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轉機

盧志煥靜靜坐在大廳的一角，僅僅兩三天的時間，這位以往意氣風發的總統先生就彷彿是蒼老十多歲一般。在他手邊方桌上的煙灰缸里，堆了滿滿的一撮煙頭，而在煙灰缸的旁邊，則擺放着兩個空空的煙盒，看樣子這些煙頭都是他的“傑作了”。

如果不知情的人看到盧志煥此時的樣子，恐怕還會以為這位一國之長正在考慮什麼重大問題呢，實際上他此刻腦子裏什麼都沒有想，完全是一片混亂。自從李智熙一事被媒體曝光以來，他便知道自己的情況危急了，所以他一方面命令秘密警察部隊在全市範圍內搜索自己那個不成器的兒子以及李智熙一家人的下落，一方面通過各種途徑安撫媒體，以求得到充裕的時間調查此事。但是事情的發展遠沒有他所期盼的那樣順利。先不說自己的兒子和李智熙的家人一直沒有下落，甚至連自己一向信任的金啟哲，都在這個時候背叛了自己，將他命令對李智熙實施催眠一事向媒體交待了一個清清楚楚。而且一向以來都和政府走得較近的傳媒，這次也顯得極為強硬，擺出一幅不將他趕下台誓不罷休的架勢。這讓他徹底陷入了絕境。

今天已經是混亂的第五天了，經過連續兩天的流血衝突，國內的局勢變得更加緊張。在青瓦台廣場匯聚的示威民眾仍舊在陸續增加，他甚至得到消息，有不少城市也陸續出現了示威民眾襲擊警察署、軍隊駐地的現象。用一句簡單的話說，那就是國內局勢已經亂成了一鍋粥，而示威民眾喊出的一致聲音就是讓政府站出來澄清事實，同時讓他這個無視民主、踐踏人權，同時還縱容兒子為非作歹的“惡人”總統滾下台。盧志煥非常清楚，時局之所以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混亂到這種程度，一方面是因為媒體不依不饒的聲討，而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在那些暴亂民眾的背後有一股勢力在悄悄支持。至於那一股勢力是哪一方的，已經不用再費心去猜測，那個在混亂關頭站出來呼籲他下台的朴鳴賢絕對和這一切脫離不了關係。不過如今說什麼都沒用了，誰讓自己作出當初那個本就不應該做出的決定呢。

“總統先生，一切都準備好了，您決定什麼時候出去做講話？”國務總理金易泰敲門進來，看着青煙繚繞的房間皺了皺眉頭問道。

“所有人都到齊了？”盧志煥碾滅手中香煙，站起身來問道。

“都到齊了，”金易泰先回答道，然後猶豫了一會兒又說道，“總統先生，你真的決定這樣做了嗎？”

“你覺得我還有什麼別的辦法嗎？”盧志煥苦笑一聲說道。

“我覺得總統先生還應該多多考慮，”金易泰說道，“如今的局勢雖然很亂，但是我們還沒有到走投無路的地步，畢竟廉政監察署那邊都說僅僅憑藉金啟哲一個人的供詞，還不足以給整個事情下最後論斷的。只要我們能夠找到李智熙或者是她的家人，還是有機會最後翻盤的。”

“沒有用了，即使是找到了李智熙和她的家人也沒有用了。”盧志煥搖頭嘆息道，“你忘了她已經被金啟哲催眠過了嗎？那可是在我們的指示下做出來的，所以從一開始我們就註定沒辦法和這件事擺脫牽連了。而且我敢說，金啟哲一直以來就是朴鳴賢安插在我們身邊的一顆棋子，只要他一口咬定是我指示他催眠李智熙，然後又將她將給我那個孽畜兒子的，我們就只能……唉，都是我拖累了大家。”

盧志煥說完，給金易泰深深地鞠了一個躬，然後大步朝門外走去。在沉默了數天之後，他決定要攜全體政府成員走出青瓦台，去外面面對所有的示威民眾。這次的公開露面和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同，盧志煥得不到任何的掌聲和歡呼，他所能得到的，只是在正式宣佈引咎辭職之後，民眾們送給他的唾棄和倒彩。當然這次辭職並不是他一個人的事，而是他所代表的整個韓國現政府。

隨着距離官邸大門的距離越來越近，盧志煥腳下的步伐也越來越來沉重。

“總統先生，總統先生……”就在他即將走到門口時候，身後傳來秘書的召喚。

“什麼事？”盧志煥停下腳步，回過身去問道。

“啊，啊，”秘書氣喘吁吁的跑上前來，一邊大口喘氣一邊說道，“總統先生，俄羅斯大使卡邦斯基遞來專函，希望能夠得到您的接見。”

“俄羅斯大使？”盧志煥苦笑道，“你告訴他，我已經沒有機會以一個總統的身份接見他了，如果有什麼事情，讓他等幾天找新一任總統商議吧。”

盧志煥說完，就想轉身，可是卻被秘書攔住了。

“可是總統先生，大使指明是要和您見面，說是要和你商量一下解決目前危機的事情，還說他會為您帶來了一位您現在最想見到的客人。”秘書說著，又將一封密封的外交信函遞到盧志煥的手中，“大使館的人還給您送來一封信函，說是需要您親啟。”

“噢？”不知是出於一種什麼心理，原本已經絕望的盧志煥還是伸手接過了那封信函，拆開后看了一遍，臉上頓時浮現出驚喜地表情，他急聲問道，“大使先生說好什麼時候來了嗎？”

“剛才使館那邊的人說，希望總統先生在看過信函之後，馬上派專人去使館接人。”秘書不無欣喜地回答道，他看得出總統有意要接受這次會面了，而且從總統此刻的表情上看，顯然這位突然提出造訪的大使帶來的是一條好消息。

“噢，對對對！”盧志煥伸手拍着腦門說道，“你馬上去通知護衛隊，到俄羅斯大使館去接人，注意，一定要保障來人的安全。還有，告訴所有的人，原定計劃取消，大家馬上回到自己的崗位上去，稍後我會安排下一步工作的。”

“是，總統先生，我馬上去辦。”秘書答應一聲，轉身跑開了。

盧志煥的命令很快傳達下去，原本已經準備好集體辭職的各行政機構負責人，帶着滿腹的疑惑，又重新的返回了自己的崗位。

在大約二十分鐘后，一輛在總統護衛隊保護下的黑色轎車，從總統府的安全出口，緩緩的駛入了總統府大院。在盧志煥的親自迎接下，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俄羅斯人從車中鑽了出來，而跟在他身後的，是身着白色長裙裝的李智熙。

“大使先生，非常感謝您對我的支持。”盧志煥上來就是一個深鞠躬，然後握着卡邦斯基的手說道。

“總統先生客氣了，能為貴國政局的穩定盡一份力是我的榮幸。”卡邦斯基笑道，“更何況這也是范先生囑託過的，我只是照辦而已。”

“范先生？”盧志煥微微一愣，隨即醒悟過來，他點點頭，又將目光投向了卡邦斯基身後的李智熙。

“李小姐，我對之前給您和您的家人造成的麻煩深感愧疚，請您原諒。”對李智熙鞠了一個躬之後，盧志煥由衷地說道。

“沒，沒關係。”似乎從來就沒有想過堂堂一任總統會給自己鞠躬賠禮，李智熙一時間有些手忙腳亂。

“李小姐儘管放心，我一定會對您作出補償的。”盧志煥繼續說道。

“我看總統先生就沒有必要在這件事上浪費時間了。”卡邦斯基笑道，“我們還是商量一下下一步的行動計劃吧。”

“好，兩位請隨我來。”卡邦斯基的提議正是盧志煥目前求之不得的，所以他立刻答應下來。

一行人來到總統會客廳，分賓主坐下之後，卡邦斯基首先問道：“不知總統先生對下一步行動有什麼具體的計劃？”

盧志煥這幾天一直都在消沉絕望中度過，而剛剛得到俄使館發來的信函后，就迫不及待的安排接見，他哪裏有時間去考慮什麼計劃。因此在聽到卡邦斯基的問話后，他反問道：“不知大使先生有什麼好的建議？”

“嗯，我倒是沒有什麼計劃，”卡邦斯基笑道，“不過自從貴國發生騷亂以來，我們國內的范先生一直都很關注，為了能夠幫助總統先生渡過這次難關，范先生也做出一番周密的安排。如果總統先生能夠按照范先生安排去做，我相信不但能夠挽回目前的敗局，還能給貴國的反對黨勢力造成沉重打擊。”

“噢？”盧志煥訝然道，“范先生怎麼說？”

“范先生認為，如果要想在短期內結束貴國目前這種騷亂的局面，就要針對不同的兩股勢力，分別下手。”卡邦斯基說道，“相信總統對這兩股勢力分別是誰，應該知道得很清楚了。”

“嗯，”盧志煥點頭道。他知道範海冬所指的這兩股勢力，分別是以媒體和普通民眾為首的一股，以及由朴鳴賢所暗中操縱的投機分子那一夥。

“要想對付媒體和那些普通民眾非常簡單，總統先生只要安排李小姐和公眾見一下面就可以了。李小姐會通過她的講話讓總統先生和這件事情擺脫關係的，因為李小姐是當事人，相信有她出面作證所說出的證詞最具說服力。那些普通的民眾和媒體會在李小姐出面之後，自動退出騷亂的。”卡幫耶夫繼續說道，“至於要對付朴鳴賢以及他的那個民主聯盟就沒有那麼簡單了。在對付他的問題上，范先生安排了三個步驟。”

“哪三個步驟？”盧志煥急忙問道。

“第一步，就是李小姐會在與媒體和公眾見面的時候，一方面為總統先生作出辯解，另一方面，則把整件事情推到朴鳴賢的頭上，從而初步瓦解此人在民眾建立起來的形象；第二步，則是着落在那些聚眾示威的民眾身上，范先生為了做好這一步，已經精心醞釀了好幾天，如今一切都準備就緒，只等着計劃全面鋪開之後，就會給總統表演一個精彩的節目。相信通過這一步，朴鳴賢的勢力將會受到重大打擊。不過對於目前這第二步計劃是什麼，我還不能告訴總統先生，希望你能諒解；至於這最後一步嘛，則要從那個叫做金啟哲的人身上下手，只要我們敲開他的嘴巴，讓他供出與朴鳴賢之間的關心，那朴鳴賢就算是想不完蛋也不成了。”

“嘶……”盧志煥吸了口氣，考慮了半晌之後說道，“對范先生計劃的嚴密性我深表欽佩，不過在最後一點上我還有一些疑問。”

“總統先生請講。”卡邦斯基笑道。

“我想范先生可能對金啟哲這個人了解不深。”盧志煥說道，“此人畢業於前漢城高等武官軍事學院，而所專修的科目就是控密心理學，而且是這方面的高材生。可以毫不客氣的說，如果他不想說出來的事情，即使是由問訊專家出手，也沒有辦法從他口中挖出半個字來，更何況還是讓他從實交待與朴鳴賢之間的關係問題呢？所以說把他作為最後成功地關鍵一步，恐怕不太合適。”

“這一點總統先生儘管放心，范先生已經作了周密的安排，絕對會萬無一失的。”卡邦斯基很自信的說道。

“哦，大使先生如此有把握？”盧志煥愕然道，他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李智熙，似乎想起了什麼，然後才猶豫着說道，“難道範先生也相對他實施催眠？那恐怕不成，此人本身就精通各種形式的催眠術，所以說要在他身上來這一些東西，幾乎沒有可能成功。”

“范先生並沒有這方面的打算。”卡邦斯基搖頭道。

“那范先生的計劃是什麼？”盧志煥非常感興趣的問道，“大使先生能不能事先透露一些，也好讓我的心裏有個底。”

“好吧，既然總統先生一定要問，我也不妨告訴你一些，反正范先生也沒有指示要在這方面瞞着你。”卡邦斯基想了想說道，“為了對付這個金啟哲，范先生已經專門派人從中國請了兩位軍方的心理戰專家，他們今天下午就將抵達首爾。此後，他們將對金啟哲展開四十八小時連續不中斷的心理戰攻勢，相信在後天上午的這個時候，總統先生就能夠得到你想要的那份口供了。”

“中國的？心理戰專家？”盧志煥驚訝道。

“不過，”卡邦斯基點頭，不無感慨地說道，“也許中**隊的技術裝備在世界上排不到前列，但是要是論到搞思想動員以及對敵人實施心理攻堅戰，恐怕就連美國人都要屈居下風。恩，對這方面的具體情況，總統先生可以向你的軍事安全顧問諮詢，相信他們的答案會讓你放心的。”

聽了卡邦斯基的話，盧志煥的心裏稍稍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