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回憶
“楊，我快不行了，等會兒你看我睜着眼睛不動，就去抬我的手，要是手舉不住，落下來了，就給我打一針強心劑。”破舊的小屋裏，一個老者直挺挺的躺在箱子上面，臉朝着屋頂，有氣無力的說。
他慈祥的圓臉被傷痛折磨得扭曲，鞋子早已在長途跋涉中遺失，腳趾上掛着樹葉和淤泥。身上的研究服已經破破爛爛，腰間有三道深深的爪痕，皮肉裂開，紫色的毒素一直滲透到內臟裏面。
“好。”張楊嘆了一口氣，疲憊的倚在老者身邊。
屋外傳來整耳欲聾的顫鳴，那是黃昏魔鴉掠過低空的響動，這種擁有四片帆板狀翅膀的怪物從頭至尾有十多米長，速度快如閃電，是飛行類魔物里的佼佼者。它們扇動翅膀，甚至能捲起巨大的風暴。
“楊，我活不長了，告訴你一件事，千萬別讓其他人知道。”老者虛弱的聲音再次響起。
“說吧教授，反正再過一刻鐘，秘密警察就會找到這裏，到時候我就要在黑獄裏度過殘生了。”張楊動也不動，神情頹喪，雙眼盯着從窗外投射在地面的一小塊亮光。
“教授？”張楊推了推老者，半天不得回應，抬起他的手臂，一鬆手，便重重的落下了。
他趕忙從包里拿出一管碧綠針劑，‘嗤’的釘進老者的身體。
“咳咳！”老者劇烈的咳嗽起來，歪頭吐出一口濃痰，面色泛起一股異樣的紅潤，精神也好了很多，這不過是臨死前的迴光返照罷了，過上幾分鐘，強心劑的效果過去，他便會立即死去。
“你知道為什麼羅蘭王立學院那麼多天才學生，我唯獨挑了你這個天賦很一般的傢伙？”他喃喃的低語道。
“誰知道呢？”張楊聳聳肩，事實上能通過種種嚴苛的考試，進入羅蘭王國最高學府羅蘭王立學院的學生並不缺乏異能方面的天賦。
老者說的天賦是指‘血脈天賦’。
血脈天賦是上天賜予人的禮物，從胎兒時期就開始醞釀，出生便能覺醒。它往往決定了一個人未來的發展道路。
四大異能體系分為：法術系、體術系、強化系、念能系，法術系異能可以指揮元素，釋放魔法。體術系的異能多是武器運用和運動能力。強化系異能針對身體某個部位進行強化，從而得到超越常人的力量。念能系的異能者最為稀少，通過意念驅動物體，甚至影響別人的思維和意識。
血脈天賦是帶有增幅性質的，可以當做一個天生的異能，並能通過不斷使用、鍛煉而提升。
張楊楞了一下，難道自己的血脈天賦有古怪？
“你的天賦不是學院檢測出來的‘抗魔體膚’，而是‘黑暗之魂’！”老者長長的吐了一口氣。
“‘黑暗之魂’？！那不是……”張楊瞪大了眼睛，一臉的難以置信。
“血脈天賦的四個等級，普通，卓越，傳奇，最高。最低級的普通級天賦，帶來的增益大概只有百分之十，大部分能力者擁有的都是普通天賦。普通之則上是卓越，增益百分之三十，擁有卓越天賦的人都是能力者中的佼佼者了。再往上則是傳奇，羅蘭王立學院每屆學生才有一兩個擁有傳奇天賦，足見其罕見，傳奇天賦的增益是在一倍以上！能將高星級的能力發揮兩倍甚至以上的效果。擁有傳奇天賦，只要不死，註定要成為大人物。而你的天賦‘黑暗之魂’，則是傳說中的最高天賦，每個時代不過出現一二人。我翻閱了幾百年前的資料，黑暗之魂是一種複合型天賦，共有三層，第一層‘黑暗形態’，和卓越天賦‘抗魔體膚’類似，但原理上完全不同，等你慢慢掌握它，就會發現不同之處。我能確定，你的天賦就是‘黑暗之魂’！”老者氣息漸漸衰弱下去，一席話彷彿用盡了他全部的力氣。
張楊目瞪口呆！
面前的圓臉老者可不是普通人，他名叫布索艾格，羅蘭王國最高統治機構‘世代會’直隸的研究局副局長，兼羅蘭王立學院客座教授，是大陸公認的學術巔峰人物。如果不是因為涉及禁忌課題的研究被通緝，也不會淪落到這樣的地步。
三年前張楊進入羅蘭王立學院之前還是個普通的學生，能通過眾多艱難的測試和潛力評估勉強通過分數線也是運氣極佳，不過隨後就被選中成為布索艾格教授的助手，出入戒備森嚴的研究所。
雖然這個老頭平時根本顧不上指導張楊，但是實驗室和許多機密資料是對他開放的，就憑這點，張楊一直把他當成自己的恩師。
布索艾格最後的生命力也開始散去，強心劑也只能保證他五分鐘左右的彌留。最後之時，他從懷裏顫顫巍巍的摸出一個白銀小盒。
盒子普普通通，沒有花紋，簡譜得像個老式眼鏡盒，金屬表面磨得有點毛了，看上去有些年頭。
咯！
銀盒打開，一道灰色的氣息輕柔的逸散出來，一顆拳頭大小的深紫色肉塊嵌在其中，被銀鏈纏住。
這團肉塊爬滿紫紅色的血管，每隔幾十秒，會忽然收縮，隨後舒展，周圍的虛空竟然隨之扭曲，彷彿隨時都可以撕裂空間飛走！
“拿着它！這是用一顆九階虛空恐魔的心臟製作成的傳送器，能把你隨機傳送到幾百公里之外的地方。這裏是王國北方，從這裏瞬移，運氣好的話可以傳送到西部荒原，或者卡加拉地區，運氣不好傳送到深海或者王國內地你就死翹翹了。”
“二分之一的概率嗎？”張楊接過傳送器，這顆心臟的跳動詭異而緩慢，每隔幾十秒才搏動一下，灰色的氣息滲入虛空，讓空間變得輕薄易碎，每次搏動都好像要震碎空間一般。
“你聽我說！”布索艾格忽然用力抓住張楊的胳膊，“有些大人物想要我把那些研究成果貢獻出來，可是那些成果……太可怕，太極端，根本不應該被使用！我在王國內部留下的研究資料已經全部毀去了，可還有一部分在西北荒原深處，你一定要把它們銷毀……”
老者湊在張楊的耳邊，慢慢的說出一個坐標，整個人也失去了力氣，摔在地上。
他徹底的死去了。
張楊幫他闔上雙眼，空氣傳來的震顫越來越響，黃昏魔鴉刺入靈魂般的尖利啼叫越來越近了。
“老頭，死前話還這麼多。”
他抱怨了一句，淚水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虛空恐魔的心臟一下破開，大量的灰色氣體噴湧出來，將張楊包裹進去，接着空間整個塌陷，漩渦將他的身體吞噬進去。
重見天日的時候，已是北國的漫天風雪。
“該死的！”想到這些，張楊捏緊拳頭，微微流露出的煞氣把坐在一旁發獃的伊娜嚇了一跳。
那些秘密警察不過是某些大人物的鷹犬，正真的元兇還沒有頭緒，是某個人或者是某一群人。想想就有一種乏力感。現在最重要的是在卡加拉站住腳，提升實力，以後查明一切。
“五個小時過去了，紅狼獵隊的人還沒上門，我有點等不及了，去找他們吧！”張楊溫柔的撫摸劍身，再用白布仔細裹上，“和他們談一談。”
卡加拉城市覆蓋了一段海岸線和大片的冰原地帶，氣候絕對談不上怡人，從海面吹來的濕潤水汽經過北方寒流的冷卻變成雪花落下，這場雪自初冬以來就沒怎麼停過。嚴寒凍住了港口，也封鎖了能進入卡加拉的路。城裏大大小小的獵隊終止了捕獵，因為港口凍結無法出海，荒原的野獸也藏入洞穴里冬眠或者遷徙到溫暖的南方。唯一能有活乾的就是那些擁有能力者的獵隊，因為從大地深處爬出的惡魔一年四季都在活動。
只要出了卡加拉北方的城牆，度過凍河，深入冰原地帶，就會遇到惡魔。惡魔全身都是值錢的寶貝，角質和骨頭可以製作兵器，皮可以製成甲胄，肉可以晒乾當做飼料，臟器和血則是高級藥劑的材料。
但是獵殺惡魔是要付出代價的，收穫和代價甚至不成正比，就算最老練的獵隊都沒法避免減員，因為惡魔是天生的戰鬥機器，生命力頑強，有的甚至長有多顆心臟，沒有要害之處。相比能力屬性單一的人類能力者，惡魔的身體綜合了強化體術類型的加成，有些種類的惡魔也能使用魔法，而念能攻擊對惡魔完全無效。
張楊在周圍轉了一圈，街邊那些暴民只需要幾瓶劣酒就能讓他們開口，打聽到紅狼獵隊住在靠海的碼頭區，有四五個人，獵隊首領巴蘭薩是個法術系的能力者，他也是獵隊裏唯一的能力者，除此之外，紅狼獵隊有一頭二階奇行魔，本來這樣的小獵隊是沒有能力馴養惡魔的，據說巴蘭薩把獵隊的大部分收入都投資進去，讓獵隊的實力翻了數倍。至於放債，那是他們冬天的業務活動，畢竟這樣的小獵隊還不具備獵殺惡魔的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