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第八十六章

大朝會上康熙一錘定音的時候,陝西陽平關嘉陵江段,那永和茶行的商船也與稅關的書吏們形成了劍拔弩張的架勢。稅關有綠營時時巡邏,治安一向很好,便是過往的官商,都不會仰仗着身份與民商不同而在稅關橫行跋扈,一個個都老實得很。

因此整個陽平關,已經許久都沒有遇到如此膽大包天驕縱的惡客了。書吏們因為王怡錦定下的新規矩,一個個也都從以前的下巴朝天變作了笑臉迎人,可他們畢竟都是在稅關做事多年的老手,驀地遇到了刺頭兒,他們只是呆愣了片刻便回過神來,臉上的笑容便也消失不見了。

“從陽平關過路,必須要上船驗查貨物,除非你們手裏有特許的官引!”劉書辦面對對面船上那個態度驕橫的年輕人,整個人臉色也陰沉了下來,話里的態度十分嚴厲。

那年輕人卻是冷哼了一聲,喝到:“查什麼查?小爺的船就從來不讓人查!還不給我讓開,耽誤了小爺的事,仔細你的腦袋!”

這態度,叫劉書辦的臉色越發陰沉了下來,他回頭看向同僚陳書辦,這陳書辦是王公子的人,劉書辦則是原本稅關衙門的人,兩人搭檔久了,都有些默契,如今遇到這樣的刺頭,劉書辦不敢自專,便用眼神詢問陳書辦。

陳書辦剛剛一直都沒開口,只冷眼看着。如今見對方態度如此惡劣,他掃了一眼對方船身上的官商標緻,又想到剛剛公子吩咐下來的話,嘴角便也露出了一絲冷笑,揮手便將岸上正巡邏的一營兵丁招呼了過來。

江面上的僵持自然也引起了酒樓上一行人的注意,那吳掌柜手心不住的冒汗,整個人都有些坐不住,緊張地往下面看。他身邊那兩個內務府李家的下人,卻是一臉的得意洋洋,端着酒盅小酌,全然沒有半點兒的緊張之感。

他們兩個心裏面可是有底得很,前面三艘是永和茶行的船,後面那五艘,則是他們李家的船。永和茶行的船上不過是普通護衛,但他們李家卻是通過關係調動了四川總督麾下的一支綠營來給他們保駕護航。

皇商的船隊再加上綠營保護,雙重保障之下,陽平關這麼個區區小關,就憑着岸上巡邏的那不過十幾個人的綠營大頭兵,就想拿下他們這支船隊,簡直是痴人說夢,不自量力!兩個人心中正得意的時候,那吳掌柜一直盯着下面,卻是忽的驚呼一聲,整個人就從椅子上跌倒了下去,一臉的驚駭。

李家二人正不解地皺眉間,酒樓樓梯處便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着,一隊綠營衝到了三樓,為首之人看了眼他們三人,冷聲道:“都帶走!”

“放肆!我可是……唔……”那黃臉漢子剛要說話,卻被快步走上來的一個綠營兵一個巴掌重重的打在了臉上,半張臉都麻木了起來,後面的話便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那白臉漢子駭然,眼睛裏露出了驚懼和怨懟,卻是不敢再說什麼,生怕他也挨到一頓毒打。而那吳掌柜,早就被嚇得雙腿發軟站都站不起來,被兩個士兵架着拖下了三樓。而整座酒樓此時早已清場,王怡錦和姜沐英正坐在一樓,親眼見着樓上那三個人被拖了下來。

姜沐英此時身上穿的是稅關衙門的服制,那吳掌柜一眼便看了出來,登時白胖的臉上立時就露出了一絲喜色,雙腿也恢復了力道,噗通跪在地上,告饒道:“大人,小人被豬油蒙了心,小人有罪,大人您宰相肚裏能撐船,大人有大量,原諒小人則個!不拘有多少過路的稅錢,小人定然不敢少一個銅子兒的虧欠。”

倒不是吳掌柜是個軟腳蝦,着實是他剛剛在樓上看得清清楚楚,剛剛從他家船隊後面那幾艘李家老爺的船上跳出來幾個人,身上穿得正是四川綠營的服制!這一眼,就把吳掌柜嚇得魂不附體,地方上有嚴令,各省綠營無詔不得擅動,便是縣與縣之間的綠營調動都要總兵乃至總督的特派,一旦出省,那更是要有皇上的聖旨!

如今他竟然看到,李老爺竟然在他家的船隊裏藏了四川綠營,這可是陝西地界啊,這事兒一旦走露了風聲,那可是等同謀逆,是滿門抄斬的大罪啊!吳掌柜縱然再行商多年走南闖北見識歷練都不凡,遇見這等事,卻也有多少玲瓏心肝都化作了飛灰,登時就像是自己的腦袋上立了一把鍘刀一般嚇得魂飛魄散了。

此時此刻,他是連李家都恨上了。他們永和茶行是皇商,每年給大內採辦貢茶,所賺的銀子雖然不少,但其中幾乎六成都要用來打點內務府的老爺們,平日裏過稅關也要出錢,到頭來自家剩下的利潤也不過是二成罷了。雖然不多,但也總比普通民商賺得要多得多,因而他們心中也知足,對待這內務府的老爺們也十分的恭敬。

可誰知道,內務府的老爺們竟然做出了這樣的事情,且沒有和他們提前打一聲招呼。這不是把他們往火坑裏面推嗎?此時此刻,吳掌柜也隱隱猜到,今次李家那五艘船上,只怕是有要緊的東西,不獨獨是川錦那麼簡單,否則,李家也不會借調綠營來護衛船隻了。

王怡錦和姜沐英見這胖大的掌柜十分識趣,便也沒為難他,讓人把他暫且架到一邊去,便將目光盡皆落在了李家那兩個下人的身上。姜沐英掃過那黃臉漢子被打腫的臉,隨即看向那個白臉的漢子問道:“聽說,你們家老爺是內務府李煦?”

那白臉漢子此時心裏面再怨懟,卻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了,不敢露出剛剛那囂張跋扈的模樣,只有低下頭恭敬地說道:“正是。”

姜沐英神色便冷了下來,冷哼道:“好一個正是!你們李家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不成?竟然敢在陽平關公然襲擊我稅關的書辦!這件事我一定會具本上奏皇上,看你們李家在皇上面前作何解釋!”

那白臉漢子連忙道:“姜大人喜怒,手下人不懂事,做事衝動惹惱了大人。只是姜大人,小人出自李家,大家都是在內務府做事,請大人千萬要行個方便,勿要把此時告到萬歲面前去。此番若有傷到貴關的人,一切的補償,我們李家都如數支付。”

這會兒白臉漢子心裏面也認栽,本以為船上那麼多四川兵,無論如何也斗得過這稅關的小兵,可此時此刻,他們都被人拿住了,船那邊還不見來人幫忙,足以見得他們帶來的那些四川兵竟沒能壓過當地的綠營。白臉漢子暗恨,平日裏那些四川兵都牛氣衝天的,瞧着也都是魁梧的好漢,怎的竟是如此的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

姜沐英正要說話,此時從外頭跑進來一人彙報道:“稟告大人,已經核實了那些匪人的身份,俱是四川督標麾下綠營,其中一個把總並二十兵丁。”

姜沐英問道:“死傷如何?”

那人回道:“咱們的人有兩個受了輕傷,對方則死了十六個,重傷四個。”

“那個把總?”

“已死。”來人乾脆利落地回道。

這番對話聽到那李家下人並吳掌柜的耳中,更是讓他們感到一陣的天旋地轉,那個白臉漢子瞳孔猛地擴大,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話。死了?他們從四川總督手裏借來的這一支綠營竟然幾乎全滅,連把總大人都死了?

姜沐英輕咳一聲,嚴肅地看向二人,說道:“綠營既有死傷,本地斷無隱瞞不報的道理。此時我稅關也有過錯,用力着實過猛了些,一切經過,本關自會事無巨遺的報與皇上知道。”

偷稅漏稅什麼的,稅關自己就可解決,只要姜沐英願意放李家一馬,那便是抬一抬手的事情。可是綠營出現死傷,且是非本省的綠營在並無戰事的情況下死了十五個士兵和一個把總,這樣的事,便是一省的巡撫、總督都不敢瞞報,更別說是稅關了。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即便那白臉漢子再舌燦蓮花,此時業已一個字都吐不出來,臉色灰白的,和吳掌柜一般癱軟到了地上。這事鬧出來,他們別想要活命了。

王怡錦此時輕聲開口道:“大人,既然出動川兵護航,那船上定然有價值不菲的東西吧?我真是好奇,究竟是什麼好東西,竟然能讓李家如此的鋌而走險。”

這話一說出來,那李家二人的視線就像刀子一樣,透着絕望的看向了王怡錦。王怡錦卻是不為所動,姜沐英更是頷首道:“正是這個道理。”隨即,他便讓剛剛前來回話的那人去傳話,嚴查這支商隊船上的貨物。

等到驗查的結果出來,便是王怡錦都忍不住抽了口氣,本朝茶葉是禁榷之物,能得到販茶資格的行商,大多都是皇商和官商。其中官商只能夠在各省間販貨,而皇商在取得資質和皇引后,則能將貨物販入蒙古、安南、緬甸、高麗等各國。

永和茶行是皇商,取得的資質是許通蒙古,這一趟船,便是從川入陝,之後再一路通往蒙古。茶行的船上盡皆都是此行販賣去蒙古的茶磚,並無不妥。可之後那五艘船上,除了表面一層茶磚外,內里卻全然都是生鐵。

本朝生鐵也是禁榷,開礦更是禁榷中的禁榷,而朝廷更是嚴令不許將生鐵販出國門。李家竟然如此膽大包天,不僅偷偷私販生鐵,並且按照這個路線,他們是想要將生鐵販賣去蒙古!這件事報到上頭,便是康熙再顧念和李家的情分,李家也難逃一死!

此時此刻,李家那兩個下人已然是心中全然都是絕望和悔恨,他們若是沒存着那瞧不起姜家的心思,而是像從前一樣謹慎打點,又何至於讓事情落到這樣的地步!那船里的東西有多重要、有多見不得人,他們兩個比誰都清楚。

王怡錦眉梢微動,八爺正說把事情鬧得越大越好呢,李家就上杆子遞來這麼一個能捅破天的把柄來了。想來,也是這內務府李家的人,一貫囂張跋扈慣了,從未碰壁,竟連最進本的警惕和謹慎都忘了。還真是,老天爺都在幫忙呢!想到此,他迅速的將此事告知了胤禩。

此時大朝會已經散了,內務府做事很快,這邊大朝會一散,那邊內務府的人便去了萬象居,登門拜會了萬象居的姚管事。內務府這邊已經被康熙敲打過了,姿態上做得極好,半點兒平日裏囂張跋扈的模樣也無。

胤禩則正同姜沐軒說話,對方神色清明中帶着抹淡淡的嘲弄,將幾日前康熙召見他時的情景重複了一番,末了才道:“八爺,我已同皇上講過,我雖然能夠幫忙從中周旋內務府和萬象居的關係,讓內務府儘快熟悉萬象居的一應章程,但是我們姜家人單力孤,若是內務府這些人聯合起來欺瞞於我,我也是無法照看周全。”

之後康熙如何當著他的面叫來內務府人當面敲打,姜沐軒也都同胤禩說了,不過二人相視搖頭,若是內務府能夠被這麼一同不疼不癢的敲打以後便換了副心性,那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積弊已深,非是一朝一夕不費力氣便能改變的。

正此時,胤禩從王怡錦那裏得知了李家私販生鐵且私調川兵入陝的事情,他的眼中閃過一道寒芒,李煦還真是膽大包天,他記得上輩子,皇阿瑪後來便厭棄了李家,想來,說不準便是同這事有關。李家這輩子有膽子做出的事,上輩子想必也是一樣。

“且等着看,不出一個月,皇阿瑪就會後悔,他竟在眾目睽睽之下,說出內務府忠厚老實這樣的話。”胤禩言語間十分篤定地說道。陽平關的事,絕非孤例,內務府囂張慣了,如今又從康熙手裏得了這麼一大塊蛋糕,以他上輩子做過內務府管事的經驗來看,這群人面對這樣大的利益,吃相一貫是不怎麼好看的。

姜沐軒自己便是內務府的人,又如何不知道這些底細,聞言自然也沒有二話。見胤禩沒有旁的吩咐,便先行離開了。姜沐軒前腳剛走,胤禩便先去了趟刑部衙門點了個卯,隨後便逕自回宮去了。今日可不是休沐日,小九得了這大朝會的消息,準是要氣得肝疼。以小九的脾氣,說不得便要鬧到康熙面前去,如今小九還沒有足夠的實力和康熙對抗,胤禩自然不會放任他做出以卵擊石的事情,這邊掐准了上書房中午休息的時間,匆匆回宮了。

胤禩所料不錯,他在上書房往乾清宮畢竟的路上堵住了正氣沖沖趕路的小九和他身後無奈的小十。小九見了胤禩,不知怎的,氣惱中竟又生出了些委屈來,一時間氣勢全消。胤禩上前拍拍他的肩,將他攬了過來,轉身換了個方向,往御花園那湖邊的小船走了過去。

那處十分僻靜,胤禩閑時若是在屋裏面呆的氣悶,便會往那小船上略躺一躺,偷得浮生半日閑。如今將小九和小十帶了過去,胤禩也沒繞彎子,便直接將自己對內務府的預判說了出來。小九和小十聽得認真,神色也接連變換了一番,最終小九垂下了頭,委屈的扁了扁嘴,道:“平日裏,皇阿瑪經常訓斥我醉心商賈之事不成體統也就罷了,誰知他現在還要這般……這般……”

一時之間,小九心裏面閃過了多少種複雜的情緒,竟不能全都言明。然而他話里未盡的意思,胤禩和小十卻已經全然明了。兩個人勸慰的話還沒說出口,小九卻已然從這情緒中掙脫出來,臉上露出了一抹堅毅來,與他平日裏那副慵懶的模樣竟是全然迥異。

“八哥、小十,你們不用替我擔心。剛剛我是氣昏了頭了,這會兒清醒了,就不會再去做傻事了。皇阿瑪一貫就不喜歡我,我也不會再巴巴的希望他能高看我一眼!我算是看清楚了,也就不會傷心了!”

胤禩輕嘆了口氣,不覺想到今日稱病並未出現在大朝會上的太子,太子是真的病了,急火攻心的心病。想來,那一夜的夢境,對太子的衝擊是極為巨大的吧。他們這些兒子,對於皇阿瑪來說究竟算什麼呢?苗人養蠱,驅蠱蟲死斗,最後決出王者,是為蠱王。他們,多像是皇阿瑪養的蠱……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太子這一病,就一直病到了夏天。對於太子久病不愈,康熙十分焦急,已經在太醫院發作了好幾次,最後甚至連那些洋人的葯都用上了,太子才堪堪有些病癒的勢頭。兄弟幾個去探望太子的時候,胤禩便十分明顯的看到,太子整個人消瘦極了,臉頰深陷,蒼白無力。

尤其是他的一雙眼睛,竟然暗暗有種死寂之感。胤禩心中嘆氣,他這一劑葯,似乎下得有些過猛。那日系統沒有從太子這裏探知執念,他便已經心有所感,如今直面太子的狀態,這份感知便成了確定。

他恨康熙,但同時他愛額娘並且牽挂小九他們,正是這份愛和牽絆,才能讓他一步步遊刃有餘的復仇。他不能想像,如果當初他不是重生在了六歲的時候,而是重生在了額娘已經不在的時候,他會不會還能有現在這樣的心境。

太子卻和他不同,他讓太子直面那{血}淋淋的夢境中的現實,加深了太子已然在心裏生出的對康熙的疑慮,切斷了太子心裏最後一抹留戀。所謂哀莫大於心死,前世太子再癲狂,再一步步的滑落到那樣的境遇,可心裏卻還是像他和小九、小十他們一般,存着對皇阿瑪的期望。可當這份期待被徹底打破,太子,竟是如此心如死灰,初時在胤禩的意料之外,可細細想來,卻又在情理之中了。

太子這幅模樣,幾個兄弟從前都是不曾看到過的,此時竟都覺得有些凄涼,不知該說些什麼好了。旁人不明就裏,但是同樣被察覺到康熙心思的大阿哥卻是能夠猜出幾分,他看着自己打小斗到大的勁敵這幅模樣,心裏竟也有些不是滋味了。

大阿哥第一次覺得,他比太子更幸福。最起碼,他身邊有情投意合的妻子,四個可人疼的女兒和一個虎頭虎腦的皮小子。可太子呢?太子妃賢惠,但和太子之間卻更像是隔了層什麼,太子至今沒有嫡子,只不過得了個庶子罷了,膝下也是夠凄涼了。

屋裏的氣氛正凝重之間,外頭梁九功進來傳話,見到一眾阿哥都在,他忙給各位都行了禮。因他是康熙面前十分有臉面的總管太監,眾位皇子對他也很是客氣,太子卻依然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

梁九功似乎是習慣了太子的態度,面上絲毫不露聲色,只笑着將康熙的意思傳達了一通。胤禩聽着眼神便微微一動,南巡嗎?記得上輩子也是在平定了噶爾丹以後,皇阿瑪便開始了第二次南巡。只是……上輩子皇阿瑪早年南巡,都是將太子留在京中監國,只有在一廢太子前後,因為不放心太子在京中監國,才將太子帶着一道南巡。

如今,這第二次南巡,皇阿瑪便叫梁九功過來傳旨,要帶太子一道去江南。聽梁九功話里的意思,是因為太醫對皇阿瑪說,太子的病,是心中鬱結難解,因此皇阿瑪便想着帶太子出宮去江南遊離一番,藉此解開胸中的鬱氣。

話是這麼說,但是在場的人,卻並不都相信這番話。便是太子,聽了這話就冷笑了起來:“皇阿瑪這是不放心讓我再留在京城了吧?我都病成了這樣,他還有什麼不放心的,真是……咳咳……咳咳……”

說到激動處,太子忍不住咳嗽了起來,旁邊宮人連忙遞過溫水。周圍阿哥們見到太子激動得竟連平日裏自稱孤這樣的事都忘記了,不禁心中更是嘆息。唯獨胤禩,他在嘆息之餘,心中的那抹冷意便不可遏制的蔓延開去,便是這越發炎熱的天氣,都無法消弭。太子的那句“都病成了這樣,他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前世的他,也好想喊出來問一問皇阿瑪。

上輩子,他的病,比今日的太子更嚴重,那是真的,半隻腳都踏進了鬼門關!可皇阿瑪卻還是不顧他病重,硬要將他移出御駕回鸞的必經之路,任由九弟如何苦苦哀求都不肯容情。事後他病癒,皇阿瑪才又下旨,旨意里言辭懇切,說是不知他病的如何,不敢擅自賜下吃食,恐怕衝撞了藥性。

他當時看着那諭旨里的“不敢”二字,簡直是嚇得魂不附體,忙上門去請罪,結果又被皇阿瑪訓斥,說他生性多疑,只會把心思用在這樣無用的地方,不成體統。呵……想必如果他那日不曾去請罪,皇阿瑪所說的,又該是他恃寵而驕目無尊長了吧?

從毓慶宮離開的時候,胤禩才堪堪將這份心情壓制了下去,系統里傳來的小錦的聲音,就如同一汪清泉,清透舒服的洗滌着他剛剛還翻騰的恨意。

“咱們在濟南的酒樓來了群惡客,自稱是內務府的官家,要查一查咱們酒樓‘私用’貢魚的大罪呢!”王怡錦的聲音里不見惱恨,全然都是興味和嘲諷。

貢魚?胤禩聽着王怡錦的聲音,嘴角不覺也露出了個嘲諷的弧度。萬象居的一道河鮮便是取自黃河之中,而姚家便是在黃河旁圍了處地方圈養江鮮。因和普通魚塘不同,是同圍海一個道理,所出的河鮮,自然同黃河中所出味道別無二致。

這河塘所出產的河鮮,一部分便是供給給京城萬象居,另一部分則是直供給姚家在濟南的酒樓,因藉著萬象居的東風,這道菜,儼然成了姚家酒樓的招牌,每日限量供應,價格已經炒到了天價。

舉國上下諸如此類的事情並不少見,不少給萬象居供貨的商家農戶,藉著萬象居的名聲,也都有此進項。萬象居這邊,只要地方上供給的貨源保證質量和數量,他們並不會制止地方的貨商再將多出的貨源供給旁人。

卻沒想到,萬象居不管的事,竟讓內務府給盯住了,想從中發一筆壟斷的橫財!什麼時候,萬象居的菜色,竟然也給冠上了貢品的字樣,成了民間的禁榷了?

“先穩住他們,別叫他們從濟南走掉。”胤禩叮囑道。

“怎麼?”王怡錦敏銳的察覺到什麼,便問道。

“宮裏,打算二次南巡。”濟南可是南巡的必經之地,上一次康熙便想要視察河道,只可惜先是流民之亂,後來又發生了噶爾丹的事情,竟未能如願。這一回,皇阿瑪卻是必定要去濟南的。到時候,少不得他會請皇阿瑪親眼見一見,內務府是怎麼做事的!

“真的?”王怡錦也立刻心領神會,隨即說道:“那我讓小姜將這邊的摺子也先壓一壓,等濟南的事情一發作,我再讓他這邊往上頭遞摺子!”

胤禩卻是道:“不,要等御駕到了江南,再讓他把摺子發出來才是最好。”

到了李煦的地盤,再讓皇阿瑪看看李煦這膽子已經大到了往蒙古私運生鐵,想必,皇阿瑪的臉色一定會很好看吧?胤禩非常不厚道的笑了,心中殘存的憤懣,便也盡皆消失了。

那頭王怡錦訝然,隨即呼出了一口氣,八爺還真是……壞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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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八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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