並且告訴陸遠志劉新新的身世。
再到後面的內容,就是劉新新出了拘留所之後,程天凈看到劉新新從拘留所出來之後,跳樓自殺了。劉新新被學校開除,後來她去學校找過邱潤,但邱潤也沒有去上課,劉新新聽人說,邱潤為程天凈殉情了。
林搖翻到之前劉新新被扒光衣服用樹枝戳下/體的視頻被傳到網上那段時間的日記,發現那段時間劉新新只寫了一天的日記,日記的內容是:
XX年X月XX日天氣:小雨星期天
我沒錯,是程天凈活該!我會讓你們後悔這麼對我的!我要報仇!
闔上劉新新的日記之後,林搖看向林恪,問他:“你看過了嗎?”
林恪點頭。
林搖深吸了一口氣,說:“這件事我不想管,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嗎?”
林恪沉默了一瞬,然後他說:“Yao,雖然她們做出了不好的事情,但是她們應該受到的是法律的懲罰。任何人都沒有權利去審判一個人的罪行,只有法律可以。當法律並不能懲罰她們的時候,這隻能說明法律有漏洞、需要完善。世界上本來就沒有絕對的公平,我們只能不斷地去改善,讓這個世界變得好一點點。”
林恪說:“Yao,雖然對於我而言,我並不是很喜歡生活在規則當中,這個案子很簡單,並不能引起我的好奇心,查不查,對我來說沒有區別。但是Yao,我以上說的那些話,是你曾經對我說過的。那是你曾經的信仰,我們離開,將來某一天,你後悔了怎麼辦?”
林搖默然無語。她有些不明白,那真的,是她曾經的信仰嗎?那現在的她為什麼感覺不到?是她變了,還是這個世界變了?或者,這個世界將她改變?又或者,她被人為改變了?
這個年頭讓林搖的背脊骨直發涼。
到底,誰是她的觀察者?
林搖沉默着,林恪也不說話,他只是在等,等她的決定。就在這一片沉默之中,張峰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他說:“王千蘭失蹤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