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第108章

雨勢轉弱,打在芭蕉新葉的噼啪聲也漸漸地息了。

劉玉潔拉開門,守在門口的阿如立刻向她看去,欠身笑道,“娘子可有什麼吩咐?”

劉玉潔一手撫鬢,看上去有些慵懶,因她模樣生的極好,縱使見過不少長安美人的阿如也不免多看了她兩眼,只聽她淡淡道,“總是待在屋子裏,乏得很。”

阿如立刻明白了劉玉潔的心思,便道,“娘子若不嫌棄,就讓阿如陪您聊聊天散散步可好。”

劉玉潔欣然同意。

她知道今天韓敬已之所以離開是因為有場特別的宴席,方才她坐在屋裏就隱約聽見絲竹之聲,可見這宴席頗為隆重。雖然她不知土匪們擺宴是個什麼樣,但聯想到家裏凡遇重大節慶時的熱鬧場景,除了幾處特殊崗位,所有人都聚到了最熱鬧的地方幫忙,離熱鬧中心偏遠的庭院便會呈現出一種特別的清靜。總結一下便是:只要避開守衛的視線,便也很難遇上閑雜人等。她想要逃,這真是再好不過的時機。

但願沈肅能及時的看見她的封信,了解這邊的情況。錯過了今日,以後恐怕再難有這樣的好機會了。

而載着她書信的山耳貓已然猶如離弦之箭飛竄溝壑樹影之間,上騰下挪,所到之處除了輕微草木翕動,再無其他聲息,任誰也發現不了這固若金湯的寨子正因為一隻貓而八面漏風。

再說回劉玉潔,在阿如的攙扶下慢騰騰漫步雨□□院,枝頭的嫩葉顏色如洗,散發陣陣的清香,她心裏裝着事,自是無暇欣賞這一片繁艷芬馥,卻把每一條青石板路和每一道門記個真真切切。

這一處庭院平日裏就很安靜,幾乎看不到什麼人,今天恐怕會更安靜,但庭院最外面那道門必然有人把守,出了那道門應當是土匪的天下了,劉玉潔立在最高的樓閣上極目遠眺,所見皆是碧樹成蔭,樓閣飛檐便從這成蔭的縫隙里露出一點端倪,沒有山耳貓領路,她還真走不出去,只不知她的小灰是否能在天黑前歸來。

劉玉潔心急如焚。

那邊的沈肅卻是驚喜交加,饒是鐵骨錚錚也要感動的眼眶濕紅:小灰回來了,脖子上的荷包已然換成了潔娘的,鵝黃色的素麵軟綢,只在右下角綉了一串紫葡萄。不枉他在雨中苦苦守候多時。

因為堅持,他才能得遇小灰,更因為守着這份執念,小灰竟實現了他心中所想,那所想原本比螢光還微弱,如今已是烈焰滾盪。

沈肅雙手微顫展信閱讀,信上內容一看便是倉促之間寫成,還有錯別字,好在他能看得懂。潔娘果然是長大了,遇到危險臨危不亂,還能主動思索脫困的法子。她告訴沈肅寨子裏正在置辦宴席,韓敬已和一眾頭目齊聚一堂,很多人都過去幫忙,路上幾乎很難碰見閑雜人等,但各處守備肯定也比平時森嚴,倘若看見此信,一定要趁今日想法子救她。她會等到小灰再想辦法逃走,路線也全憑小灰做主。

這不啻於一場賭注,畢竟劉玉潔的體力擺在那裏,她只能儘可能的逃的遠一些,減輕沈肅直闖山寨內部的風險,剩下的就不是她能控制得了了,希望被人發現之前,沈肅能先一步找到她,帶她離開。這就需要沈肅多加註意小灰來回所走之路,這一點恐怕他早就摸的差不多,劉玉潔對心細如塵的沈肅充滿信心。

但劉玉潔沒有告訴沈肅自己已有身孕之事,那樣的話他定然不會允許她如此冒險。當然這番揣測是建立在沈肅相信這個孩子是他的基礎上,至於其他的,劉玉潔也懶得去想,她只知道機會擺在眼前,再不逃以後可就真真的沒機會了,而韓敬已讓她一次兩次斷不會再讓第三次,那是個黑心腸的,一旦下了狠心對付她,根本就是手到擒來的事。

劉玉潔不止一遍輕撫小腹,在心裏呢喃:你是個乖的,一定要牢牢的睡在娘親腹中,千萬要抓牢了。我若不冒險,你是再無機會來到世上看看這些紅的花兒,綠的葉了。

她這肚子只想養沈肅的孩子,縱然死也不會要韓敬已放個孽種在裏面。劉玉潔什麼都打算好了,成功逃走,皆大歡喜,若是不成,便帶着這孩子一起離開。不管結局如何,至少努力過。

阿如覰了劉玉潔一眼,側身掐了兩枝玉簪花遞給她,“山上沒有什麼名貴的品種,但這些常見的花兒也是香的,前面還有一大片月見草,更是別有雅趣,娘子要不要過去瞅瞅。”

劉玉潔低頭嗅了嗅沁人心脾的味道,只作很有精神的樣子欣然前往。

阿如又笑道,“殿下說娘子極喜愛繡球,白若綿雲,紫若霞光,好看的緊,便尋了一名手段了得的花匠,種出了粉、黃、大紅三種顏色,到了花季,五色並開,好一片絢爛縟麗,直叫人嘆為觀止。”

劉玉潔對阿如描述的人間仙境沒有多少震動,滿心都在想:她是韓敬已的耳目,寸步不離盯着我,倘若想逃,首先得要與此人較量一二。

這裏的“較量”可不是打架。這段時間劉玉潔一直暗暗的觀察阿如,料定她會一些拳腳,起碼制服自己沒有問題,那麼唯有智取了。

劉玉潔並非冷血之人,但這位阿如雖然言語親厚又照顧了她兩個月,卻是惟韓敬已之命是從,等同為虎作倀,是以,自己背後偷襲什麼的也算不得小人所為。打定主意,劉玉潔用力的捏緊手指。

阿如也是玲瓏心肝的人,早就發現劉玉潔心不在焉,似是藏着什麼事,不禁暗笑:這是個傻的。還在想着外面,也不想想她一個侯府正四品官兒的家眷被人擄走兩個月,縱然外面不傳閑話,做丈夫的恐怕也要瘋了,如此還回去作甚,倒不如跟了郡王,從此恩寵不斷,過神仙眷侶般的日子。

兩個女人各懷心事,重又折回屋內,劉玉潔想要一隻天青色的花觚插玉簪,阿如只好去找天青色的花觚,卻聽劉玉潔尖叫一聲,她忙又折回來,只見一地兒的碎瓷片,而打破花瓶的罪魁禍首倒是一副風一吹就倒的模樣,委委屈屈道,“我見高几上這隻霽紅骨瓷的也挺好看,誰道這花觚又大又重,還滑不留手,半道上沒握住就摔了。”

摔就摔了吧。雖然這花瓶挺貴的,但誰讓這位主是郡王的心上人,捅了天大的簍子都有人兜着,更遑論小小一隻花瓶。阿如在心裏翻個白眼,只笑道,“不妨事,只要娘子沒受驚便好。”

劉玉潔面色微紅,似是有些愧意,又後退兩步,讓身於阿如前來收拾。

阿如挽了把袖子彎身去拾地上碎片,冷不防頸側一麻,被人以硬物狠狠重擊,尋常人挨了這一下八成要暈倒,可她到底有所防範,雖是頭暈眼花卻也穩住了身形,急忙往後彈跳,待一脫身就要喊人。

劉玉潔嚇得個靈魂出竅,也懊惱不已,她到底念着阿如照顧了自己兩個月沒忍心下殺手,只想敲暈了事,殊不知這一念之仁就要害了自己和腹中無辜孩兒的性命了。

阿如忍痛喊道,“快來……”一道嬌軟身影就撲過來,死死捂住她的嘴。

劉玉潔同阿如身量差不多高,這般撕扯倒也便宜,而阿如到底不敢對她動手,儘管心裏恨不能將劉玉潔撕成十八瓣,那樣的話郡王也會將她撕成十八瓣。

劉玉潔正是自持阿如不敢對自己下死手才敢撲上前,她拼盡全身氣力,冷汗濕透小衣,一面捂住阿如的嘴一面顫聲道,“阿如姐姐,你現在暈過去讓我走,事後最多挨一頓罰至少能保住性命。可我若走不了,這一生都是個玩物了,連我孩兒的性命也保不住。”

阿如用力攥住劉玉潔的腕子,此刻依然頭暈眼花,否則以她的能力豈會讓劉玉潔近身,“娘子,你逃不掉的,山路崎嶇錯綜複雜,何必多此一舉再被殿下捉回去,那時誰也保不了你。殿下對你諸多忍耐,至今未曾讓強佔你一分,你就不要不識好歹。”

劉玉潔膽顫心驚,一顆心幾欲墜進了谷底,手指被人一根一根的掰開,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有道黑影從窗戶竄進來,低吼一聲撲向阿如。

阿如慘叫連連,嘴巴又被劉玉潔捂住,發出的音兒斷斷續續,劉玉潔被推的一個踉蹌,轉頭就去關窗子,抄起炕上的青瓷涼枕對準阿如腦袋屏息砸了下去。

啪啦一聲,萬籟俱靜,只剩山耳貓嗚嗚的低吼,它背上的毛被阿如扯下一塊,殷紅色的血很快浸染了那一片皮毛,劉玉潔渾身顫抖,淚如雨下。

她踉蹌上前抱起山耳貓,“小灰!”

打雜的婆子隱約聽得正屋傳來瓷器打碎的聲響以及尖叫,頓覺怪異,便放下手裏活計,遠遠的立在廊下詢問,“阿如姑娘,要不要老奴遞個笤帚。”

這話充滿了試探,如果沒有迴音兒必然會引起懷疑。

那婆子等了一息,只見棱格大窗被人挑開,露出一張嬌嬈的小臉,驚惶道,“你快進來幫忙,這裏有野貓,到處跑,碰倒花觚砸着阿如腦袋。”說著彷彿就要哭了。

那婆子大驚失色,一陣風似的竄進屋,被眼前的場景嚇了一跳,只見一隻體型格外矯健,彷彿一頭小豹子似的的野貓在炕上走來走去,不時對她齜牙咧嘴,阿如一腦門的血橫躺地下,再看劉玉潔,早已嚇的是手腳僵硬,不停往後縮。

婆子張手喊道,“娘子別怕,我來將它趕出去。”

主人還在屋裏,山耳貓豈會甘心離開,任憑那婆子怎麼呼喝揚手也無動於衷,婆子抄起架子上一根拂塵便要去打,劉玉潔早已舉着青瓷涼枕撲了過來。

婆子是普通人,被砸了暈穴當即昏死過去。

劉玉潔扯下帷帳,用剪刀分成三段,將阿如和婆子結結實實的捆成一團,做完這一切,她匆匆換了身顏色偏深又素凈的衣裙,蒙上面巾,揣好剪刀,對小灰道,“小灰,快帶我離去。”

小灰見主人往外面走,稍一反應,立刻跟了過去。

此時天光漸暗,暮色四合。

劉玉潔所在的院子有兩道門,第一道門還沒落鎖,萬幸的是居然敞開了兩手寬的縫隙。守門的高壯女子剛要去關門,忽然看見一隻野貓從頭頂竄過,還撓了她一把,高壯女子大怒,吆喝一聲就要去打,在她轉身追去之時,劉玉潔躡手躡腳轉了出去,眨眼就隱匿樹叢之中。高壯女子沒逮到該死的野貓,這才罵罵咧咧返身關好門。

第二道卻是守衛,他們知道院子裏住着大人物,謹記上面的交代,不準多問多看,更不能讓無關人等靠近,但裏面的人出來,他們倒沒那麼警惕,再加上當時天色黯淡,而劉玉潔衣着打扮普通,他們還以為是那個婢女阿如。阿如很少出門,但一出來也是矇著面巾,守衛因此也沒有想太多。

劉玉潔出了一身冷汗,心臟撲通撲通驟跳如雷,眼角死死盯着道路右側的樹叢,小灰走走停停,也不時回頭張望她。

山耳貓是靈獸,但凡靈獸都不喜歡靠近人多的地方,因此它走的路必然人跡罕見且幽森靜謐。

那一邊的韓敬已千算萬算也沒想過有隻貓正助他的女人逃走。

跟隨小灰雖然極大的避免被山寨各路機關要道的土匪發現,但也是極其的危險,因為劉玉潔是人,她不可能像小灰那般的靈活。

對小灰而言,輕輕一躍便能跳過的溝壑,劉玉潔卻需要蹲下來,慢慢伸出一條腿往下滑,滑到底下,再四肢一齊用力的往上攀,每一下她都那麼的小心,唯恐驚着肚子的小傢伙,雖然她還感覺不到它的存在。

才走了不到半個時辰,劉玉潔已經渾身泥水,釵斜鬢亂,哪裏還有個冰肌玉骨的美人模樣。也虧得現在是盛夏,否則光凍也要凍死個人。

劉玉潔渾身打顫,眼前的東西時不時都開始出現重影兒,可她一心念着沈肅,滿腦子都是想要再次看見他的渴望,這渴望猶如一團不滅的烈焰,暖着她冰冷的身體和漸漸僵麻的神智。

一團濃郁的烏雲再次彙集山寨上方,不一會兒又降起了瓢潑大雨,劉玉潔抱着山耳貓蹲在一處岩下避雨,渾身早已被澆頭,雨滴不斷從她鴉翅般墨黑的睫毛滾落,已然分不清那些水珠到底是雨還是淚。

劉玉潔不知道這場雨將地上的腳印沖的亂七八糟,極好的掩蓋了她的蹤跡。

劉玉潔更不知道此時的山寨已經沸騰而起,只為了找她。

卻說韓敬已殺了葛江龍后,馮如虎立刻派人清理乾淨,又與韓敬已繼續把酒言歡。不多時有人稟告:“有個自稱阿如的婢女求見。”

阿如頂着一頭血,踉踉蹌蹌撲倒韓敬已腳下,抱着他的腿哭訴。

韓敬已無比耐心的聆聽,聆聽才一轉頭的功夫女人又給他闖了什麼禍。

山路泥濘,雨水不斷,他簡直不敢相信劉玉潔哪來的膽子居然敢逃跑,這哪裏是逃,分明是尋死!

阿如哭道,“是一隻貓,那隻貓聽她的話,又凶又狠,彷彿一隻小豹子。”

那是山耳貓。

韓敬已踢開阿如,一面派人命人嚴查各處要道,一面帶人親自搜捕,他廢了好大的力氣才稍稍確定劉玉潔逃走的方向,沒法再準確了,腳印都被大雨沖模糊。

他發誓,這次逮到她一定要拿去她肚子裏的孽種,出了月子便要她侍寢。

******

這場急雨來得快去的也快,劉玉潔從傾斜的岩石下一點一點挪出,大口喘着氣,山耳貓似乎感受到了她這一刻的虛弱,不停用舌頭舔她的掌心。

劉玉潔也顧不得繁文縟節,褪去衣物,用力的擰乾裏面的水,這才穿上,雖然還是又濕又冷,但總比掛着一身雨水強。她輕輕撫着山耳貓的腦袋,“小灰,你說沈肅會來嗎?”

山耳貓溫順的喵了聲,轉了腦袋舔了舔背上的傷,劉玉潔愛憐的望着它,鼻腔又酸又辣,她努力逼退淚意,繼續往前走。

天已經完全黑了。她的速度也越來越慢,同時也遇到了第一道暗哨。

放哨的見是一女子,又想起之前的飛鴿傳書,才按住機關,否則劉玉潔肯定要被那隱匿在樹上的機關活活扎死。

一共三兩名放哨的,只走出兩個,另一個在屋裏睡覺。他們點亮氣死風燈,呼啦圍過來,不禁看傻了。

他們這輩子就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女子,雖然她頭髮亂的不成樣子,渾身甚至臉上還有泥漬,但那冰雕玉琢的肌膚是真的,烏黑的眉眼也是真的,被雨打濕的單薄衣衫裹着那不停顫抖的嬌弱身姿,彷彿雨中瑟瑟而舞的玉簪花,馨甜而又魅惑,直叫那兩個年輕的暗哨神魂動蕩,場面一時詭異的安靜。

劉玉潔搖搖欲墜,扶着樹榦委頓在地。

其中一名放哨的才回過神,“她,她暈過去了。”

另一名結結巴巴道,“那現在,現在該怎麼辦?”

對方聲音出氣的詭異,“你先別急着回稟,我過去看一眼。”

另一名何嘗不想仔細靠過去看清楚。這兩人蹲在劉玉潔面前細細打量,甚至伸手碰了碰她臉頰,細滑的彷彿上等的瓷器。

兩個放哨的咽了咽口水,雙目炙熱,壓根就沒注意有隻貓在對着他們不停大吼。

樹影忽然響動,二人驚訝的同時抬起頭,一道寒光迎面劈下,兩朵血花剎那飛濺,林間重又變回了安靜。

屋內睡覺的暗哨早就醒了,遲遲不見外面有動靜,便探身向外打探,卻見一名黑衣勁裝的高個男子立在樹下,身段竟是格外的搶眼,俊美異常的面孔在燈影中恍恍惚惚,暗哨大呼不妙,還未來得及張嘴,對方展臂狠狠一拋,手裏的匕首飛旋而來,穿過他張圓的大口,一擊斃命。

沈肅彎身將那輕的不像樣的小身子抱進懷裏,一面飛快的朝暗哨的屋子走,一面道,“潔娘,潔娘,快醒醒。”

暗哨的值房雖然簡陋卻有充足的熱水和炭火,沈肅飛快的褪去劉玉潔又臟又濕的衣物,用自己相對干一點的柔軟的裏衣將她擦乾,也顧不得噁心,挑了暗哨用過的一面相對乾淨的毯子覆在她身上。

做完這一切,他就生火,倒了好多桐油,燒的木頭劈啪作響,屋內漸漸暖和起來,但窗子並未關嚴,留了相對寬裕的縫隙,這樣煙火氣味輕,免得熏了潔娘。期間又為山耳貓塗了一層金瘡葯,它似乎餓壞了,也不像在家時那般挑肥揀瘦,就着暗哨啃了一半的燒雞狼吞虎咽。

沈肅將潔娘和自己的衣物放在火盆上面的架子烘乾,爐子上的水正好也燒開了,咕嘟咕嘟往外冒泡,他用熱水仔細的刷洗一隻杯子,這才盛了熱水,小心翼翼吹了吹,將劉玉潔抱進懷裏,輕聲喚她名字。

連日的緊張與恐懼再加上體力不支,劉玉潔頭昏腦漲,一睡過去便不想醒來,卻聽耳畔有熟悉的聲音,還沒想起這是誰,一顆心就先雀躍的跳動。她努力睜開彷彿有千斤重的眼皮,看見許多沈肅在面前亂晃。

劉玉潔嘴角翕動了下,淚珠子一個勁往下滾,哽咽了聲,“三郎。”

沈肅不停親着她冰涼的面頰,“嗯,我來了,潔娘不用再怕,我保護你。”

她受了涼,這一醒來便又開始哆嗦,好在他懷抱依然滾燙。沈肅見她迷迷糊糊的,也不忍心再喊她,便自己含了熱水,小口小口的餵過去,她異常的柔順,盡數喝下,甚至微微張開迎接着他。沈肅愛憐不已,不停撫着她亂七八糟的小腦袋。

******

後半夜,衣服被烘的又熱又干,沈肅為劉玉潔穿戴整齊,又將自己的外衫套在她身上。

劉玉潔精神好了一些,勉強睜開眼,沈肅端了熬好的熱粥喂她。

不管是喂水還是喂飯,這些事情韓敬已都做過的,但無論他怎麼努力,也無法令那顆芳心顫動;可同樣的事情換沈肅來做,劉玉潔便是滿心的歡喜與依賴,溫順如小貓。

沈肅餵飽了劉玉潔,又將她喝剩下的吃掉,這才抱着她疾步離開暗哨的屋子,山耳貓喵了聲迅速跟上。

劉玉潔一路都環着他脖頸,彷彿不這樣他就回消失似的。遇着陡峭的地方,他會將她綁在後背,縱身在亂石鋒岩間攀爬,劉玉潔小心的護住小腹,不停叫他慢些,輕一點。

沈肅以為她害怕,忙用臉頰蹭了蹭她額頭,溫聲道,“沒事的,我保證不會摔了你,你若害怕便環緊了我,閉上眼。”卻聽她小聲嗚咽了一聲,軟糯而虛弱的在耳畔輕聲呢喃,“我不是怕你摔了我,我是怕你嚇到小沈肅。”

小沈肅?他一時沒反應過來。

劉玉潔哭着拉他掌心輕輕覆在自己的小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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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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