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采青原是惠妃放在良貴人身邊的宮女,此次良貴人晉了皇貴妃到暢春園修行時曾問了采青的意思,雖說不是心腹人,但到底跟在身邊這麼多年,又沒做出什麼害人的事,性子一向溫和的良貴人對采青並無惡感。若是采青不願意和她出宮,那她也不願意勉強。

誰知采青卻是願意跟着良貴人的,不是說她想跟在皇貴妃身邊才舍了惠妃,明眼人都知道,皇貴妃什麼的,不過是個虛名罷了。而是因為采青是個聰明人,她深知自己跟在良貴人身邊這麼多年,惠妃身邊早就沒了她的位置。

惠妃身邊的宮女們都擠成了烏眼雞,她若是回去,定然是會被群起而攻之,稍有不慎便是下場凄涼。這樣想來,還不如跟着皇貴妃,縱然是青燈古佛,也總好過被人磋磨。皇貴妃娘娘心地好,若是她從此一心一意的伺候,說不準還能得個好出路。

采青倒是個果斷的,即打定了主意要跟着皇貴妃,就當真從此一心一意了。園子裏的下人剋扣皇貴妃份例的這件事,還是采青想法子找人透出去到了剛安他們家耳朵里的。雖說這件事剛安他父親早就通過暢春園裏的關係得了個大概,但他卻也承采青的情。

此次皇上親臨暢春園,雖說對皇貴妃的吩咐采青心裏面有些不安,但也還是照着做了。跪在地上等了半晌,采青只覺得後背的衣裳都要被冷汗給浸透了,才聽到皇上帶着慍怒的聲音說道:“既然如此,那朕便好好齋戒祈福,但願結果不要讓朕失望。”

轉回頭,康熙看到站在門外的五阿哥胤祺和八阿哥胤禩二人,神色不渝的說道:“你們跑到這裏來做什麼?身邊伺候的奴才呢?”

胤祺臉色發白,沒等他開口,反倒是胤禩先說了話:“兒臣想念額娘,便央了五哥陪我一起來看額娘。”

康熙看了眼臉上竟毫無懼色的胤禩,心裏面雖然越發的不快,卻也不好對一個才剛進學還不滿八歲的孩子胡亂髮脾氣,只得不快的說道:“既然知道你額娘在齋戒祈福,還跑來貪玩,真是胡鬧!還不快回去!老五,你這做哥哥的,不知道勸着弟弟,還跟着他一道胡鬧,書都讀到哪兒去了?”

胤祺扯了扯胤禩的袖子,意思是讓他和自己一道給皇阿瑪請罪,誰知道小八似是全然沒有領會他的意思,不但沒有跪下請罪,反而露出了個如釋重負的表情,笑着對胤祺說道:“五哥,皇阿瑪說了,這是讀書沒讀好的錯,是太傅的錯。回頭皇阿瑪準是又要打太傅的板子了,上回皇阿瑪打徐太傅的板子,可惜我那時候太小沒瞧見熱鬧,這回准不會錯過了。”

這話一出口,康熙額頭上的青筋都蹦出來了,胤祺更是嚇得一個哆嗦,忙跪下給康熙請罪:“皇阿瑪恕罪,八弟年紀還小尚不懂事,不過是無心之語,都是兒臣的錯。”

偏胤禩還看不出五阿哥為什麼這般誠惶誠恐,面上帶了不知所措的模樣,愣愣的都忘了跟着胤祺一道跪下,直直的站在五阿哥身邊,伸手拉住了五阿哥的上臂,臉上帶着茫然的神色。

康熙被胤禩這“無心之語”噎得滿肚子訓斥的話都堵在了喉嚨處,剛要說什麼,聽到消息的太皇太后那邊吩咐了蘇麻喇姑過來解救一二,康熙與蘇麻喇姑情同母子,見她來了,也不好再發脾氣,只得叫人準備齋戒沐浴的一幹事宜,草草的訓斥了胤祺和胤禩一通,便離開了。

等蘇麻喇姑帶着胤祺和胤禩回了太皇太后那邊,聽了剛剛胤禩的驚人之語后,太皇太后不由得心裏面嘆了口氣。都說童言無忌,偏正是這童言才每每能戳中旁人看不見的地方。

皇上想要打磨那些漢人恃才傲物的臭毛病,將君臣之尊卑強調再三,上書房裏皇子們若是有什麼不好,皇帝也總會拿太傅沒有盡心教導做筏子,輕則罰俸重則挨板子。這樣的情況,還是自從文廟之事以後才被禁絕了。皇上的本意如此,可影響卻遠超所想。皇子們入學的時候年級還小,若打小兒就見慣了先生受辱,哪裏還能生出尊師重道的心思,縱然讀再多的聖賢書,耳濡目染之下,書中的道理卻是遠遠不及眼見的事實更讓人記在心中。

而那廂胤禩正一臉愧疚的給五阿哥道歉呢,只聽他說道:“五哥,都是我的錯,硬拉着你去找額娘,害得你被皇阿瑪訓斥了。”

胤祺摸摸他的頭,苦笑道:“不是你的錯。”

他能說什麼呢?小八還小,這才沒看明白,今兒皇阿瑪去皇貴妃那裏,可是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如今皇貴妃這“七日齋戒祈雨”的話既已說出口,若是做到了便罷了,若是沒能求來甘霖,等着她的將是萬劫不復的深淵。到時候,小八該如何自處?

想到這兒,胤祺不覺越發的心疼還一臉童稚的弟弟,想要教導他不可與皇阿瑪如此無禮的話都說不出口了。胤禩領五哥的這份心意,臉上的笑容是實打實的,既為了這份兄弟之情,也為了剛剛噎得皇阿瑪啞口無言的痛快。

誰說撒嬌賣萌是孩子的必殺技?童言無忌狠狠捅刀子什麼的,才是身為一個小孩子必備的大殺器!誰讓他年紀小,還不懂事呢?

不過,縱然是一逞口舌之利的出了口氣,胤禩心裏面還是非常不高興。原本他的計劃是讓額娘身邊的人去給皇阿瑪傳話讓他齋戒七日祈雨,沒想到皇阿瑪竟然這般心急想要給額娘定罪,這邊傳話的人還沒派出去呢,皇阿瑪倒馬不停蹄的跑去找額娘的晦氣了。

原還想着,讓皇阿瑪吃齋念佛個七日就順勢降一場大雨,化解了額娘的危機,破了那些小人的伎倆,也讓皇阿瑪圓一圓臉面。倒不是他忽然心慈手軟了,而是這一味的強攻也不是長久之計,張弛有道才有意思不是?

可現在嘛……胤禩心中冷笑,既然給臉不要臉,那可就別怪他不客氣了。千里傳音和額娘說了幾句話,心中對於不能立時就能和額娘見面的不痛快,也全都讓康熙給承受了。

七日後,康熙齋戒祈福結束,這天空卻依然是萬里無雲,半點兒下雨的徵兆都沒有。這麼多雙眼睛看着呢,康熙的臉瞬間就黑了,冷哼道:“來人,去‘請’衛氏過來!”

話音未落,那邊采青扶着皇貴妃已經到了龍王廟的門口,只聽到她輕聲說道:“不必麻煩皇上了,方外之人已經到了。”

康熙臉色難看的問道:“當日你閉門不見,口口聲聲的說,只要朕在這龍王廟裏齋戒祈福七日,上蒼必定會降下甘霖。哼!滿口胡言,簡直是荒謬!衛氏,你可知罪?”

帝王的怒火已經嚇得周圍伺候的太監宮女們瑟瑟發抖,然而一向膽小怯懦的皇貴妃雖然面色有些蒼白,卻並沒有如某些人所料一般嚇得癱軟在地不能言語,反倒是對康熙行了一禮,鎮定非常的說道:“恕方外之人直言,祈雨未果,是皇上心不誠。”

這話簡直能稱得上大逆不道了,康熙本就已經黑了臉,聽了這話,更是眼睛裏都冒了火了。這世上,除了已經死的不能再死的鰲拜,還沒有一個人敢當面指責於他。怒極反笑,康熙手指微顫,話中帶着輕蔑的說道:“你說朕心不誠?那好,朕倒要問問看,如何才是心誠?如何才能求得甘霖?”

皇貴妃低頭,半晌才輕飄飄的說了一句話:“昨夜夢中,龍王神色不渝,責怪皇上祈福時心神不寧有辱神明,方外之人再三懇求,龍王念在方外之人平日奉神誠心,皇上又是真龍天子,便允了第二次的機會,若是皇上能夠在龍王神像之前跪足半個時辰,京城大旱,立刻可解。”

這話一出口,耳聞此事的宮女太監們噗通噗通的跪了一地,這世上,就連太皇太后都不會對皇上直言一聲“跪下”,偏這位大難臨頭尚不自知的小小妃子,竟大言不慚說出這等大逆不道的話來,這不是找死還是什麼?

偏皇貴妃似乎看不見這滿院子抖如篩糠的下人似得,竟不顧皇上已經瀕臨臨界的怒火,復又說道:“若是皇上不願,方外之人也再無法子,大旱三年,不知京城會是什麼光景。”

康熙的怒火被這一盆冷水給生生的扣在了頭頂,沉默了片刻,只聽到他咬牙切齒的說道:“朕竟不知道,衛氏你竟如此的伶牙利口,往常倒是朕小看了你。好,既然你說了這樣的話,朕為了天下百姓,縱使跪一跪龍王又如何?只是,若這一次再沒動靜,你可要知道後果是什麼。”

皇貴妃施了一禮,正色說道:“方外之人不打妄語,若果真不靈,方外之人原以身為祭,投了這湖便是。”

康熙冷笑不語,投湖自盡便宜了這賤人!當下不再說話,竟真的轉身跨步進了龍王殿中,撩衣衫跪在了神像之前。

皇帝下跪這樣的大事,轉瞬之間就傳遍了整個暢春園,聞者皆嘩然。太皇太后驚得一下子站了起來,氣得直顫:“這皇貴妃也是個倔得!偏怎麼就說這樣的話,讓皇上下跪,虧她想得出來!”

太皇太后只以為,皇貴妃許是知道了皇上的打算,便想着左右不過是一死,也要拖着給皇帝難堪。蘇麻喇姑在旁邊卻忍不住說道:“興許是真的也說不定呢?畢竟先皇夢中有言,總不會是虛的。”

蘇麻喇姑是個分外虔誠的人,病了連葯都不肯吃,旁人都覺得荒謬的事,聽在她耳中,卻多了份相信。太皇太后聽了不由一愣,停下了想要立刻趕去龍王廟的腳步,等了半晌這才說道:“左右不過是半個時辰,且等一等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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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八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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