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金子韌穿着那件襯衫出來,夢馨對着他細瞅了足足三分鐘。那個烏溜溜的黑眼珠,葡萄粒一樣潺潺流轉,長長的睫毛一眨一眨的,被盯的金子韌有些不好意思。
他快步向前,拉住了夢馨“怎麼?看哥太帥,着迷了?”
導購呵呵一笑“先生,穿上這件襯衫是不錯,跟你的氣質挺配。”
夢馨這麼細瞅他,就是覺得他穿上哪裏不對勁兒,雖然他跟周以泉的身高差不多,本想着金子韌穿上這件襯衫也會合縫嚴謹。
結果,等他穿出來,她才發現——原來自己想錯了。
就像是這位導購所說的:氣質!
的確!他跟周以泉完全是兩個不同氣質的人。
所以,無論是穿衣風格還是內身所散發的氣質都有着明顯的區別。
周以泉做事嚴謹、一絲不苟,成熟穩重,穿衣猶如他為人處世一般。他所穿的衣服上不上檔次先扔一旁,就是他內在的氣質所襯托出來的那種嚴謹和沉穩,不是金子韌這種類型。而這貨就恰恰相反,平時活潑好動、吱嗷亂叫、性格放蕩不羈,穿衣風格更是五花八門,逮過來就套,大姑娘小夥子一鬍子擼。
他就是典型的隨性而來,沒得特別風格。
昨天穿曾小賢版本,今天穿關谷藝術版本,明天林丹的運動裝上了,後天說不定莫言版本出來了……
夢馨看到他滿臉春風的表情,抬手給他理了理衣領“哥,你喜歡?”
“當然”他一點也不避諱自己的想法,這個布料穿到身上柔軟舒適又涼爽,不喜歡才怪!
“若是在這邊配個領花就好了。”夢馨淡淡的說。
金子韌隨手一扯這件衣服的衣領,不介意的說:“我又去當新郎,穿這麼嚴謹幹嘛?還領花、領帶的,你可真有意思。”他說完轉身就去了試衣間,換回自己的衣服之後,看到夢馨正在看別的。
他不太喜歡買衣服,因為要不斷地試穿,他要求不高一般差不多得了。
金子韌跟都不跟夢馨商量,徑直走到導購面前把襯衫隨便一丟“多少錢,買這件”隨即,他把卡放在了收銀員。
收銀員笑臉送了回去“先生,您好,那位小姐已經結賬了。”
金子韌將卡收了起來,收銀員給他包好,標籤露了出來,金子韌瞄了一眼上面的價格,以為自己看錯了,等他接過來,仔細一瞅。不是115.5,是1155.
他不可置信的對着收銀員“這件衣服一千多?”
收銀員微笑的點了點頭。
“不打折?”
收銀員依舊微笑的回道:“先生,我們這可是名牌連鎖,貨真價實,打折的商品一般在而樓打折專櫃,歡迎您去選購。”
他拎着衣服就去看夢馨,當她拿起一條領帶時,金子韌單手給攔截住了“不買了,跟我走。”說完不等夢馨做出反應,就把人連拉帶拽的拖出了店外。
夢馨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哥,不是給你買東西嗎?
金子韌眼睛翻了翻,她有錢就這麼瞎花?但是在看到她那個眼神之後,所有的話語都咔在了喉嚨里,最後嘆了口氣。
“時間不早了,我們走吧!別讓爸媽等的太久。”
夢馨點了點頭,在經過羅西尼專櫃時,她停住了腳步“哥,我給你買塊表吧。”
金子韌“……”他有那麼一秒鐘,大腦供氧不足,沒什麼反應。
或許是跟她呆的時間一長,他反應也跟着遲鈍了。
夢馨選了一塊羅西尼男士手錶,先不去看那個進口機械機芯和藍寶石玻璃表鏡,就單純的看那個不鏽鋼的錶帶錶殼、雙按蝴蝶扣和那個銀白色的錶盤。金子韌要是說不喜歡,那絕對是虛的。
他不得不佩服夢馨的眼光“甜甜~你……”
金子韌滿懷欣喜的笑了,雖然喜歡,還是有點不好意思的回了句“別,哥又不是沒表,這都是醫院配發的,好着呢。”
夢馨從營業員手裏取了過來,往金子韌手腕上一戴“防水五十米。”
這一刻,金子韌看她的眼神都變得微妙起來,看着夢馨沉默安靜的為自己戴上手錶,心中泛起了千滋百味,多數是甜蜜的細胞在冒泡。
丁心嬌從來都沒給他買過東西,就會讓他給她買東西了。
金子韌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就突然拿夢馨跟她對比了?
夢馨單手抬着他木訥僵硬的手臂,嘴邊露出了一個滿意的微笑,她的眼神就像是在欣賞一件難能珍貴的藝術品。
那種眼神帶着青睞和讚美,透過她黑亮的眸子就能讀懂,金子韌看到她的眼神,不屑地抿了一下嘴“多少錢?我們買了。”
“先生,您好,我們這款羅西尼手錶正在限時促銷”
金子韌聽了這話,心中一暖。
“2099”
金子韌“……”
就算是城裏人也沒達到這麼高的消費?隨即,耳邊就傳來一個響亮的聲音“我買了。”
金子韌正想阻攔,夢馨已經把卡遞了過去。
他有心阻攔是不想在讓她為自己花錢,奈何沒伸出去手去拉她,是因為他心裏的確很喜歡這款表。虛榮心誰都有,只是表現出來的強烈程度不等。
金子韌一不是神仙,不是聖人,三又不是傻子。這會兒,他厚着臉皮一聲不吭欣然的接受了。
當他帶着夢馨上車后,心裏默默地計算:甜甜去他家,一下子就花了接近一萬塊錢,比他一個月工資還高?
他有些不安的拍了拍方向盤“甜甜,怎麼花這麼多錢?”
夢馨小心翼翼的將那張卡收好,緩緩地抬眸,目光絲毫沒有焦點,反而多了幾分獃滯。語氣也極為平淡的說:“心意,跟錢無關。”
金子韌“……”
開了一段路,他終於忍不住了:“甜甜,你幹什麼工作?哪來的這麼多錢?我跟你說,照你這麼花下去,我哪養的起你?”
夢馨目空一切,不語。
金子韌側眼看了看她,見她不語,便專心開車了。
***
到了金家,等待夢馨的更是出乎意料的熱情,金媽媽笑容滿面拉着她的手就往客廳走。
金爸爸笑呵呵的接出了門外。
一路走來,夢馨若有若無的也看到了,這裏的佈局和建設。金家是二層小樓,樓層外面都是瓷磚鑲嵌而成,寬敞的兩扇防盜大門,就連過道都那麼寬。進了院子,窗戶都是裝用的防盜窗,院子裏的地上全是大理石砌成的,連根草都沒有。
夢馨被金媽媽拉近了屋裏,地板鋪的敞亮,格局清肅、雅觀。她本以為他的老家會像是剛剛開車路過的那種磚瓦房一樣,卻沒想到他家卻有這樣的‘風景’。
夢馨把給金爸爸金媽媽買的禮物,拎了過來。
金媽媽看到包包和那件鑲嵌藍邊的柔軟夏季外衫,欣喜的臉上都開花了,拉着夢馨的手一個勁兒的猛誇。
金爸爸臉帶笑意的看着那套茶具和茶葉,滿意之情不在言表。
夢馨起身:“伯父,好茶自然要配好茶具,才能真正品出茶香,您說是嗎?”
金爸爸笑着點了點頭。
“我去給您沏茶。”
“甜甜啊,先別忙了,坐下來歇歇。這事,讓子韌干就行了。”
夢馨淺淺一笑:“不累,一路上都是子韌哥在開車,哪有坐車喊累的。”她起身便去倒水。
金子韌喜滋滋的跟了過去“甜甜,我幫你。”
夢馨摸着熱水瓶:你不去陪伯父伯母說說話,過來作甚?我是沒話說,才幹活的呀!
金子韌卻根本不管夢馨怎麼想“甜甜,你看你回來,我爸媽多高興,他們好久都沒這麼開心過了,來,我端着”他說著拿起茶托端着茶壺出去了。
夢馨:哥,有你這麼搶戲的嗎?明明是我泡好的。
****
金媽媽笑呵呵的走到金浙華面前,給他使了個眼色,小聲道:“你看看,子韌跟甜甜多般配,一眼瞧上去,這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金爸爸低頭笑了。
吃飯時,金爸爸總是給夢馨推飯盤子,讓他多吃。
金媽媽就更直接了,她一個勁兒的給夢馨夾菜,金子韌就更不老實了,吃飯快有優勢。
他的手閑着沒事,就環住了夢馨纖細的腰,兩眼發亮的盯着她的顏容。
當著金家父母的面,夢馨也不好阻止他,只是吃飯都覺得彆扭,她羞紅的臉嬌嗔的瞪了金子韌幾眼,而他卻無視她的神情,還一臉的沾沾自喜。
還是金爸爸一腳踹,他才坐直了身子。眼神還是管不住自己得對着夢馨瞅“甜甜,吃這個。甜甜~還有這個……”他站起身來端走了金爸爸面前那碗美味蔬菜湯。
金爸爸高血壓的,這當兒子也不在乎!
當聽聞夢馨的母親過世時,本來熱鬧的飯桌上,多了幾分沉默。
夢馨細細的觀察了金爸爸和金媽媽的臉色,她不動聲色的垂下了眼帘,原來之前,我們兩家的關係這麼好?這種來自內心的流露更不像是表面裝出來的那般敷衍。
她輕輕的夾了一塊排骨,放在金媽媽的碗裏“伯母,我媽她走的很急,很多事沒來的及交代。但我知道她心裏一直惦記着你們,在她走的時候,還塞給了我這張照片。”
這是一張早已泛黃的接近二十年的舊照片,裏面是他們金家的一家三口。
夢馨一直不明白這裏面的人是誰,但是還有另一張照片就是她跟媽媽,還有他們金家一家三口的合影。
但這是媽媽留下的唯一遺物。
金媽媽一把抓住了夢馨的手,眼中閃着晶瑩的淚光“孩子,別管我叫伯母,叫媽。”
金子韌聞言當即楞了一下,趕緊就給金媽媽碗裏夾了一塊大肥肉過去。
媽真是親媽,太上路了。
“甜甜,這裏就是那你的家,想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想吃什麼跟媽說,別作生。知道嗎?”
夢馨淺笑“謝謝伯父、伯母。我~我一定會的。”
金子韌夾了一塊排骨放在夢馨碗裏,胳膊肘抵了她一下“媽都說了,這是你的家,你要叫爸媽。”他想趁這會兒,趕緊讓夢馨改口。
“哥,從今天之後,你就是我的親人。我會尊你為大哥,尊重你,敬愛你。”
金子韌聽到這話,心中莫名的一揪,想對上她的眼神,卻發現夢馨是低着頭說的“甜甜,其實我……”
夢馨不想聽到他下面的話,更不容的他有任何拒絕她的決定。
她趕緊扭過頭對着金媽媽說道:“還請伯父、伯母原諒,這些年,我~我不太習慣叫爸媽,所以……所以……”
金子韌面露不喜,嘖了一聲“甜甜,你……”
金浙華見兒子這種反應,就把他心裏的那點小心思猜的八|九不離十了,急忙在飯桌底下補給了他一腳,不管這兒子看懂看不懂的?當即又給他使了個眼色。
金子韌摔筷子就走了。
下午本想回去,老天爺似乎要強行留人一般,毫無預兆的下起了磅礴大雨,鄉下的路都是泥巴。
金家的房屋毫無疑問,在這一片算是好的,寬大的門外面是扎着籬笆園子。
園子裏的菜隨着大雨的不斷清刷,搖曳不定。長長的豆角和黃瓜都披上了水珠,夢馨難得看到這種新鮮菜果被洗禮的場景,她的心也變得心曠神怡,獨自站在大門處的過道里,獃獃的望着眼前的雨景。
金子韌取來自己的長衫,冷不防的披到夢馨的身上,把她驚了一下。不知為何?金子韌只要一看到她的神情,他所有的煩惱和不屑都不見了,嘻嘻一笑“下雨天,氣溫就下降,我找了自己的衣服,你穿穿沒事。別回去再給我感冒,讓我操心。”
“謝謝哥、”
簡短的三個字,更讓金子韌心裏不爽,她似乎真的把他當成了真正的哥。
他欲伸手將她摟過來,卻被夢馨抬臂一擋,拒絕的話雖然沒說,但是那個遮掩不住的小眼神卻在告訴他:別碰我。
金子韌心裏有些難耐,巴拉着眼撇了下雨景,沒意思。有偏過頭對着夢馨“甜~”
“哥,你看地上還有西瓜。”
金子韌偏頭,眉毛一挑“你想吃,我去給你摘。”
夢馨說這話,只是想緩解一下兩個人的看雨的尷尬。哪知道?他這麼沒情調?
當她聽完這話,準備回頭拒絕時,他則就冒着大雨衝進了菜園子,很麻利的拔了一個下來,踩着那一排磚頭,懷裏抱着西瓜就跑到夢馨面前“給,我們進去剖了。”
夢馨:我只是讓你看,可沒讓你去摘。
金子韌見她低頭不動,抬手也順帶着把她拽進了廚房,不由分說的拿起菜刀一揮。
縫開瓜破,白瓤賞心悅目。
————沒熟!
金子韌當即眼色一斂“沒熟?”
夢馨見狀,更是低頭有口不敢語。潛意識裏害怕那個‘罪魁禍首’又落在她頭上。
金子韌可沒那麼多想法,何況這事是他辦的,立馬就找到了為自己開脫的‘理由’。伸直了脖子,理直氣壯的喊道:“媽,你種的這什麼瓜?這時候了還不熟?吃你種的瓜是不是要等過年啊?”
夢馨滴汗:哥!你好[膩]害!咱倆辦錯事,都能被你逆轉了?
晚飯後,夢馨同金家一家人坐在院裏聊天,其實她一向不太說話,只是安靜的陪着他們坐着,聽聽金子韌跟爸媽聊着工作上的事。
許是大雨過後,空氣異常的清新,或許是遠離城市的污染,鄉下的空氣更是怡人。仰望星空,竟有漫天星斗,點點滴滴、盈盈繞繞的把所有的光芒都凝聚在一起,似乎散發著無窮的力量。
這種光芒雖然比不上太陽的輝煌,更不比不上月亮的炫耀之光,但它清澈、夢幻般的光散到了人間,灑落到了這個地面上。
夢馨從未見過如此美的夜空,她兩眼發亮的對着夜空出神,以至於忘記了自己身處何處?忘記了金家人的存在。
金媽媽看到夢馨這樣安靜,心中甚喜,不像是丁心嬌一來到他們家,就跟金子韌一樣吵吵鬧鬧,弄的家裏一點都沒有安靜的時候。
她抬手打了一下兒子的胳膊,給他使了個眼色,低聲道:“你真的想跟……”隨即,又撇了夢馨一眼,生怕被她發現,聲音更是壓低了幾分“跟她在一起了?”
金子韌呵呵一笑“當然,媽,我跟你說,她待我可好了。”然後,左手一晃腕錶甚是明顯“她給我買的,兩千多。”
金爸爸聞言,眼皮抬了抬,二話不說給了他一腳。
那個眼神,分明就在說:好意思讓人家姑娘花錢?
父子之間的通性,雖然一直都是這麼粗魯的‘交流’方式,但是聰明的金子韌一眼就讀懂了父親所給的眼神。他扭頭就跟着金媽媽說“甜甜,還給我買了一件襯衫,一千塊錢。只是一件,媽你過來跟我去看看。”
金媽媽笑呵呵的跟着去了,金子韌只是想離金爸爸遠的,省的挨踢。
這會兒,留着夢馨和金爸爸兩個人在院子裏,金爸爸也有點不自在,他推了推眼鏡看夢馨滿臉幸福相對着漫天的星鬥着迷。
“甜甜,天上的星星好看嗎?”
夢馨別的沒聽見,跟她討論星星,她倒是聽見了,難得她對這個感興趣。
“嗯”她略帶欣喜的應了一聲。
金爸爸不由的也跟着抬眼望天,夜是那樣的黑,星星在眨眼,就顯得異常的亮。
無論是甜甜這次回家的目的如何?更不用去管金子韌那個沒頭沒腦的做事風格。
他可不管丁心嬌去哪兒了?既然自己的兒子已經跟心嬌在一起了,就要對人家姑娘負責,不能吃着鍋里的看着碗裏。
他金浙華的兒子絕對不能做出那樣的事,他更不允許金子韌這樣。他想讓兒子變成一個有責任、有擔當的好男兒。為此,不管他是否已經成年,或者是他已經到老了,只要他這個當爸爸的還活着,就有義務來教導他、指引他。
他要讓兒子明白父親永遠都是父親,不會對兒子撒手不管。從金子韌的眼神和各種動作中,金爸爸看的出他是喜歡甜甜。而甜甜似乎還有點小拘束,或許是因為家長的原因,她似有若無的跟他保持着距離。但甜甜的眼神也跟着金子韌移動,金爸爸又不是沒有年輕過?又如何不懂得這些。
為了轉移夢馨的注意,他重重的清咳了兩聲。
奈何夢馨是個反應慢的,根本無視。
金爸爸觀察了一下夢馨,她還是一副托腮細觀夜空的星象。看來他不先開口,她是不會先開口了。
金爸爸端了端長輩的架子“甜甜吶,伯伯記得抱你的時候,你才這麼大……”他用手比劃了一下。
“一轉眼,就變成大姑娘了,真是歲月變遷,世事難辨…”
艾瑪:金大伯你還能再酸點嗎?
夢馨恍然從自己的‘星空世界’覺醒,頗為尷尬的對着金爸爸笑了笑。
金爸爸看到她偏頭注視着自己,也就開門見山了。
“現在你長大了,能回來看我們,我跟你伯母很高興。還有你子韌哥,你看看他多拿你當自家人,一點都不生分。現在你媽媽不在了,這些年你一定也受了不少苦吧?”
痛苦的記憶被他無聲的拉起,夢馨默默低下了頭。
金爸爸端倪着坐在一旁的人兒,微微嘆了口氣:“孩子,別怕。以後這兒就是你的家,你想來就來,沒錢了遇到困難了,伯伯和伯母一定管你。呃…對了,還有你哥,他就是你的親哥。他要是敢說一個[不]字,伯伯饒不了他。你的心嬌嫂子人也好,你們~見過嗎?”他刻意放慢了語氣,細微的觀察着夢馨的神情。
夢馨忽然聽聞金伯伯談心嬌,她有些迷茫的搖了搖頭。
金爸爸似有若無的點了點頭,夢馨反應平平無奇,讓他心裏拿不穩。他生怕話說重了惹的甜甜心煩,回頭她心情煩躁對着金子韌‘告狀’,搞得他們父子倆矛盾衝突。
要是話說輕了,又說不到點子上,白白浪費感情。
“甜甜吶,心嬌出去學習了,估計過段時間就回來了。子韌工作繁忙,你也是個懂事的孩子,打小你就比他懂事。他做起事來經常顧頭不顧尾,腦子發懵一頭熱。他到時候忙不過來,伯伯好好的給你引薦引薦這位大嫂,心嬌這孩子勤快、努力、有上進心,過日子也踏實。”
夢馨:伯父,合著我就不勤快?不努力?沒得上進心,過日子不踏實唄?
乃是不是這個意思?
金爸爸接收到夢馨的小眼神,他隔着鏡片的老眼一抖:心意大家領了,你這孩子一上來就花這麼多錢?敢說過日子踏實?
“甜甜,長大了,跟我們的‘閨女’一樣,別整天[跟着]子韌混,他打小沒出息。三歲看八十,你跟他學不到什麼好?他就是遇到你[嫂子],才進的理愛醫院。還都是你嫂子一手栽培的,這不,你嫂子又去學習,他還不是成天玩?等你嫂子回來,好好跟她學,啊?孩子。”
金爸爸的話前後加了兩個重音,夢馨雖然反應慢,倒也不是傻子,自然聽出了金爸爸的意思。
看來他們家已經認定了丁心嬌。
她抿嘴一笑“伯伯,我知道了。謝謝伯伯,我一定會像大嫂學習。”
她雖然跟她沒見過面,但是這樣莫名其妙的叫她,更在這邊莫名其妙的受教。她心裏也有些不舒服,忙擺正了心態。
“我聽子韌哥說你們想見我,我就……就倉促的準備了這些禮物。您別見怪。”
是你兒子逼着我來的,我可沒想來見你。還有啊!給你買東西,你還給我受教?什麼意思?
金爸爸眼皮一抬:這孩子怎麼這麼不上路?這根本不是禮物的事。或許是她說話慢的緣故,讓金爸爸有點沉不住氣“甜甜吶,這些禮物,伯伯很喜歡,尤其是你送的那套茶具,質材看來價值不菲。但是錢呢?不一定是萬能的。”
(我知道你有錢,但別想用這招毀了我兒子,更別想賄|賂我,老子的眼睛明朗着呢,沒瞎!)
夢馨點了點頭“是,伯伯說的對。錢的確不是萬能的,它能讓人痛苦,也能讓人快樂。”
這是她內心的感傷,並沒有想直接對頂金爸爸的意思。
金爸爸在絢麗的彩燈變化下,細細的觀察着她的表情。
“因為錢,有人不准我們相見。我就是個多餘的存在,別人說什麼我就要聽什麼,什麼都只
是順從,哪裏還敢反抗?”
她口中所說的是,周以泉和他的母親,是她悲催的成長史。
在金爸爸看來卻當成了另一番韻味,不准他們相見?多餘的存在?他瞬間就抓住了關鍵詞。並且還能準確的運用。
不得不佩服,這老傢伙的學習能力。
“甜甜吶,上天造人不會造無用之人,有什麼磕磕坎坎的就像是人生的毛毛雨,只淋濕那一會兒,等等就過去了。你現在覺得濕透了,不舒服。等你到了伯伯這個年齡,就會發現,其實也沒什麼,還當涼快了。”
夢馨得金爸爸這麼‘幽默’又富有哲理的勸解,她嫣然一笑“謝謝,伯伯。”
金爸爸略略點頭,頗為慎重的說道“人活着,什麼都是虛的。責任才是最重要的,你說一個人連自己身上的責任都不知道,那要這個人幹什麼?什麼金錢、嫉妒心、仇恨、喜歡、愛情,伯伯從來都沒放在心上,只有責任才能走進伯伯的眼裏。伯伯當年就是因為這個觀點才跟你伯母走到一塊兒”
這老傢伙忽悠人一點都不帶臉紅的。
“甜甜,你看院子裏的燈,哪個好看?”
夢馨抬眼看着正在閃爍的燈光,每一個小燈都發出不一樣的光彩“都好看。”
金爸爸“……”
這丫頭真不上路?
他嘆了口氣,又饒了一圈“那你喜歡哪種顏色?”
“微黃的”
“黃的顏色右邊靠着紅的,紅的靠的就是綠的,這有句話說的好,紅花還需綠葉配。你看看這紅綠兩種顏色緊挨着是不是挺好?”
夢馨點了點頭。
金爸爸可不管她的表情變化,這會兒,話到了嘴邊還不趕緊說出來“要是你想讓你的顏色靠近綠色,是不是就要把紅色去掉?那你把紅色的打破了,你是跟綠的靠住了,但是中間還是缺不了漏洞,這個窟窿可不是隨便就能補的,再說了,黃的和綠的在一起,發出來的光也不一樣了。甜甜吶,這就跟做人一樣,你覺得呢?”
夢馨細細的對着燈看着,一直不作聲。
金爸爸推了推眼鏡“有些你表面看着好,事實就未必完全的盡人意,對不對?”
(所以,子韌和心嬌已經在一起了,你就安安靜靜的獃著。)
姜還是老的辣!
你這根小蔥還嫩着呢?
這時,金媽媽笑呵呵的走了出來,拉起甜甜的手,有說有笑的把她帶進了屋。直接把她安排在了金子韌的卧室,然後還掩門的走了。
寬大的雙人床鋪着乾淨的床單和薄毯,夏季雨後的夜晚,透過紗窗涼爽的風吹進了這個屋子,紫羅蘭的蚊帳隨着風微微飄動,貝殼風鈴也隨風搖曳。
床頭燈的柔和,讓夢馨欣喜不已,這是她喜歡的家居情調,卧室溫馨、唯美。
她走到床上,書桌上堆着許多書籍,還有一張相冊。那個女孩,身穿翠綠的碎花裙,手裏撐着傘,笑的甜蜜。
這就是子韌哥,喜歡的女孩吧?
***
金子韌洗完澡穿着睡衣出來,對着金媽媽一挑眉。
金媽媽故作鎮定的老臉一拉,頗有一副製作‘犯罪條件’的嫌疑,給他使了一個眼神。
金子韌立馬歡快的跑上去了,他鬼鬼祟祟的打開門,看到夢馨站在書桌前,透過書桌的鏡子,看到她的顏容,這樣的絕倫的身材配上這副嬌容,伴着微風吹動的涼爽,哪個男人不心動是傻子?
他穿着拖鞋慢慢的走近她,按耐住自己早已興奮不已的心情,伸手正想抱她,怔眼就看到了她手裏的照片。
“誰讓你亂摸的!”
金子韌冷不防的一句話,把夢馨嚇得一哆嗦,他一向是個脾氣躁的行動派,話說著就伸手去搶,夢馨一躲,相冊掉在了地上……摔碎了。
這張照片的相框是玻璃做的,在金子韌伸手搶的過程中,夢馨劃破了手。而金子韌只顧低頭去撿那張照片,根本無視她。
夢馨手指在流血,金子韌則蹲在地上一邊收拾地上的殘局,一邊叨叨“我告訴你,這個屋子,你什麼都能動,就是不能動心嬌的照片。”
心嬌?又是心嬌!
淚水已經渲染了她的眼眶,見金子韌站起來,她急忙把流血的手藏到了背後。
金子韌將那張照片拿起來,撇了一眼夢馨“你哭什麼呀?我怎麼你了?你就哭?就會哭?從小到大就這樣,除了哭,你還會幹什麼?滾!”
夢馨委屈的一捂鼻子,衝出了房間。
金爸爸聽聞金媽媽是這樣安排甜甜的,他正要上樓阻止,就看到夢馨捂着鼻子哭着衝出來了。
金爸爸當即愣住了。
金媽媽趕緊追了過去,“甜甜~”以為她不願意,兒子要霸王硬上弓呢?
金子韌拿着桌上的抽紙把地板上的隨便處理乾淨,丟到了垃圾桶。當他再次抽紙時,看到了滴在桌上的血,他毫不考慮的對着自己的手檢查了一番。
人在接受危險信號時,首先考慮的先是自己。
他自然也不例外。
————不是我的?難道是甜甜的?
他丟了抽紙也沖了下去“甜甜~”,當他下樓時,看到金媽媽把她安排到另一個房間了。
他快步走過去“媽,甜甜她……?”
金媽媽撇了他一眼:沒用的東西。
“手破了、、、”
金子韌聞言,本來還有擔心的心也放下了,轉嘴來了一句“誰讓她手欠,摸心嬌照片。”
金媽媽氣的咬牙,抬手對着他那個不開味的腦袋就狠打了一下。
晚些,金媽媽拿了個創可貼讓金子韌遞過去,金子韌不去。
她也是沒辦法,才過去看情況,結果進去之後看到夢馨已經睡了,手上的傷口混合著血跡已經癒合了。
金媽媽出來后,這會兒金子韌的氣也撒了,平靜了許多“媽,小甜甜她……”
“睡了。”
金子韌聞言呵呵一笑“我就知道她沒心沒肺,跟小時候一樣長不大。”
金媽媽把創可貼扔給他“自己沒心沒肺還說別人,甜甜這孩子多好,安安靜靜、不吵不鬧,比心嬌強多了。你看看你,整天就知道心嬌、心嬌,媽沒看出她身上哪塊肉長的好。”
金爸爸從浴室走了出來“都這麼晚了,你們還在客廳吵?有意思嗎?都去睡覺。”
金子韌轉身上樓了。
***
窗外的雨不知道何時又開始下了起來,夢馨不知道睡到什麼時候,手機震動的響了起來。
她迷迷糊糊的打開信息一看,是羅山。
‘馨兒,我剛下手術,明天休息。你想去哪兒?我陪你。要是睡了,就別回了。晚安!’
夢馨握着手機翻了個身,腦海中出現了羅山的身影。
他是我男朋友,一直都在照顧我。
子韌哥、、子韌哥……他喜歡的一直是那個女孩。
迷濛之中,浮現了跟金爸爸的談話,夢馨難耐的蹙眉,她猛然用頭撞了一下牆壁,疼痛使她從沉睡迷濛間蘇醒。
她拿起手機撥通了羅山的電話。
此時的羅山剛從醫院出來,準備下班回家。手機一響,他看是夢馨打來的,大腦有片刻的穿越。
她很少主動給他打電話,這個點了?打電話不會是有大事?一想到夢馨有事,他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急忙按了接聽鍵“馨兒”語氣也跟着緊張起來。
夢馨打通了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默默地咽了口唾液。
她根本不知道她的沉默,會讓羅山更着急“馨兒,你怎麼了?說話?發生什麼事了?”
外面的雨仍然不知停歇的下着,一下又一下不知疲倦的敲打着窗戶。
夢馨耳邊響起他焦急的語氣,低聲道:“沒~我~我今天隨……”她緩緩的停頓了一下,又開口道“隨子韌哥回來看~看伯父伯母了。”
羅山聽完這話鬆了口氣,呃…原來是跟‘小舅子’回去了。
夢馨抿了抿唇瓣,硬咽道:“可我明天想離開,不想呆在他們家。”
“他們對你不好?”羅山不走腦子的冒出了這話,說完就恨的想咬舌。
“馨兒,別怕,我明天休息。你不喜歡呆在那兒,我去接你。”
夢馨嗯了一聲,就掛斷了電話,根本沒考慮爛泥路的問題。
第二天一早,羅山冒雨開車,按着夢馨所給的地址就趕了過去,等他開到小鎮邊才發現全面全是一片爛泥路,打聽了附近的人才知道,車肯定是不行了。
他把車停在附近的一家賣木材的店裏,付了錢。捲起褲管,左手拎着東西,右手撐着傘走了過去。
泥土的黏膩和雨水的無情,像是商量好的一樣往這個硬朗的漢子身上拚命的打。
傘被風吹的翻了過來,傾盆大雨、綿綿厚厚的雨簾,只為她一句,我不想呆在那兒,他提着只睡了四個小時的身子,徒步走了五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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