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半個時辰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對於跪在龍王殿裏的康熙,和一干陪他跪了一地的眾人而言,半個時辰十分漫長。而對於正在湖邊賞荷花的胤禩而言,半個時辰委實不算什麼。倒是旁邊喜壽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得:“主子,這可怎麼辦?娘娘可怎麼辦?”

胤禩眼皮都不抬,隨手指了指湖裏面一株結了大大的蓮蓬的荷花說道:“快別繞了,沒得繞得我眼暈。你去把那船劃過來,我要采了這蓮蓬給額娘吃。”

喜壽目瞪口呆的看着渾不在意的胤禩,不知怎的,焦急的情緒竟慢慢的被平復了下去。聽了胤禩的命令去划船,那守船的小太監哪裏敢駁了貴人的話,忙把船劃了過來。

喜壽扶着胤禩上船,小船剛剛划離了岸邊,那邊聽到消息的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和五阿哥都急匆匆的從各自的房間裏走了出來。他們這些阿哥們的院子都挨着,他們本是想要趕去龍王廟那邊的,結果一出門,就見到胤禩不知怎的竟劃了船往湖心裏去。

胤祺氣得臉都白了,這船是隨便能划的么,湖水這麼深,若是有個不小心,可如何是好?偏船上的人不省心,見着他們還揚聲說道:“五哥,你且等我一等,摘了大蓮蓬,你也來嘗嘗鮮!”

岸上的阿哥們一時語塞,大阿哥剛要說什麼,忽的平地颳起了一陣風,緊接着,蔚藍的天空竟慢慢積聚起了雲。這一瞬間,所有人都僵住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天上漸漸濃密的雲層,一臉的駭然之色。

船上的胤禩神情不變,半個時辰,他可是算得清清楚楚,只要一到了時間,系統的落雨觸發,天公不作美也不行了。不知皇阿瑪,您現在跪在龍王的神像前,看着這降下的甘霖,是高興呢?還是不高興呢?

龍王廟中,康熙渾身僵硬的看着驟變的天色,看着雨水從最初的稀稀落落轉瞬間便勢如傾盆,廟外跪了一地的宮女太監們頃刻便被這大雨淋了個渾身濕透,而雨水順着廟頂瓦片的紋路落下,在廟門口形成了一道雨簾。

透過這雨簾,康熙看到偏殿中正在跪經的衛氏。外面的大雨似乎並沒有驚動她一分一毫,那女子背對着殿門,腰挺得直直的,面朝殿中的神像叫人看不到她的面容,但康熙卻能感覺到,她的神情一定如剛剛一般的淡然和篤定。

這一瞬間,身為堂堂帝王卻被一女子指令跪下的屈辱在康熙心頭蔓延的同時,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愫悄然滋生。從前那個卑微的宮女子的模樣如同這雨簾般漸漸的模糊了起來,那張依舊艷冠群芳的臉上多出的清冷又出塵的味道,經久不曾散去。

就在康熙晃神的時候,外面響起了“噗通”的兩聲,頭一個渾身癱軟倒在地上的就是暢春園的總管郭海,自從天上下了第一滴雨開始,他的臉色就變得慘白非常,耳邊迴響的是他在乾清宮裏和康熙的密奏。

“皇貴妃娘娘在暢春園中並不大安分,俱奴才所知,皇貴妃娘娘和她身邊的大宮女采青之間似乎並不幹凈。”

“這樣褻瀆神明之事在暢春園中不獨奴才知道,萬歲爺息怒,皇貴妃娘娘如此為大清祈福,老天爺難免震怒,奴才身為總管難辭其咎,請萬歲爺責罰。”

當初的所有言語,如同此時這滂沱的大雨,一字一句都砸在了他的身上,雖沒有骨斷筋折,卻已然讓他連跪在地上的力氣都沒有了。不需要再調查,也不需要任何的證據,漫天大雨力證了皇貴妃祈福的真誠,而污衊虔誠為大清祈福的皇貴妃,想也知道會落得什麼後果,郭海恐懼的渾身顫抖,身下溢出了一灘黃水,竟當場嚇得失了禁。

他的動靜驚動了出身注視着皇貴妃的康熙皇帝,就像郭海回憶起了乾清宮密奏一樣,康熙在這個時候也將當時的場景全都回想了起來。想到自己來到這暢春園興師問罪就是受了這奴才的蠱惑,想到自己當著這麼多雙眼睛又做出了自打嘴巴的事情全都因為這個奴才的誣告,康熙的眼睛瞬間就溢滿了怒火,恨聲吩咐了左右侍衛將郭海拉下去聽候發落,隨後康熙不得不看向了另一個失態的癱軟在地上的女子。

那是暢春園的宮女,他在龍王廟齋戒祈福的那七天,正是這宮女盡心服侍,從起居到飲食,從端茶到研墨,當時他只覺得這女子面容姣好行動溫柔,倒起了將她帶回紫禁城近身服侍的念頭。

“皇上心不誠。”

皇貴妃剛剛的那番話如同炸雷一般在康熙的耳邊迴響,心不誠……難道就是因為他在齋戒祈福的時候對這宮女子動了心思,所以龍王才認定了他祈福之心不誠嗎?鬼神之事哪有什麼定論,康熙越是如此想,便越覺得他找到了七日祈福並未奏效的理由。

顯然那癱軟在地的宮女子也想到了此處。她是包衣出身的宮女子,小選後分配活計,她正為沒能爭取到后宮裏好的差事而沮喪的時候,聽到管事的姑姑們提起,皇家修建的暢春園還沒分配宮女過去.那暢春園是皇上修建來避暑的院子,連圖紙都是皇上親自審閱了好幾次才定下的。

以萬歲爺對那園子的喜愛,日後少不得一年中有大半年會在園子裏住,若是能在園子裏得了皇上的恩寵,也不失為一條晉身的捷徑。這女子便動了心,繼而如願以償的被分到了暢春園裏,正滿心歡喜的以為得了條通天之路,誰想到事情竟發生了這樣的變化,暢春園竟被皇上賜給了皇貴妃做靜修祈福之用。

自從皇貴妃住進了暢春園,偌大的院子再精美,也不過是個精美的尼姑庵罷了。這樣的現實粉碎了不知多少宮女子的承寵夢,而這段日子園子裏的風言風語又重新讓她動起了心思。等到康熙去龍王廟祈福的這段日子,她便抓緊了機會在皇帝面前露了臉,從皇上的眼神中,她欣喜若狂的覺得,她離自己的目標越來越近了。

可誰知,這一場大雨和之前皇貴妃的一句“心不誠”又將她打落到了塵埃中,而這一次,恐怕她連安安靜靜守在園子裏的機會都沒有了。癱軟着身子被侍衛們同郭海一起拖了下去,宮女子的眼淚混在了雨水中。

很快這消息便傳遍了整個園子,縱然康熙只是將郭海和宮女子的罪名定位了在神明面前無狀,可那麼多雙眼睛看着,內里究竟是因為什麼,有心人都明白了一二。

這一次,就連一向都十分崇拜皇阿瑪的大阿哥心裏都頗有微詞,齋戒祈福本就該心誠,更何況是為了化解大旱三年的天罰呢,這樣的時候,那女子不曉事膽敢有那種心思,怎的皇阿瑪竟也被這種事擾亂了心神呢?隨即又覺得自己這樣的想法委實是大不敬,大阿哥忙將這念頭給壓了下去,然而他卻不知道,尊敬這種感情,一旦崩塌了一角,很快就會哄然而潰了。

這場雨一直下了傍晚才漸漸停歇,園子裏所有的下人此時每一個敢怠慢皇貴妃,也再沒有任何人阻擋胤禩去和額娘團圓的腳步。即使是兩世為人,心理年齡早就不是稚童的胤禩,在見到額娘的第一瞬間,還是忍不住鼻子一酸撲進了額娘的懷裏。

皇貴妃抱着懷中的兒子,伸手輕輕的拍着胤禩的脊背,在康熙面前平靜無波的臉上也露出了激動和思念的神色,眼眶也紅了起來。

聖駕在園子裏又停留了七日,這七日裏,胤禩幾乎每天一大早就去到額娘的院子裏,待到天色黑了才回去自己的院子。康熙對此倒是頗有微詞,被太皇太后給攔住了,便也沒去管他,胤禩倒是落了個清靜,心中暗道,皇阿瑪若是再來攪局,少不得他還有各種手段讓皇阿瑪鬧個沒臉。

團聚的時間總是很短暫,聖駕回京的時候,胤禩忍不住一再遙望暢春園的方向,不住的利用千里傳音叮囑額娘要保重身體,若是園子裏再有人敢鬧么蛾子,一定要告訴他,萬不可再自己受着了。被下人怠慢這樣的事,要不是舅舅那邊得了消息,好脾氣的額娘指不定還要忍多久呢?

好不容易收斂了心裏面的思念之情,胤禩轉回頭閉目養神,想到始作俑者的烏雅氏和在背後推波助瀾的納蘭明珠,心裏露出一個冷笑。這雨也下了,等回了京城,有些賬可就要算一算了。皇阿瑪這一次丟了這麼大的臉面,只怕這一腔的怒火,都要烏雅氏和納蘭明珠來承受了。

胤禩甚至康熙雖然對臉面極為看重,卻並不是個會輕易被矇騙的人,這一次吃了苦頭,只怕他會將此事查得清清楚楚,明珠在背後動的手腳,想必還瞞不過皇阿瑪。想踩着他額娘當梯子重登高位?想得倒是好,可惜他最擅長的,就是在中間撤梯子,這回不讓明珠摔斷脖子,枉費了他的一番算計。

不必胤禩在中間再動什麼手腳,等回到了紫禁城,憋了一肚子火的康熙完全沒給他的寵妃德妃臉面,將這一支被抬了旗的烏雅氏重新打入了包衣旗,又裁撤了烏雅家旁支在內務府的管領職務。

帝王的震怒下,即便烏雅家在內務府也算是根深蒂固的包衣大族,也沒人敢在這個時候冒着承受康熙怒火的風險為他們家求情。一時間牆倒眾人推,烏雅家手裏的權力很快就被旁的包衣世家瓜分了個乾淨。

德妃聽到消息后便病倒了,然而這一次她卻沒能得到康熙的垂憐和安慰,反而是太皇太后那邊下了懿旨,說道:“既然德妃病了,便只專心養病,萬不可過了病氣給十四阿哥”,隨後,被德妃珍視得如珠似寶的十四阿哥便被抱到了皇后那邊暫且照看。

不得不說,太皇太后一向都不怎麼摻和康熙後宮的明爭暗鬥,可這一次德妃和烏雅家手伸得太長,偏要給皇貴妃頭上潑髒水。闔宮上下誰不知道,皇貴妃那是能為太皇太后病癒祈福,為大清江山祈福的有福之人,德妃想動皇貴妃,那就是明晃晃的打太皇太后的臉面。

太皇太后一出手,就狠狠的給德妃心口戳了一刀,誰不知道,德妃現在最寶貝的就是十四阿哥了,而德妃在這宮裏面最惱恨的就是搶了她一個兒子的佟佳皇后,太皇太后藉著她稱病的這檔口,把十四阿哥交給皇后暫且撫養,這下子,氣急攻心的德妃,從裝病倒成了真病。

佟佳皇后倒是分外的大度的派人傳話給永和宮免了德妃的請安,讓她專心養病,回頭就派人去把四阿哥胤禛叫了來看小阿哥。四阿哥還沒到,反倒是得了風聲的胤禩帶着小九和小十兩個弟弟藉著給皇后請安的由頭,先跑來後宮宮裏面看小阿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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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八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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