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銹劍
張楊推開門，步入客廳，在他的視野里，周圍環境的光影都是偏暗的，而他的身體漸漸淡化，成為一個半透明的虛影，如同墓地里飄蕩的鬼魂。
“這裏有沒有武器？”
他若無其事的檢視四周，如同漫步在夜色之中，距離他只有數米的威爾遜一點也沒發現他的蹤跡。
“啊哈，有了！”
張楊發現塞在壁爐里的一把生鏽鐵劍，這柄劍鍛造成一條直線，劍身狹窄，前端切成斜長角，劍柄的木頭早已爛掉，此時沾滿了爐灰，凹凸不平的鐵鏽掩蓋了原本的色澤，就像一截燒火棍。
他伸手握住劍柄，輕輕抬起，在空中轉過一道弧線，落下時朝着地面一甩，只聽見‘錚’的一聲清鳴，銹跡寸寸炸開，裏面亮起劍刃本來的暗銀色鋒芒！
這把劍用精鐵鍛造，已經符合軍用武器的標準，重心偏後，他用起來頗為順手，不知道怎麼遺落在爐灰里。感受到細劍在手中不安分的顫動，彷彿在渴求着什麼，張楊深吸一口氣，眯起眼睛。
威爾遜覺得自己已經控制住了伊娜，其實柔弱的女孩本就沒有反抗的能力。他喘着粗氣，不禁得意的大笑起來，一隻手按住女孩，另一隻手去解自己的褲帶。
可以忽然腰間一涼，手往下摸時，卻是一片溫暖濕熱的液體。
接着他的身體平滑的斷成兩截，強壯的上半身摔在地板上，濺起更多的血，花花綠綠的內臟一下擠出很遠。
威爾遜睜大了眼睛，嘴巴動了動，卻說不出話來，不久斷了氣。
伊娜扶着牆從地上站起來，衣服被撕開大半，白皙的皮膚上滿是淤青和抓痕。站在血泊里，她出奇的沒有哭，也沒有害怕，為此張楊特別讚賞的看了她一眼。
“卡加拉的女人，不管是什麼命運都會接受的。”伊娜喃喃的說。
“你倒是個通情達理的人！”張楊哈哈一笑，擦乾劍上的血跡。
“我睡了多長時間？”
“十天，第七天的時候我以為你要死了，沒想到又活過來了，真是萬幸。”
如果不是他及時蘇醒……伊娜不敢想像之後會發生什麼，這本來就是個沒有律法和正義的世界。
清洗了身上的血跡，換完衣服，伊娜倒了一杯水遞給張楊。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大概是昏睡多天所致。
“他們會來報仇的。”
“我知道，”張楊微微一笑，“老天爺是很喜歡血的，所以，總要死人。”
他冷靜得不像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在說‘死’這個字的時候咬的很重，讓伊娜心裏一顫。
張楊用鐵絲裹了劍柄，劍的重心拉得更后，用起來更加順手，隨後走到威爾遜的殘屍邊搜查。
這是個專門收債的人，腰上裹着的鹿皮袋子裏滿是一顆顆銅板和銀幣，還有幾顆金幣混在其中，數數大概有幾千索爾。
索爾是卡加拉地區乃至全世界通用貨幣，由強大無比、疆域廣闊的羅蘭王國鑄造發行，一個索爾的購買力大概是一斤麵粉。
一個銅板的面值是五索爾，五十面值以上的錢幣用貴重的金和銀鑄造，羅蘭王國從不發行容易貶值的紙鈔，所以在任何地方，索爾都是絕對的硬通貨。
寒風呼呼的吹進屋子，溫度迅速降下來了，剛流出的血也凍結成霜，邊緣凝結出好看的弧形。張楊伸手想要關上門，忽然外面傳來沉重的腳步聲！
砰！砰！砰！腳步重重的踩在地面上，連門框都微微顫動。
腳步聲驟停！
“這塊肉你要嗎？”
一個龐大的身軀擋住了門口的光，有人在問。
張楊看到一個足足有兩米的黑人壯漢，上半身壯碩得不可思議，胳膊更是粗如樺樹，手裏拖着一把巨大的鐵鐮，彎曲的刀刃像是車輪一般！
“你要買它們？”張楊指了指地上的兩截殘屍。
“是的，我的朋友……喜歡吃。”
這黑人壯漢有些獃滯，說話很慢，雕塑般的面孔沒有什麼表情，
他的嗓音像是從長長隧道里刮出的風，帶着柔和的轟鳴，聽起來竟有一種奇異的美感。
“沒問題，我正愁沒法處理掉呢！”張楊點點頭。
黑人伸出肥厚的手掌，將一些黑色晶體倒入張楊手中，互相碰撞響起清脆的叮噹聲。
晶體很小，周圍切出十六個側面，如同鑽石。
“這是‘黑鑽’，是黑暗世界.通用的貨幣，我叫鮑勃。”黑人退後一步，隨後一顆醜陋的深綠色腦袋探了進來！
腦袋上佈滿皺褶和白色斑點，數尺長的嘴一直咧開到喉嚨，稍微張開便露出粘稠的唾液和一口匕首般的尖牙！大得出奇的腦袋後面連着一個四肢短粗的身體，指甲長如尖刀，全身覆蓋著鱗甲。
這兇殘長相的怪物嘶嘶的吐着信子，迫不及待的擠進屋子裏，開始嚼食威爾遜的屍塊，它個頭不大，直起身子也不過和張楊持平，不過肚子彷彿無底洞一般，三兩口就收拾了一切，連地上的血跡都舔得乾乾淨淨。
“嗬！一隻小恐魔！”張楊驚嘆了一聲，在他過去生活的羅蘭王國里，有權有勢的人才有資格馴養惡魔，而卡加拉這樣的混亂地帶，似乎人人都可以馴養。
小恐魔是幼生期惡魔，進入成熟期體型會增加一倍，擁有特殊的能力，比如火焰恐魔，虛空恐魔等等。
黑人鮑勃再沒有說話，轉身離開，大得怕人的鐮刀犁過地面，帶起刺耳的嘎吱聲和一串火星。小恐魔也扭過身去跟隨，細長的尾巴在雪地里拖出一條痕迹。
張楊看着手中的黑鑽若有所思。
卡加拉麵積相當於一座大型城市，分為三個城區，面向北部冰原的居住區，也就是他和伊娜所在地方，靠海的碼頭區商貿發達，漁船也從那裏出海，西邊則是黑暗世界的據點區。
神奧大陸無邊廣闊，東面是漁產豐富的亞律特海，北部則是無盡冰原，南面的火山地區至今沒人能探索到盡頭，而西面荒原的面積也是一個未解之謎。
適宜人類居住的大陸中部被強大的羅蘭王國佔據，羅蘭王國一向奉行高壓的統治政策，很多不願接受管束的人們被迫遷移到貧瘠惡劣的無主之地，比如卡加拉原本就是一片臨海的荒涼灘涂。
他們其中的強者組成大大小小的組織，維持着無主之地的平衡，這些組織聯合成一股可怕的力量，被人們稱為‘黑暗世界’。卡加拉的西側則是西陸荒原的入口，自然而然的成為黑暗世界的據點。
他回過頭，剛好和伊娜美麗的琥珀色眼睛四目相對。
“我是張楊，你可以叫我‘楊’。”
伊娜眨了眨眼睛，想說什麼，卻沒有說出口。
“回頭我們也捉一隻小惡魔養一養，讓我想想，小恐魔或者是迅魔比較好，迅魔的速度快，當做交通工具，小恐魔戰力強，相當於一階位的能力者。”
“嗯。”女孩輕輕應了一聲。
“跟我去買點食物。”張楊說完一點也不閑着，他一手抓起裝滿錢幣的鹿皮口袋，一手拿上鐵劍。
女孩點點頭，跟在他身後。
寒冬的卡加拉街道上臟雪堆積，雪地里散佈着混亂的腳印，有人的，也有畸形的爪印，偶爾可以看見深深的車輪轍跡。街上人很少，偶爾三五個暴民走在一起，用凶暴的目光打量張楊和伊娜，但都不敢動手。
食物的價格翻了一倍，不過對於剛剛搶到幾千索爾的張楊來說不成問題，
食品店的老闆是個溫和的中年人，手下有十幾個精悍的夥計，就算瘋狂的暴徒衝擊店鋪，也能抵禦住。
除了人可以吃的動物肉乾，這裏也賣魚和蔬菜罐頭，更有一種黑色的惡魔肉乾，裏面含有大量的硫磺和毒素，人類沒法吃，用於飼養馴化的惡魔。
等回去的時候，手裏多了一個裝滿肉乾和蔬菜的大號編織袋，足足有幾百斤的食物。
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張楊把橢圓形的肉乾一塊塊摞在面前，這些晒乾凍硬的肉和石頭一樣堅固，一般要在鍋里和蔬菜燉上幾個鐘頭才會鬆軟下來，不過他拿起就啃，一口白亮的牙齒像研磨機似的將它們統統粉碎成肉末再吞進肚子裏，注意到伊娜驚奇的目光，他才略微尷尬的解釋了一句。
“能力者需要高能量的食物，因為使用能力也好，和敵人接刃戰也好，都需要體力，餓着肚子沒辦法戰鬥。”
近乎瘋狂的吞下小半袋食物，張楊感受食物的熱能散入全身，力量源源不斷的湧出來，之前長時間的逃亡耗空了他的身體，體重減了二十斤，不過他的生命力十分頑強，就像沙漠裏的植物，一接觸到水，就能立刻復蘇過來。
威爾遜所屬的紅狼獵隊不會善罷甘休，接下來要迎接一場惡戰，說不定敵人隊伍里有強大的能力者和惡魔。
“沒想到我一直逃亡到西北荒地的入口卡加拉，羅蘭王國情報部門的手倒是伸不過來，至於那些血仇，以後慢慢的算賬。”
張楊捏着水杯的指尖由於用力過猛，有些微微發白，思緒也飄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