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萬死不辭
?秦祚在書房之中呆了整月,今日王瑾一把鼻涕一把淚好說歹說終於將她勸出了門。
“陛下,您整日都呆在書房中,怕是會被悶壞的,不如小的陪您去御花園走走?”王瑾一臉期待的說道。
秦祚站在書房門口,竟被冬日的暖陽刺得眯了眯眼,咧嘴笑了笑,露出整齊白凈的牙齒。
“走吧。”她話音一落,王瑾立馬張羅着擺駕。
“不用了,我自己去逛逛。”秦祚摸了摸懷裏的地圖,她倒不信還會迷路。
連續一個月日日泡在御書房內,整日看那些公文看得頭暈腦脹,可她終究還是堅持下來,如今已經初步摸清楚了辦公和前庭的情況。
魏忠很少來煩她,偶爾見到她就是一副不屑的模樣,秦祚也懶得跟他多說,她從書里看到一句話:“燕雀安知鴻鵠之志。”於是便不想跟燕雀計較太多。
倒是聽王瑾說,朱太後知道她這番做派之後給予了高度的讚揚,讓她精神更是振奮,連着吃飯都在御書房解決,要不是王瑾阻攔,恐怕還得在御書房裏睡。
“真是自己都被自己感動了。”嘴裏嘀咕一聲,慢悠慢悠朝外走去。
今日就算王瑾不勸她,她都準備好了出門,明日那長鬍子就要來獻丹了,她還得為自己增添最後一層保障。
“御花園在這裏……這裏是北門……我在哪裏?”秦祚蹲在一個沒人的角落,將地圖平鋪在地上,眉頭緊鎖,手指不停的指指點點。此時的她穿的卻不是剛才那身衣服,而是一身太監的衣衫。若穿着皇帝的衣服話,她估計到了晚上魏忠就會知道自己去了哪裏,這事兒出不得一絲差錯。
可是,她又迷路了。
仰天長嘆,最後將迷路的原因歸結到地圖的不準確上,心中終於舒坦一點兒。嚯的站起身來,鼻子下面一條路,這大江南北都沒難倒我,區區皇宮還能將我繞暈?我還不信了!
將地圖隨意一折往懷中一塞,便走了出去。走了大概半柱香時間,才看見一個小太監路過,這可不能放過。她猛地跳到小太監面前,一聲大喝:“站住。”
那小太監本在匆匆忙忙的趕路,突然聽到聲響,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秦祚撇撇嘴,這太監的膽子也太小了吧,她一手將他提起來,替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笑嘻嘻的道:“北門怎麼走啊?”
小太監是宮裏最低等的宮人,一打量秦祚身上的太監服,立馬殷勤的指起路來。直到目送秦祚遠去之後,才自言自語:“這不知是哪個大人新收的乾兒子,路都不認識就比我的職位高了。”
幸好秦祚沒聽到這句話,不然怕是能氣得一口老血噴出來。
她按着小太監所說,走了一炷香時間才看到北門的影子,想着自己剛才定然是方向走反了,不然斷然不用這麼久,心中也再一次對自己的方向感無語。
“站住,哪個宮裏的人?可有通行令?”秦祚一靠近北門,便被一個黑臉侍衛用刀攔下。
秦祚伸出一根手指搭在刀鞘上意圖往外推一推,可是她發現推不動,而且黑臉侍衛的臉越來越黑,於是明智的放棄了。掏出一枚金燦燦的令牌,令牌純金打造,上書有一個‘御’字,黑臉侍衛一看,立馬雙手接過。
“不知公公有何吩咐?”黑臉侍衛將那令牌還給秦祚,說的話很客氣,語氣依然不卑不亢。秦祚暗暗點頭,道:“我奉陛下之命,來找蘇郎將。”
這蘇郎將正是她初進宮那日攔下魏忠的那個男子,她想找個不怕魏忠的人,可看來看去,魏忠在宮裏根植了數十年,宮人們哪有不怕他的?最後靈光一閃,想到了蘇郎將。
她還特意了解了一番,這蘇郎將喚作蘇慶雲,還是貴妃蘇氏的親弟弟。兩年前被封為郎將,領一支百人的侍衛隊,今日剛好輪到他戍守北門。宮中侍衛一共有六支,也有六個郎將,幸虧那日魏忠喊了他的姓,不然她還真不好確定。
黑臉侍衛收了刀,道:“公公請稍等。”說罷便轉身離去,秦祚耐心的等了一會兒,便見黑臉侍衛擁着一國字臉的少年來了。
“微臣……”聲音一想起,秦祚便知道自己沒找錯,這人就是當初那個攔下魏忠的蘇侍衛。忙阻止了他下面的話,笑道:“蘇郎將可否借一步說話?”
蘇慶雲掩下臉上的驚駭,不自然的笑了笑,手一揚:“請。”
秦祚隨他走到一個隔絕眼線的僻靜處,蘇慶雲抱拳道:“參見陛下。”
“免禮。”秦祚本想問他為何一眼就能認出自己,但轉念一想,蘇慶雲可不是一般人,蘇家是個龐然大物,這蘇慶雲更是蘇家嫡子,哪能沒見過天顏呢?
蘇慶雲直起身,心中疑惑不知陛下微服而來有何用意,到底年輕,心思都擺在臉上,秦祚一掃便明白了。
她拍了拍蘇慶雲的肩膀,嚴肅道:“慶雲,朕現在有一個光榮而艱巨的任務交給你,你能不能做到?”
蘇慶雲先是一怔,然後激動的抱拳道:“臣,萬死不辭。”他是年輕人,在這一成不變的守宮門守了兩年,良好的家教讓他盡心盡責,卻不代表他喜歡。他也是武將,只想建功立業,可不想看一輩子門。這次陛下親自找他,想來是很重要的事,自己若辦成了,說不定可以請求當個參軍。
秦祚對他的態度很是滿意,湊過去在他耳邊輕聲說了一番話,只見蘇慶雲的眼睛越睜越大,待秦祚說完之後,他更是一臉不可置信的模樣看着她。
“怎麼?”秦祚一板臉:“做不到?”
“不!”蘇慶雲興奮的道:“臣,萬死不辭!”
秦祚這才露出笑容,滿意的點點頭,道:“此事不要與任何人說。”
“這是自然,請陛下放心。”蘇慶雲神情激動,將胸脯拍得砰砰作響,似乎不如此表達不出他的決心。
秦祚自己挑的人,當然是相信的,見他這副模樣,更是放心很多。捏了捏拳頭,這是她邁出的第一步,不能出一點意外,不然後面就沒得走了。
她再叮囑了蘇慶雲一番,便準備回長生殿,臨走時,卻見黑臉侍衛帶着一個宮婢往這邊而來。
那宮婢長相很普通,屬於放在人堆里就找不出來那種,她只掃了一眼便移開目光,卻看見蘇慶雲眼裏流露出喜色。壞笑着對蘇慶雲點點頭,轉身離開,錯過了那宮婢看見她時震驚的眼神。
“阿姐,你怎麼來了?”打發走黑臉侍衛,蘇慶雲跳到宮婢面前,笑容滿面,露出兩顆小虎牙。
宮婢將他垂下的一根髮絲撫上去,這才笑道:“阿娘前些日子不是腿痛?近些日子剛好有進貢的百年人蔘,我拿了幾根回去給阿娘,這才剛回來。”
“原來阿姐不是特地來看我啊?”蘇慶雲故作幽怨的說道。
宮婢被他逗笑了,笑着輕拍他一下,然後望着某人離開的方向收了笑容,擔心道:“他……”
蘇慶雲想到剛才秦祚給他的任務又興奮起來,但謹記着‘任何人都不能說’的叮囑,忙擺擺手,道:“阿姐你就放心好了,不是壞事。”
宮婢見他一副快飛上天的樣子也知肯定不是壞事,只是那人跟蘇家關係不好,不知為何來找弟弟,還是那副怕人知道的裝扮。但她也不想多說什麼,只囑咐了蘇慶雲凡事小心一些。
秦祚無力的垂下頭,手中的地圖飄飄蕩蕩終於回歸大地的懷抱。她已經在這個地方轉了三圈,還是沒走出去,她都開始懷疑這裏是不是有個什麼五行八卦陣,將她困住了。
咬咬牙,將地圖撿起來,看看四周無人,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推敲起來。
“我是從這邊過來的……然後這樣過去……然後……”秦祚隨手拾起一塊小石頭邊在地上畫邊念念有詞。
“你在幹什麼?”如同天籟一般的聲音響起,秦祚一抬頭,對上一雙如水的眸子。
宮婢往後退了一步,她還以為是哪個小太監,卻不想是這個人。她挑了挑眉,看着這人手中的地圖,又聯繫到她剛才嘴裏嘟噥的內容。所以,這是,迷路了?
“那什麼……”秦祚有些尷尬的站起身來,不知怎地,被這樣一雙眸子看着只覺渾身不自在,她揚了揚手中的地圖,輕聲道:“地圖不是很准。”
宮婢看着她這副委屈的模樣,竟鬼使神差的將那地圖拿過來看了看,這明明是最標準的地圖。看一眼地圖,再看一眼秦祚,秦祚的耳朵便紅了,是臊出來的。
“咳咳……”她也知道這地圖不可能不準,想着反正這宮婢又不認識自己,厚着臉皮道:“你知道長生殿怎麼走嗎?”
然後又心虛的補充一句:“我是新來的,不識路。”
宮婢有些驚異的看着她,良久,她才在地圖上指了幾下,道:“往這個方向走。”聲音輕輕柔柔的,如春風一般拂過人的心頭。
秦祚心頭一跳,拉住欲走的她,待她回頭,不好意思的笑笑:“你能帶我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