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第二天,夢馨迷迷濛蒙之中覺得眼前有個黑影在不停的移動,一會兒靜止,隨之又開始移動,她努力的使自己的大腦清醒些,迫使自己睜開眼后,瞳孔瞬間放大。
金子韌手裏正端着杯子趾高氣昂一副大爺待審的模樣對着她,語氣更是不善:“小甜甜,你醒了?今天跟我回去見爸媽,聽見沒?”
夢馨“……”
“打扮漂亮點!”
夢馨揉了揉眼坐起來半響不動,她不明白他什麼時候出現在家裏的?有鑰匙就可以這麼隨便嗎?
金子韌喝完杯子裏的水,往桌子上一放,抬手就推她:“快點起床,想什麼呢?我今天調休!”
夢馨抿了抿唇,緩緩地抬眸:“哥,你什麼時候來的?”
金子韌“……”
話說,昨天晚上,他那個鬧騰勁兒,打完了羅山,打夢馨,最後以家事外人不得插手為由,把羅山趕了出去。
夢馨不困,死按着人家滾床上睡覺,省的礙他眼。
他則一人坐到客廳,大腳丫子一伸,男主人一樣的把果盤的西瓜都吃了,最後下樓,還拎走了夢馨一袋子零食。
(他不買零食就算了,吃羅大王買的,他還吃得光明正大,天經地義。)
以至於這貨回去晚飯都沒吃,躺在床上撐的哼哧哼哧的給家裏打電話。
金媽媽一聽甜甜回來了,頓時喜出望外,巴不得分分鐘就要見到她,一口一個小傢伙一口一個小乖乖的喊着,後來就連金子韌口中說出的那句句雷人的話,都當成了理所應當。
“媽,我給你娶個兒媳婦,怎麼樣?”
“心嬌啊?娶唄,她你還不想娶就娶,特意打個電話惹你媽我睡覺。”
“不是,是甜甜。”
“甜甜?做你的夢去吧?”
“媽,真的,真的真的、、甜甜回來了,回來找我,現在長的嘖嘖嘖...,也不流大鼻涕,衣服穿的也不擰巴了。那叫一個漂~亮!”
金子韌躺在床上眯着眼的一頓猛誇“小臉蛋水靈靈嫩嫩的,一掐一汪水,跟竹筍似的翠綠翠綠的,呵呵呵!”
金爸爸聽着揚聲器裏面的兒子,臉黑的跟外面天一樣,報紙都看不下去了。
金媽媽臉上那一絲由丁心嬌轉變的難堪也不見了,眉宇間都帶起了笑意:“媽特想甜甜這孩子,小傢伙什麼時候回來?媽給她做好吃,這小乖乖小時候就愛吃你爸爸做的雞蛋羹,還有媽做的排骨……”
“明天。”
“行行行,爸媽給你們準備好吃的,哎呀,這麼多年沒見,這小傢伙還知道想着咱們,真不錯……”
***
這一夜,可謂是金家的難眠之夜,真像是自家的孩子離開多年,又突然榮歸故里的親切。
金媽媽巴不得把家裏全部的好都拿出來款待她。
一大早金媽媽還打電話催他們早點回來呢,這不,金子韌爬起來就上樓了,他可不想關鍵時刻掉鏈子。
所以,夢馨一睜眼就看到了他,昨晚被他鬧騰的太累了,晚飯也沒吃,身上的衣服也沒換,一覺睡到天亮。
“哥,你什麼時候來的?”
金子韌眨了眨眼,詭異的一笑“哥,從來就沒走。”
夢馨聞言,下意識的抱住了胸,弱弱的來了句“他呢?”
“誰啊?呃…你說那二百五,被我打跑了,估計以後都不敢來了。再來,我就揍扁他。”
夢馨“……”
金子韌看着她因為熟睡清醒后的面頰,紅韻嬌嫩,迷濛的睡眼微微開啟,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在眼臉下投入了美好的弧形,輕輕的猶如羽毛,又像是飛舞的蝴蝶在盈盈煽動。她的臉上帶着稚氣,一雙眼睛黑葡萄一樣的潺潺流轉……
金子韌只覺得喉嚨一緊,剛剛喝的水,根本不管用。他猛然坐過去一把抱住了她,發|情小狗一樣的開始索吻。
夢馨剎那間驚住,她什麼都沒做,不知怎麼又觸碰到他身上的哪根弦了?她抬手推開,卻被他禁錮住了“哥,別……你走……唔……走開!”
金子韌骨子裏的霸道和佔有性,吞噬着他的理智,他單手一反轉就扣住了夢馨的兩隻手,氣喘吁吁地對着她“怎麼?這麼不喜歡我?你喜歡羅山是不是?”不知為何?只要一提到羅山,他就莫名的發悶,那口氣死死的堵在胸口,讓他呼吸難耐。
“你是不是已經跟他……?”隱忍的怒氣夾帶着語氣的生硬,在對上夢馨那張天真純潔的臉時,他剎住了車。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又一次敗給了這張天真的臉頰。
夢馨突然間從床上彈起,像是想明白了什麼一樣,死推着金子韌“你走你走你走、、、”
“甜甜~甜甜你幹嘛?我都請假了,一大早你就趕我走?跟我回去見爸媽!快!”
這廝真是皮厚的不識趣,活的也比較自我。
他畫好的路線,一向不容的她人逾越和摧毀。。
夢馨委屈的端倪着他“我不!”
“這事由不得你,我說了算。洗臉、刷牙、吃飯。我還給你買了衣服,你一會兒換上。”
夢馨氣鼓鼓的神情怒視着他,不動!
金子韌眼睛一瞟,對着她的小肚皮看了一眼,呵呵的就笑了,只要看到她生氣,他渾身的細胞就沸騰。
這個潛在的習慣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養成的,只要一看到她氣呼呼的小表情,他心情就倍兒爽,什麼煩躁和困苦都煙消雲散了。
這會兒,一副笑眯眯的神情傾下身,臉都快要貼到夢馨的脖頸了“甜甜,我告訴你,你今天去也要去,不去我就拿繩子捆你去。”
夢馨背過身,去了衛生間洗漱。
金子韌整個身子半倚靠在門框上,得意的吹了一個響亮的口哨。
夢馨透過鏡子看到他那副滿臉春風的樣,牙刷一用力戳破了自己的嘴,她低頭將嘴裏的牙膏泡沫吐出來,金子韌趕緊走了過去“甜甜,你是不是牙出血啊?看你這麼瘦,平時多吃點vc,來,讓我看看。”
夢馨別過臉去,喝了口呼嚕呼嚕的洗漱起來,沒理他。
金子韌一腔熱血得到這種冷漠的對待,他那顆傲嬌的心怎麼受得了?伸手指着夢馨的腦袋就說開了。
“小甜甜,你什麼表情?我爸媽聽到你回來,殺雞宰羊的款待你,你還不想去?鬧什麼情緒?哥當年考上醫學院的時候,也沒見他們這麼高興,你噘着嘴擺這表情給誰看?一會兒給我開心點。知道沒?”
他的普通話不太標準,二級乙(他還考了兩次才過)。說話的時候難免夾雜着地方方言,n-l不分,而且前後鼻尾音、平翹舌音、邊鼻音fu-hu,z-zh,送氣不送氣的,i-u不分,保留濁塞音、濁塞擦音,丟介音的那種。
他口中知道沒?說出來就變成了知(zi)道沒?
夢馨撇了一眼金子韌,一下子把牙刷放回了杯子裏,嘩嘩的開始洗臉。擦臉,一聲不吭。
金子韌端倪着她從自己身旁走過,那個面無表情無視他的樣,讓他沉不住氣的兩步跟進卧室“我說小甜甜,你聽見沒?”
夢馨坐在床上不動。
金子韌走過去伸手就摟住了她,被她推開。
金子韌抬手推了一下自己眼鏡“我跟你說,我爸媽在我爺爺奶奶住的地方,果園一大片一大片的,杏子、桃子、蘋果、梨子都熟了,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摘?樹上長的絕對新鮮。到時候哥一定把最大最甜的給你!”
說到這裏他就興奮,先是哈哈的笑了兩聲“這還是幾年前的事了,那時候我爺爺從老家帶的蘋果,你兩隻手抱着啃,我一轉身你就摔地上了,那蘋果在我們家地板上滾……”提到這裏,他忽然停住了,因為現實不是夢馨小手抱不住,而是當時金子韌看到:她手裏的蘋果比自己手裏的大又紅,他要跟夢馨換,小傢伙不換,他一手給打掉了。
看到小傢伙撅着屁股對着地板滾的蘋果追,他高興的豎著腳丫吹口哨。
……
夢馨對這些事,根本印象不深。
金子韌見她不吭聲,呵呵一笑,掩飾的來了句:“回去之後,哥一定給你最大的,來試試這個裙子怎麼樣?”
夢馨抬眸見金子韌抖開了一件銀白色花邊,黑黃鑲嵌的雪紡裙。
這件裙子是她在網上看了好幾次,因為價格不敢下手的那件,不知他什麼時候相中的?
說不喜歡,肯定是敷衍。
金子韌卻不然為意“甜甜,我昨天出去看到這件,給你買回來了,穿上試試。”
夢馨不接,別過臉去“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你這都說的什麼傻話?我不對你好,對誰好?快快快,去試!”
夢馨被他推聳着去試穿了,等她穿好之後,看到鏡中的自己,心中有一股說不出的美意。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何況還是他送的。
愛情是一種很抽象的東西,它像一張無形的大網,控制着人的思想和心理,以及行為。而且力量巨大,大到往往不是理智可以控制的。愛意一旦產生,做起所有的事情根本毫無理由可講。——簡而言之一句話,自娛自樂的瘋狂。
當她滿懷欣喜的穿着這件衣服走到金子韌面前,等着他讚美之時,卻聽到一句刺耳的話。
“甜甜,你穿這個雪紡裙的確不錯,比心嬌漂亮。”
夢馨聞言暗暗低下了頭,刺激了她敏感又脆弱的心靈。
原來他一直都想着那個叫心嬌的女孩。
金子韌卻渾然不知,也無從去感受她內心的想法和細察她眼中的情愫。他就是習慣性的提起丁心嬌。這些年也習慣了她的存在,沒有很特別的意思。
奈何剛剛掉進愛情漩渦的夢馨,卻容不得一粒沙子。甚至是來自她本心佔有性的排斥,她嘟着嘴背過身去。
金子韌以為他誇她,她害羞了。呵呵一笑,單手扯着她的胳膊拉到餐桌前,順手遞給了她一根油條。
“甜甜,我跟你說,那天心嬌她一眼就相中了這件裙子,試穿之後跟個粽子似的,一點都不好看,我沒給她買。她就鬧情緒說我不在乎她,不關心她,什麼買風鈴草也不買,逛街就知道壓馬路,壓完馬路就吃飯。我一看電影就睡覺、上班也不等她吃飯,她胃疼我也不管,被雨淋了我沒給她傘,根本不愛她,炒菜也炒咸了……結婚買三金,我也不去,合著我就不想跟她結婚,什麼什麼的煩死了,我在她眼裏一點對的都沒有,全是錯。最後她要跟我分手。”
金子韌吃着油條喝着豆漿,還能不接不停的一口氣把平時丁心嬌對他的抱怨都說出來。
根本也不看傾訴對象,他貌似肚子裏還壓着一窩火。豎著筷子對着面前的竹筍死戳“甜甜,你說是我過分嗎?”
夢馨放下了手中的油條,什麼話也沒說,聽到他這麼問,張嘴還沒來的及回答,就聽到金子韌自顧自的說了下一句。
“分明就是她過分,你想啊,我們同在一個醫院,同一個科室。她休假,哥肯定要上班,一個科室的醫生都是輪流休假,哪有這麼多時間陪她?甜甜,你說?哥不要工作?不要上手術?再說了,買三金我都給她錢,隨着她挑,任着她選,還非逼着我去。”
夢馨本想喝口豆漿,聽到他們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了,她喝豆漿都喝不下去了。
“呃…她還要拍什麼婚紗照,不就是兩個人在一起的合影嗎,誰沒有啊,這不知道她折騰這些幹什麼?浪費時間浪費錢還折騰人,合|體都合過了,還在乎這點虛的,真不知道她腦子怎麼想的,氣死我了,她要分手就分。老子才不稀罕!女人不多是,哥一表人才,想找什麼樣的沒有,她個丁心嬌,沒良心的,她媽病了,我們家拿了多少錢給她?她自己心裏沒數啊?為了給她家人治病,她要工作,我放棄了保研的機會,跟她一起工作,生怕她工作不習慣被人欺負,還不是一樣硬着頭皮考了婦產科,她說分手就分手,說走就走,什麼人,不負責任,沒良心……”
夢馨靜靜的聽他細訴着,他口中的不滿和怨氣。還有他隱約藏着那無從寄託的相思和無奈。淚水似乎像是被晨風風乾了一樣,尤其是他一句一個哥,一句一個哥的說著。
她暗暗地垂下眼帘,本來那顆喧囂不安妒忌的心此時變的極為靜謐。
今早見他的那些不安和欣喜,然而這一刻,她卻異常的平靜。
看來,金家一家都是好人,心地善良的人。
我以後要在這個城市立足,有這樣的親人,自然是好的。哥本性純良,我何必將自己的愛強加在他身上?他心裏的那個女孩或許只是一時賭氣的離開,並非就不愛他了,或許是他們的愛情鉉綳的太緊,需要松一松,緩一緩。
他們之間的吵架不過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堆積而成。
子韌哥口口聲聲的說她,還能把跟她在一起發生的事講的這麼細,豈是我所能比的,他一直都拿我當家人看待。
我有男朋友的,是羅山。
我們就快要結婚了,不!我不該對子韌哥有非分之想。不該有的!
這次他讓我去見爸媽,也是想跟長輩們交代一聲,我過的很好,我長大了,不是嗎?
夢馨低頭沉思,子韌哥,一定是這種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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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金子韌見她沉默不語,開車的時候,還刻意攥了攥她的手“甜甜,你是不是昨夜沒睡好?怎麼沒精神?”
他關心的語氣,得到夢馨扯出一個牽強的笑“沒有,我只是在想,要給伯父伯母買什麼。這樣,兩手空空總歸不好。”
“家裏什麼都有,你去了就行。”
“這麼多年,他們突然見我,像[哥]你說的,他們準備好我喜歡吃的東西,我什麼都不準備,豈不是讓長輩們失望?何況我畢竟是晚輩。”在說這話時,她刻意把[哥]這個稱呼加重了。
金子韌呵呵一笑,大手一擺“隨便吧,他們不會介意。要麼我們就去前面那個百貨樓看看,你想買什麼就買什麼,我帶卡了。”
夢馨默默的低下了頭,不再言說,竟然是晚輩看長輩,又怎能讓他兒子花錢的道理?
子韌哥說他爸爸喜歡喝茶,母親喜歡綉十字綉。現在二人雙雙退休在家,小日子過的富裕又清閑,金媽媽喜歡打扮,買名貴的箱包。
夢馨沒有買東西的經驗,只是按照自己的眼光,比量着前母的嗜好挑選了。
這一次她動用了周以泉給她的卡,這是她第一次動用。
這張卡是周以泉三年前給她辦的,裏面的錢她一直不敢用,更省不得用。
然而,這一次……
她攥了攥自己手中的包包,默默地垂下眼帘。
金子韌逛完商場,在經過男人服飾店時,夢馨停住了腳步,抬眼看着裏面那些琳琅滿目、款式不一的服裝。
金子韌拎着一盒茶葉和一套茶具,還有一個包包和一件夏季外衫“甜甜,你不是吧?這點東西花了六千塊錢?你開玩笑的?就算你是款姐,也不能這樣吧?”他一向走的比較快,走了幾步沒見後面有回應,回頭見她站在一家店門處,不動。
金子韌嘖了一下嘴,她還要買?
他原路折回,看到這家服裝店“你要給我爸買衣服?”
夢馨拉他走了進去,導購熱情的上前介紹。眼前這些奪目的服裝,讓夢馨的視線流轉不定。既然已經決定拿他當哥哥,就要學會恩情已報。
她抬手拿了件周以泉平時穿的那種款式的襯衫在金子韌身上比試了一下,還不錯。
“去試試。”
金子韌聞言眼睛一亮,臉上欣喜的笑容難以遮掩,語氣都帶着興奮因子“甜甜,給我買?”
夢馨淺笑着點了點頭,金子韌放下手中的東西,拎着衣服邁着歡快的腳步就去了試衣間。
導購面帶微笑的介紹道:“小姐,眼光正好,這款襯衫今年賣的特別好,配你男朋友真合適。”
夢馨將手邊的東西擺好,拿起一次性杯子喝了口水,淡淡回道:“他不是我男朋友,是我哥。”唯恐人家多言,又欲蓋彌彰道:“親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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