岠鬼宮主

岠鬼宮主

四周春草遍野,謝有映等車夫將馬車架走,便往前方走去。

“掌事,我們現在去哪?”

素心輕聲開口,她在謝有映身後,望着她被歲月瘦減卻依然美麗的背影,而謝有映沒有回答,她挺秀的身軀依舊往前。

“這到底是何意?”素心低聲呢喃着,只好跟隨謝有映的腳步。

路過一條小溪,映入她眼帘的是一片綠幽幽的樹林,此刻陽光明媚,透亮的光芒通過如蓋的綠葉射入林子裏,使樹林中顯得流光溢彩,格外的空靈幽靜。

而阡陌上花開似錦,翩翩飛舞的五彩蝴蝶斑斕,她在這如畫的寂靜樹林中,心境也漸漸明朗,變得不那麼浮躁。

謝有映在一個浮橋旁停住了腳步,這橋用綠竹做成,橋對岸則是一座小山,而山上栽種了許多的紅梅樹。

“你快來,已經到了。”謝有映叫着素心,她佇立在綠橋前,仰臉望着前方的小山。

“掌事何意帶我於此?”素心加快腳步,追上了謝有映。

從遠處凝視山上的紅色梅林,依稀讓人覺得那應是別樣的風景。

這時素心走近了,才覺得有些可惜。

可惜時日不對,昔年煢煢孑立,纖塵不染的梅花已孤獨地零落成泥,只剩疏影橫斜間,寂寞的暗香浮動。

謝有映看素心走近了,便轉過身來。

她柔美的臉龐上眼眸似秋水,溫婉含情,就像是明凈秋日的天空裏,被人灑上了幾瓣隱隱飄香的梅花,而這花,這人,這景,卻是美而不妖,驚而不異,紅而不艷。

素心凝視着謝有映,暗自忖道,想必掌事年輕時,玉潤朱顏,也是一位絕美的佳人。

謝有映與素心並肩而立,她淡淡地開口,聲音裏帶着一縷滄桑與涼意,“這裏葬着我的父親……”

素心聞言,微皺黛眉,她雪瓷般白皙的容顏晾曬於陽光下,顯得十分清美純凈,而她純凈的面容上漸漸露出迷茫,迷茫中,還隱隱含着幾分惆悵與凄惘。

“我把你叫到這兒來,是因為知曉了你與秦子楚之間發生的事情。”

謝有映看向身旁的素心,她繼續說著,“你我二人,雖然年歲不同,可都有着不能道說的往事,曾經發生過的事情,我們不能挽回,不能去重寫……”

“掌事叫我來此,只是因為知道了我與他之間的事?”

素心突然生硬地打斷了謝有映,她聽着她滄桑的話語,心裏又像有千萬個聲音叫囂起來。

那聲音是她死去的親人的聲音,而那聲音也十分慘白可怕,恐懼凄涼,彷彿是他們在怨恨自己,怨恨自己為了暫時的迷離,為了可恥的痴戀,竟然不顧他們的冤魂,與仇人在一起,還與仇人繾綣情深,纏綿不已。

謝有映見她的臉漸漸變得僵硬,便趕緊解釋,“不是,我讓你來此,不是為了這個!”

“那是為了什麼?”素心看着謝有映,眼裏不禁出現了淚光,她朗聲道,“掌事,我不想去管別人如何,我只想好好地過我自己的生活,我有我自己的安排與打算。”

“而上次你將我從劉府趕出來,我沒有怪你,可這並不代表我就軟弱可欺,既然現在我與阿軒已沒有任何關係,你也沒有資格暗自去調查我與秦子楚之間的事!”

“你誤解我的意思了,”謝有映對像是受了刺激的素心解釋着,她走向素心,將素心瘦弱的肩輕撫,緩緩說道,“我將你帶到這兒來,只是為了向你表達我的歉意,請你原諒我上此不得已讓你離開阿郎。”

聞言,素心苦澀地一笑,那個讓她感到格外溫暖,始終多情守候着她的少年,而他與她也始終有緣無份。

“既然這樣,又何必如此大費周折在這兒說,更何況,我也不會怪掌事。”

素心輕輕地回答,她不愛計較得失,根本就沒有怪罪謝有映的意思。

“我是覺得,你是一位值得敬佩的女子,因此才會想要向你解釋清楚,可有很多事又是解釋不清楚的,”謝有映忽然停頓了,她看向素心純凈的眼眸,“之前因為凡泉……”

說到這兒,她臉上露出一副痛苦的神情,但還是繼續說道,“因為凡泉閣,我讓你離開了劉府,可現在我已經知道,蜀王李愔在暗地裏安排救出韻蘭,而你在韻蘭出來之後,多半都會離開秦府,”

素心聽着她步步算計,毫不避諱的話,忽然感到有些難受,而謝有映的聲音依舊傳到素心的耳邊,“那時候,只要你保證,不再與韻蘭有任何關聯,我可以接受你與你的父親。”

“你知道,阿郎他是愛你的,那時你離開秦府,他也必定會毫不嫌棄你。”

謝有映雖然說她敬佩素心,可她的話,卻深深刺激到了素心的自尊。

她抬起眼眸,望向謝有映,“掌事這是把阿軒當做自己的私有物了嗎?他是人,不是什麼東西,掌事怎麼能代替他來做決定呢!”

“更何況,我一個人也可以好好生活,不需要別人的施捨!”

她的聲音清越中微帶鏗鏘,謝有映還是頭一次見到平日裏柔柔弱弱的她如此厲害地反駁別人。

謝有映一笑,她凝視着素心,“看來娘子也不是表面上那麼軟弱。”

“既然掌事認為素心是一個軟弱無能的人,又何必在這兒來道歉?我與阿軒,以前不可能在一起,以後……”她惆悵地說著,話語裏露出悲傷,“以後也不可能在一起。”

也許,以後她會陪着父親雲遊四海,帶着小妹與母親的骨灰,時不時去看一看那被燒毀的竹林,而這山河表裏,除了洛陽,或許都會有父親與她的足跡。

謝有映望着她哀凄的神色,像是浸染到她的悲戚,渾身也逐漸被涼意包圍,她勸慰着素心,“你知道阿郎的性子,他現在很痛苦,先前我讓你離開實在有我的苦衷,可是以後就不同了,你可以嫁給阿郎,而只要阿郎願意,我與他母親也不會阻止你們去其他地方生活。”

謝有映是看着劉琅軒長大的,從他出生到如今,一直把他當做自己的親生兒子,但劉琅軒被素心拒絕後極其痛苦,將自己鎖於房內不吃不喝,謝有映於心不忍,也只好退卻一步。

“掌事不要多說,多說也是無益,我已經是秦子楚的人了……”

素心白皙的臉上沒有一絲紅暈,她只是靜靜地說著這話,好像這早已是平常事。

謝有映才反應過來,她望向素心,見素心面容隱含春色,純凈清美的容顏雖然若少女般嬌嫩柔滑,可那細柳腰肢卻微微露着一絲嫵媚多情,幾分勾魄撩人,並且她的一舉一動也透着與曾經不同的風姿,似乎渾身上下,都出現了一股成熟美艷的妖嬈。

“你……”謝有映忽然想起在靈芝堂前,見到素心與秦子楚相擁而吻的那一幕,她詫異地盯着素心,不可置信地道,“你們怎麼能?他是你的仇人啊!我還以為,他只是強迫你與他親吻,你與他親密無間只是為了故意給阿郎看得,沒想到你竟然願意與自己的仇人做這樣的苟且之事!”

她讓手下的人調查素心,只能查到秦子楚與素心之間的恩怨,哪能知道她與他之間的虐緣。

素心聽聞,像有一根鞭子在無情地抽打她,將她原本破碎不堪的靈魂再一次折磨得不已,而她的自尊心也被無情地撕開,素心忽然對着面前的謝有映朗聲道,“這又如何?這是我願意的!我就是這樣一個人,你看不起也罷,說我不知羞恥也罷,這都是我自己的事!”

說完,素心就立即轉身離開,她筆直決絕的背影出現在謝有映的眼裏。

“阿映,你這潑辣直率的性子始終都沒有變化,這下又把嬌滴滴的小娘子給氣跑了。”

謝有映身後突然響起一個聲音,這嗓音極其動聽,動聽里隱含一縷憂鬱與嘶啞,似乎是竹笛在清凈的夜晚被吹過的風繚亂了音色。

而聽到這個聲音后,謝有映的面上露出狠厲與憤然,她眼裏現出血絲,像是十分憎惡身後之人,只不過聽到他的聲音,她都覺得渾身不舒適,她猛地轉過身,朝着身後人叫道,“你來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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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謀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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