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逢對手
紅衣的曲淥與帶着猙獰面具的黑衣人廝殺起來,院子裏,一群黑衣人圍住曲淥,曲淥手持長劍,招式又穩又准,一劍就能斃命,而黑衣人則是步步緊逼,那猙獰面具上是無盡的殺氣與肅然,他們排好了陣勢,準備左右齊齊圍攻他。
素心站在一旁,她倉皇着急地看着眼前對於曲淥來說充滿危機的場景。
原本她正在一個隱蔽莊子的房間裏昏睡着,她蜷縮在床上,夢裏恍恍惚惚,渾噩朦朧之間好似聽到有人在說話。
“娘子,你醒醒!”
猛地,一陣冰涼朝着素心的臉上撲來,寒意使她驚醒。
素心睜開雙眼,卻是一蒙面人站在床邊,而自己滿臉是水,身後的黑髮也被淋濕。
那蒙面人一雙好看的眼盯着素心,素心突然間看到這樣一個人,嚇得張嘴叫了起來,黑衣人趕緊捂住她的嘴,並且小聲地道,“娘子!是我家郎主讓我來救你的。實在是緊急才對娘子潑水的,娘子勿怪。”
此刻她完全蘇醒了,聞言后,眼神也有了光彩,“你是說,你是郎君派來救我的?”
黑衣人見她不害怕了,便輕輕點了點頭,接着又迅速地走到緊閉的窗前,透過縫隙朝窗外觀察。
素心喜不自勝,她連忙起身下床,可又驀地沉默了,她想着,這樣逃跑了,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秦家郎君有恩於她,可他與殘暴的李愔正要做傷害無辜百姓的事。
而曲淥想要利用她去奪取信物,卻沒有做傷害她的事,他沒有傷害無辜。
但如果他奪走了信物,這必定會影響到秦家的興衰,這些事,是不能兩全的啊。
旁側黑衣人已經悄悄立於門邊,又透過門縫觀察了幾息,他對着正在出神的素心道,“娘子,我們快出去,外面已經有人接應了。我們裏應外合,肯定能衝出去。”
猛地,那黑衣人抓住素心的手,將門一踹,院子裏守着的一個老人,老人白髮蒼蒼,行動甚至還有些不便利,素心認得他,他只是一個這農家院子的看守人,根本就不知道曲淥暗地裏做的的事。
那老人看見門開了準備大聲呼喊,而黑衣人立馬就沖了過去,大刀一瞬間就將老人的頭砍了下來,鮮血四濺,將白牆染紅。
素心看見這一幕,心裏是無比的驚異,此刻她完全驚呆了,她驀地叫了起來,“你殺了他?”
“娘子小聲!”黑衣人的話未完,院子外聽到聲響的護衛立馬從大門竄了進來,他們看見有人要劫走素心,便大聲朝院外喊道,“快來人,有人闖進來了!”
忽然,又有一大批戴着猙獰面具的黑衣人出現在院外,刀光劍影,黑衣人與曲淥的護衛廝殺起來。
“不要打了!”素心看着面前血腥可怕的場景,恐懼地退到了牆角,她對着他們大喊,“不要打了!”
兩群人殺紅了眼,沒有一個人理會她的嘶喊。
黑衣人經受過專門的訓練,而曲淥的護衛多是一些民家子,怎麼會敵得過招式殘忍的黑衣人,不一會兒,曲淥的護衛就被消滅殆盡。
那起初救素心的黑衣人口中微微喘氣,這時他才看向素心,“娘子快走吧,郎主還在刺史府中等着。”
此刻素心眼中是無盡的悲涼,她蹙着黛眉,厲聲說,“難道你們非要將無辜的人殺盡,才能解決事情嗎?我不走了!要走你們自己走!”
她跌跌撞撞地準備跑出院子,而身後救她的黑衣人冷酷的聲音傳來,“娘子!你不殺他們,他們就會殺你!”
“把她給我攔住!”黑衣人吩咐其他人將素心攔住,而那些黑衣人立即上前攔住了她,他們動作粗魯至極,完全不顧素心只是一位柔弱的女子,在他們眼中,只有上級的命令完成還是未完成,只有殺人或是不殺人。
一個身材魁梧的黑衣人將素心的雙手死死的束縛住,他用勁大得像是要將素心的小手捏碎,素心拚命掙扎着,白皙的臉上是一片通紅,就在這時,脖子后一陣酸麻向她襲來,她眼前一黑便癱軟地倒在了身後人的懷裏。
刺史府中。
素心站在一旁,自從看到了那血腥的一幕,心裏總是不知是何滋味。
這邊曲淥被黑衣人逼到了死角,雖然他武功高強,但終是寡不敵眾,手臂已經被刺傷了好幾個口子,那烏黑的血液流出來,眼看着有毒的劍要刺入他的胸腔。
一陣女聲響起,“住手!”
卻是素心沖了過去,她臉色蒼白,擋在了已經身受重傷的曲淥面前,她護着曲淥,對在綠林旁的秦子楚朗聲道,“郎君,你放了他吧!”
身前女子的身軀柔弱無比,卻依舊甘願擋在他的危險面前,曲淥凝視着她的背影,她的柳腰不堪一握,舒展的黑髮傳來陣陣清香,曲淥因為失血過多臉色更加透明,他的嘴角忽然泛起一抹弧度,心裏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猛烈地撞擊他。
秦子楚聞言,他柔和地望向素心,溫潤的神情令人不禁覺得,此刻像是在欣賞綠水青山,“娘子為何替他求情,他綁架了你,還拿你威脅我,難道不該死嗎?”
“他雖擄走了我,卻沒有半點傷害我的舉動。郎君,他也是有苦衷的,你就放他一馬吧!”
素心對着秦子楚哀求,然後轉身,看向身後的曲淥,他的手臂已經被刺傷,毒液正在擴散。
曲淥這時也看着她,見她黑寶石般純凈的眸子裏似有淚光在閃耀,他忽然一笑,接着就要倒下去了。
素心連忙扶着她,她看向秦子楚,眼含痛惜,慌張急促地喊着,“郎君,他中了毒,你快救他!”
曲淥臉上是一派痛苦難受的神色,他嘴唇變得烏黑,無力地靠在素心的肩旁,慘白艱難,低聲道,“你何必為了我如此?我們不過陌路人罷了……”
秦子楚見素心如此護着曲淥,兩人又像繾綣情深一般,不知為何,他心裏突然有股無名火在燃燒,轉過身背對他們,溫潤的聲音變得有些異樣,“要解他的毒,除了我,泉智也能解,可惜我是不會救他的!”
素心聞言,她看向秦子楚,他背對着他們,挺拔如玉樹的背影是那麼的決絕。
泉智遠在岳州,秦家郎君分明就是不想救曲淥。
她又看了一眼曲淥,見他的臉色更加差了,氣息好像也漸漸減弱,她只好用力將他扶起來,扶着他向外走去。
曲淥側頭望向素心,她的鬢角浸滿了汗水,可依舊穩穩地扶着自己。
正要走出院子,那溫潤的聲音傳來,聲音裏帶着慌亂與焦急,“素心!”
正是秦子楚。
“想必他是對你說了些什麼,”秦子楚見他們停住了腳步,連忙說道,“難道你不怕他是騙你的嗎?說不定他給你講的,不過是為了讓你心軟,利用你,說不定他使的不過苦肉計罷了!”
素心身子一顫,她驀地看向曲淥,他那輪廓完美,令人見之忘俗臉上是一片蒼白,而與他相處時他更沒有傷害過自己。
可這會是他使的苦肉計嗎?
曲淥這時也看向她,見她眼裏浮現着猶豫與疑惑,他不禁露出了擔憂與受傷的神情,無力地低聲說,“我沒騙你……”
秦子楚見素心有些相信了,便繼續道,“若他真是一個心善之人,為何他不為那跟了他兩年,給他出生入死的胡姬討要解藥,為何還殺了那胡姬!”
秦子楚一言,驚得素心完全呆愣住了,她不敢相信地喃喃道,“你說什麼?”
而這時,一旁曲淥也連忙開口說,“素心,你不要相信他說的話,我……”他身體的毒素正極速擴散,說話也被疼痛打斷了。
“黒甲軍所持劍上的毒藥,除了致命的一擊,人的肌膚一沾,雖會痛苦不已,但卻不會死去!”秦子楚趁着素心失神的時候,緩緩走向她。
他從容地說,“而那胡姬,只是背後被淺劃了一劍,單是流血,也不會致命。若不是曲淥怕胡姬泄露他們的行蹤,殺了她,那胡姬又怎麼會死呢?”
“素心,你不要相信他,我沒有殺映岑!”曲淥心中升起一絲恐懼,他焦急地解釋着。
素心看向曲淥的眼神變得複雜起來,她突然想起那時曲淥說的話,“死時沒有痛苦。”
若不是被人一劍封喉,又怎麼會沒有痛苦呢?她看向曲淥,眸子裏複雜的情愫更加深刻,不信任漸漸浮現在她朦朧氤氳的眼睛裏。
曲淥突然輕笑了一聲,“你不信任我了是嗎?”
紅衣染血,笑容蒼白,他看着素心逐漸抽離的手,心中漸漸發涼。
面前女子曾眼神清澈,大聲質問他,他能救天下蒼生,為何不能救小小的映岑。那一瞬間,他突然悟出了自身在達到目的的過程中失去了多少。
她在他危難時分挺身而出,只是因為她覺得自己是一個無辜之人。
而此刻,她竟然不信任自己了。
素心眼含無盡的複雜,她問道,“那映岑是怎麼死的?”
曲淥忽然嗤了一聲,他不屑地說,“即使是我殺的又如何,信與不信只在你一念之間!”
秦子楚看到事情有了轉機,便急忙開口道,“阿心,他如此耽擱,從未想着我的夫人是無辜的,她還在受着折磨,難道你寧願相信一個卑鄙劫走你,利用你威脅別人的陌生人。也不願意相信我嗎?”
素心聽到那一句“阿心”,彷彿有點墜入夢中,秦家郎君曾經救過她的命,而從第一次在杏園裏,看見他受傷的神情,他就早已慢慢地走進了自己的世界裏。
卑鄙,曲淥聞言蒼涼地一笑,他看見素心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說道,“你要是不相信我,便走就是了,不要管我!”
他用力地握住自己已經快要失去最後一絲力氣的雙手,徑直走了出去。
“將他攔住!”秦子楚立即命令道,黑衣人聞言,迅速地上前。
而這時,曲淥的守衛沖了進來,一群人廝殺在一起。
“郎主!”一個護衛首領扶住已經支撐不住的曲淥,他連忙說,“武栩已經帶了援助我們的守衛來了。”
曲淥聞言,他的眸子裏露出不舍與期冀,他又仰臉看了一眼人群中那個青綠色的身影,而她埋着頭,始終都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俊美的臉上因為痛苦一陣抽搐,他的心像是跌進了深淵,他艱難地道,“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