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14|
仁和書院,被天下學子推崇,而且其中學子科舉金榜題名者眾多。這進入仁和書院,說不上一步登天,但也算離朝堂只有最後一步之遙。
齊慕陽進了仁和書院,自然要早些入學。
因為仁和書院不許小廝,學童陪着,齊慕陽只能是靠自己。好在齊慕陽並不是嬌生慣養的富家子弟,並沒有覺得不妥。
齊慕陽席地而坐,身下是一張方形蒲團,身前放置一張約三尺來寬的書案,上面放着筆墨紙硯等物,又有四書五經摞在一旁。
方少意和齊慕陽並沒有在一同讀書,不過這時候卻是跑了過來,直接坐在齊慕陽身邊,依舊一身紅衣,十分張揚。
“如何,你這入學有一段時日,可還好?”
齊慕陽瞥了方少意一眼,放下手中的書冊,如實說道:“除了有一些聒噪的聲音,倒還好。”
方少意一噎,他自然知道齊慕陽口中這聒噪的聲音指的是誰。
雖說齊慕陽外室子的身份在這書院裏面聽見不少閑言閑語,但齊慕陽壓根就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語,壓根就沒當回事。
“我怎麼覺得你似乎一點也不好奇我對你說的那句話?”
那句話?
齊慕陽面上不顯,心裏卻無奈地笑了笑,雖說沈麒那個人不大着調,但是那天沈麒和他說的話,他卻不敢不放在心上。沈麒那般現實地和他說了那些狠話,若他真的還不知輕重,一意孤行,說不定到最後他真的會和齊景輝,還有楊氏,一家三口團聚。
“你說了什麼話,我為何要好奇?”
方少意詫異地轉過頭,望着齊慕陽,他倒不知道齊慕陽還真的沉得住氣,仔細一想齊慕陽年紀雖小,但心思頗深,這是在故作不知。
“你若是不在意,那就算了。”
說著,方少意順手拿過齊慕陽書案上的書冊,翻看了一下,看着上面的註釋筆跡,笑道:“你倒是蠻認真的。”
如果說沈麒告訴他那件事,是真正提醒他,為了他好,那方少意告訴他這件事,他就看不穿究竟是何目的。
善惡是非,難辨真假!
齊慕陽搖了搖頭,不再多想,回道:“齊家不是當初的武陽侯府,自然不能和方家相比。”
方少意自然聽出齊慕陽這話裏面的意思,分明就是在說他是方家少爺,就算不認真讀書,這以後的前程也少不了。方少意覺得好笑,上下反覆打量齊慕陽,問道:“你這心裏究竟是怎麼想的,明明不過十歲年紀,怎麼像個老頭子一樣,如此無趣。”
無趣?
齊慕陽聽到方少意這句話,眼神一凝,他不禁回想起當初他剛來這的時候,一心想着離開槐樹衚衕的宅子,對着大周朝的一切都十分好奇,四處張望着,可是這段時日過去,他只覺得整個人他整個人都已經變了。
再也不是當初剛來的時候,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想到這裏,齊慕陽心裏悵然若失,他也不知道這究竟是好事,還是一件壞事,捨棄許多,然後慢慢學着適應周圍的一切。
方少意看着齊慕陽目光沉靜,像是在想什麼事,臉上透出一絲不合年齡的落寞。
“快別發獃了!”
方少意一拍齊慕陽的肩膀,提醒了一句,便急忙走了出去,“蕭先生來了,你可要小心了!”
聽見方少意這句話,齊慕陽抬頭一看,果然是蕭仕言走了進來。
······
仁和書院,並非單單隻學四書五經,君子六藝禮、樂、射、御、數皆有涉獵。仁和書院教導的學子絕非只會死記硬背的書獃子,出仕為官,若非德才兼備之人,又如何能步入朝堂。
蕭仕言手執戒尺,面目嚴肅,板着一張臉,目光落在坐在角落處的齊慕陽身上時,更是嚴厲。
數,即數學之數,還有術數,術樹便是分為五術的命、卜、相三術,不過仁和書院教授的卻是數學之數。
齊慕陽知道上次他落了蕭仕言的面子,蕭仕言對他很不滿,一直都盯着他,齊慕陽不敢有任何分神不妥之處,翻開,專心聽蕭仕言講解。
前世,齊慕陽也曾了解過其作者已不可考。一般認為它是經歷代各家的增補修訂,西漢曾經做過增補和整理,其時大體已成定本,最後成書最遲在東漢前期。
不過,現在齊慕陽手上的這本卻是名為九章之人編寫撰立而成。這也就是歷史朝代不同,但歷史的進程大抵一樣,只不過有些偏差而已。
“齊慕陽,你來答一下。”
在座的學子一聽蕭仕言這話,一個個都把目光放在齊慕陽身上,十分興奮,興緻勃勃地看着這一幕,他們對蕭仕言一直問齊慕陽問題可是十分歡喜,總好過問他們。
“今有人共買物,每人出八錢,盈三錢;人出七錢,不足四錢,問人數、物價各幾何。”
齊慕陽起身,躬身行了一禮,他已經習慣蕭仕言總想討回上次那一題,一直讓他答題,就等着他回答不出,好批評一番。
剛才蕭仕言所問的問題的是裏面第七章“盈不足”。
自然分為九章,其一為“方田”,專講平面幾何圖形面積的計算方法,也就是田地測量、其二為“粟米”、其三為“衰分”、再然後分別是“少廣”、“商功”、“均輸”、“盈不足”、“方程”、“勾股”。
不得不說,這仁和書院雖教算術,但大多都和為官治民相關聯,如米價、田地、城、垣、堤、溝、塹、渠的建造,這一切都是從官員實幹出發,不單單是為了科舉,更多是為了以後出仕為官,造福一方百姓。
齊慕陽低頭沉思了許久,最後搖了搖頭,說道:“先生,這一題慕陽不知。”
“啊——?”
這一下就讓在座的學子詫異不已,他們沒有想到齊慕陽居然沒有答出這一題,他們可是非常清楚,齊慕陽算數究竟有多厲害,怎麼會偏偏不會這一題。
他們可都還等着看齊慕陽又答對題目,先生無言以對。
現在卻是齊慕陽不知道!他們一個個都瞪大了眼睛,驚訝地望着齊慕陽,很是不解。
蕭仕言聽見齊慕陽這話,整個人瞬間便放鬆,臉上透出一股自信,眉頭舒展開來,面色一緩,倒是沒有批評齊慕陽,只是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點頭說道:“沒事,你坐下,我告訴你這一題如何解。”
果然,他也不是什麼都知道。
蕭仕言心裏如此想着,面色得意,嘴上卻是已經開始對學子講解“盈不足”這一題。
齊慕陽聽着蕭仕言口若懸河地將,心裏卻是覺得好笑,望了一眼書案上的,雖說他不是理科生,但等比數列、等差數列、積分、微積分也是知道一二,也不知道蕭仕言看見這些會是何表情。
沒過多久,這一堂課便結束。
“齊慕陽,剛才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不願說?”坐在齊慕陽前面的少年蔣一清轉過頭,好奇地問了一句。
蔣一清是商家子弟,在這一眾世家子裏面身份很不起眼,更有人嫌棄蔣一清身上的銅臭味。齊慕陽雖說是武陽侯之子,但如今齊家被削了爵位,而齊慕陽又是外室出身,在這仁和書院也就只有蔣一清和齊慕陽說些話。
齊慕陽笑了笑,瞥了一眼走出去的蕭仕言,問道:“你覺得呢?”
“我猜你一定知道答案,只不過不願意回答罷了。我看你的算術要比先生還要好。”
蔣一清倒是很喜歡和齊慕陽在一起,畢竟齊慕陽也沒有嫌棄他商戶出身,而且在蔣一清看來齊慕陽為為人還不錯。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還是齊慕陽和蔣一清都是因為出身被孤立。
“蕭先生要是聽見這話,說不定會找你麻煩。”
蔣一清嘴一撇,剛準備說什麼,蕭仕言卻是又折返,走了進來,望着齊慕陽,說了一句,“齊慕陽,你出來!”
蔣一清嚇了一跳,有些慌亂,正擔心蕭仕言是不是聽見了他說的話,聽見後面那一句話,陡然放下心來,一臉幸災樂禍地望着齊慕陽,低聲笑道:“看來,他還是你來找你麻煩的。”
齊慕陽一怔,有些錯愕,怎麼單單隻叫他出去。
“快點,別讓崔太傅久等。”
崔太傅?
齊慕陽心裏更加疑惑,也不知道崔太傅為什麼突然要見他,心裏疑惑,但不敢耽擱,趕緊跟着蕭仕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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