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能在康熙身邊熬出個名堂來,梁九功絕不是個傻得。又因為是康熙身邊近身伺候的,比起旁的人來,梁九功對於康熙的心思更能揣摩個*不離十。

暢春園裏的那位,如今雖然身份扶搖直上成了皇貴妃,但卻不是萬歲爺記掛的;雖有個兒子傍身,卻也看不出有什麼大用;娘家被抬了旗聽上去榮耀,可沒有聖眷,只領了個閑差做個閑散的八旗子弟,說起來倒還不如手中有實差的包衣人家管領來得讓人青眼。

因而梁九功的心中彷彿明鏡似得,暢春園裏的這位娘娘,說她句根基不穩都是抬舉了。宮裏面最不乏捧高踩低的主兒,梁九功也不例外,掂量了下這位皇貴妃娘娘的分量,覺得踩上一腳不僅不會出事,還會賣人個好,梁九功何樂而不為呢?

他想賣好的人,可不是眼前這個郭海,而是他背後的人。當初人人皆知這暢春園是萬歲爺建來自用的,多少人擠破了腦袋想做這暢春園的總管,最後讓郭海這小子給得了去,背後出力的人是誰,梁九功心裏面可清清楚楚。

永和宮的那位德主兒,雖然出身比不得旁的主兒,但娘家在內務府包衣人家的勢力卻不容小覷。有些時候,縣官還不如現管,想在宮裏面活得自在,內務府使不使絆子可是至關重要。德妃在宮裏面活得自在,娘家人可沒少出力,偏萬歲爺也縱着,這就讓梁九功不由得多番掂量這位德主兒在萬歲爺心中的地位了。

萬歲爺看重暢春園,又不大喜歡紫禁城的煩悶,日後少不得要多在那園子裏生活的。隨龍伴駕的嬪妃自然少不得。在紫禁城裏有人手的,都想在園子裏再安排些自己的人,那總管的位置炙手可熱得很,最後卻是和烏雅家交好的郭海得了去。萬歲爺既然欽點了郭海,這裏頭自然便有了心向德主兒的意思,梁九功看得真真的。

只是,梁九功雖然擺正了他心向德妃、準備踩皇貴妃一腳的位置,心裏頭卻仍不住的猜想,德主兒為什麼要和皇貴妃過不去?這二人,平日裏也沒見有什麼過節。

論身份,皇貴妃這名頭可是拿後半輩子守活寡換來的,從前入侍皇上十餘載又誕下了皇子也不過是個小小的貴人,兒子也被惠妃養在了名下。德主兒卻是扶搖而上,四阿哥雖然被抱養給了佟皇后,卻晉了嬪位,後來誕下了六阿哥又提了妃位。和當初的良貴人比起來,二人的身份可謂是雲泥之別,且那良貴人在宮裏面是個鋸嘴的葫蘆性子怯懦的緊,和德主兒全無交集,更別說是交惡了。

論聖寵,德主兒不是專寵,可卻從來沒少了恩寵,十七年誕下四阿哥,二十年誕下六阿哥,二十一年誕下皇七女,二十二年誕下皇九女,二十五年誕下皇十二女,二十七年又誕下了十四阿哥,瞧瞧這頻頻有孕的架勢,便知道德妃的聖眷那可是后宮裏獨一份的。從前的良貴人哪裏能比得上?

就因為這種種不可思議之處,對於德妃和烏雅家為什麼要和園子裏的皇貴妃過不去,梁九功是百思不得其解。但這並不能動搖他站定立場的決心,等茶房那邊備好了茶水,這才帶着郭海去了乾清宮。

梁九功並不知道,他前腳兒還沒踏出這御茶房呢,聽了幾耳朵的張喜全就瞧瞧叫人去尋八阿哥身邊的喜壽傳話去了。梁九功那老貨一門心思的扒着德妃,他張喜全可不這麼看。

喜壽那小子是他的干孫兒,認得的那些人脈都有他的手筆在裏面。打從八阿哥大病初癒的時候,這宮裏面發生了那麼多事,看上去好似全無干係,可他冷眼瞧着,喜壽這小子可沒少東跑西顛的。雖然張喜全心裏面也嘀咕,這八阿哥不過是個剛啟蒙的孩子,不大可能和這些事有干係,衛氏一族雖還在內務府里有門路,卻也做不到這手眼通天、全無痕迹的程度,這事兒怎麼看也不大可能和八阿哥攀扯上關係。

可不知怎的,他心裏頭就是時時冒出這樣的想法來,便也因此越發的留心,越是留心,便越是心驚,等後來喜壽開始試探得透了些口風給他后,張喜全這心裏驚懼交加之外,又彷彿看到了一條青雲之路。

在外人眼裏,張喜全是個傻的,這宮裏面想要出頭的,要麼想盡法子扒着梁公公在萬歲爺面前賣好,要麼擠破了頭想給太子爺鞍前馬後,偏這張喜全,因着認了個干孫兒是八阿哥身邊的,倒是總往八阿哥那邊湊,能頂個什麼用?還不如有些人劍走偏鋒去討好大阿哥和佟皇后呢。

八阿哥胤禩得了張喜全傳來的話,正臨摹大字的右手一頓,筆鋒一轉,在紙上寫了郭海二字,隨即又寫了烏雅氏三個字,神色似是嘲諷又似是感慨。

他上輩子的仇人不少,這輩子重來一次,他不是心慈手軟之輩,但並不想牽連太廣,首惡是康熙,一切諸惡皆源於此,他做不來在康熙面前來一套父慈子孝隱忍再三的把戲,他寧願一而再再而三的給康熙添堵,不着痕迹的給江山清理流弊。即便上輩子老四是最終的勝利者,可不需要老四那套幫他奪嫡的“爭是不爭、不爭是爭”的手段,他還是有法子讓自己得償所願。

老四上輩子害他不淺,德妃卻也不虞多讓。斃鷹那件事,小九後來查到了十四的頭上,兄弟幾個幾乎鬧翻,最後才查到是德妃的手筆,十四跑去永和宮一通大鬧,連十四福晉都跟着吃了排頭。

他和十四感情好,不忍他們母子鬧翻還從中調和了一番,強壓下不滿的小九和小十。這輩子重來,他連老四都暫時沒動,更沒那個心思去尋德妃的晦氣。以己度人,德妃對十四倒真的是殫精竭慮、慈母心腸,他也不願意揪着這輩子還沒發生的事情不放。

卻沒想到,這輩子他和額娘都沒招惹德妃,德妃卻偏偏要自己衝上來尋額娘的晦氣,下的還不是一般的絆子,而是要人命的絆子。胤禩的將手中的筆放下,順手將寫了人名的那頁紙丟進了一旁的火盆里,熊熊的火焰很快就將烏雅氏幾個字吞噬,火光中,胤禩的黑眸中也映出了一道有些猙獰的紅色。

喜壽正等着八阿哥的吩咐,見他燒了紙忙抬眼看去,便看到一臉溫和笑意的八阿哥這抹帶着淡淡嗜血之色的眸子,立時從后脊樑處升起了一道寒意,唬得他又立刻低下了頭去。

“只憑德妃的意思,烏雅家怕是不敢鋌而走險,誰不知道皇阿瑪心情不好,這事兒風險極大,賭贏了自然是好,可輸了的代價卻極大。若沒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烏雅家沒這個膽識到御前說這些閑話。”

德妃到底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給額娘下狠手,他略想了想,便能猜出個□□分。德妃和額娘倒是無冤無仇,卻和佟佳皇後有奪子之仇。上輩子為了佟家皇后,德妃都能和親生兒子老四鬧成那個樣子,足見德妃對佟佳皇后的怨念有多深。

不過,上輩子的佟家皇后是個短命的,一輩子只升到了皇貴妃的位子,臨死才被封了皇后。如今卻不同,因他的謀划,額娘要皇貴妃的身份才擔得起給大清祈福的名頭,已在皇貴妃之位的佟佳氏就順勢被提前封了皇后。

從前佟佳氏做皇貴妃再是諸妃之中第一尊貴之人,嬪妃們也不必去她宮裏請安。可封了皇后就是正經的主母,給皇后請安可是嬪妃的規矩,想來已然不習慣早起去請安的德妃娘娘,心裏面可不大舒坦。

再加上六阿哥胤祚夭折后,德妃可把希望都寄托在了這一胎,今年正月的時候瓜熟蒂落誕下了小十四,本該是被皇阿瑪恩寵有佳的,偏偏今年發生了這麼多事,皇阿瑪無心後宮,也沒心情去含飴弄小兒,德妃娘娘恐怕是失落得緊了。

太皇太后這邊德妃怕是也覺得厚此薄彼了吧?畢竟太子、大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乃是他和小九、小十都成了慈寧宮的常客,德妃和小十四卻沒有得到什麼格外的青眼。

林林總總加起來,平添了舊恨新仇。這種心情,胤禩表示理解,不過……德妃娘娘若是敢繞着彎子和皇后找不痛快,他倒也佩服她幾分,偏她欺軟怕硬想要捏軟柿子,呵!當他額娘是軟柿子來捏,德妃娘娘,你可要小心捏的不是軟柿子,而是刀尖子!

抬眼看喜壽有些茫然的神色,胤禩提點他道:“今兒表哥休沐,你替我遞話到舅舅那邊,就說讓他們盯着點兒納蘭明珠,這事兒,少不得他的手筆!”

德妃一門心思的想要泄憤,卻不知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納蘭明珠是個最狡猾不過的,德妃想要踩他額娘,納蘭明珠卻也想躲在德妃背後縱着烏雅家去做出頭鳥,他好躲在這背後平禍呢。

索額圖和納蘭明珠可是皇阿瑪用來制衡的兩方人馬,想靠着制衡朝臣來君權在握,皇阿瑪想得倒是輕巧,卻不想養虎為患,索額圖和明珠爭權多利,壞的是朝廷政令的清明,苦的是天下的黎民百姓不說,還埋下了兄弟相殘的禍端——若是教導得當,太子和大阿哥本該是相互扶持的兄弟,一如皇阿瑪和叔王福全。

如今索額圖萬劫不復,明珠一家獨大,以明珠的頭腦,絕對能想得到,他的好日子到頭了。皇阿瑪整治了索額圖給了天下百姓一個交代,但順着這徹查貪墨的由頭,明珠的首尾可不少,皇阿瑪若是有心,他也跑不了被查出罪證來步了索額圖的後塵。

可明珠也是深知皇阿瑪的性子,若是能粉飾太平,皇阿瑪是絕不願意撕破了臉面,明珠倒是好盤算,看到德妃動了,便想着漁翁得利,一旦皇阿瑪認定這天罰源於額娘祈福不誠而非他施政有失,那麼皇阿瑪就絕對不會再主動去翻貪墨的舊賬,反而會極力的安撫因為索額圖一系人接連被貶殺而帶來的朝廷震蕩。這樣一來,明珠可就暫時安全了,有了這喘息的時間,以明珠的狡猾聰明,定然能尋得東山再起的機會,不會如索額圖一般再無出頭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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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八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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