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116、
聞人霖還是頭一次見着黛玉這般模樣。
在他眼中的黛玉以前是伶牙俐齒，後來是端莊賢淑，沉穩。
今日還是頭一次見着黛玉這般失態。
似乎是多年隱藏的情緒一朝勃發，黛玉歪在椅背上，抹了下眼睛，反而笑了起來。這又哭又笑的樣子不但不讓人討厭，反而讓聞人霖生出一股憐惜。
聞人霖扶着黛玉靠在自己身上，輕輕拍着黛玉後背，原本心中的疑問都說不出口，只輕聲道：”過去的就過去了。“
孰料黛玉一反常態，抬去頭，看着聞人霖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涼薄。“
聞人霖沒說話，從小生自皇家，本來就涼薄的很。
黛玉自顧自的說了開來，”我自幼沒有母親，沒多久又沒了父親。賈家是我外祖家，看我一孤女無處可去便接了我來，細心照顧，我外祖待我更是一片真心。可是我這個做外孫女的卻冷冷淡淡，似乎全然沒把賈家放在心上。“
聞人霖看着黛玉，低聲道：”想來你是有你的理由。“說完這話，聞人霖又接著說道：“說出來就好了。”說完這話，聞人霖忍不住暗暗罵了一句，千萬別真和那個賈寶玉有關係。
似乎是聞人霖心理話應驗了，黛玉靠在聞人霖身邊，輕聲道：“賈府是個什麼地方，想必你也知道，最是個捧高踩低的，我雖出身官宦人家，又攜帶家私，但是賈府那些人確沒少明裡暗裏的編排我，那些個風言風語的我只當不知。更有那明裡暗裏的小動作不斷，我自幼身子不好，好幾次差點過去。這些個事，說起來都算不得大事，要一本正經的去說，外人只會說我心眼小、容不得人了。”
聞人霖低聲嘆了口氣，“鈍刀子殺人才是最難受的。”說完忍不住抱了抱黛玉。
黛玉自然不會把上輩子的事都說出口，如今這一番話已經是大大的違背了黛玉一貫的行事方式。
“都說世事無常，昔日的賈府如今已經這般田地，好歹外祖母也對我好了一場，於情於理我都不能那般冷然，況且這賈寶玉又有兩分才情，提攜一二也可免去旁人多嘴。”
黛玉這番話下來，把提攜賈寶玉這事說成了怕別人說她涼薄的無奈之舉。
要換了平時，聞人霖自是能識破黛玉漏洞，可今日黛玉又是失態又是流淚的，這一番動靜倒是讓聞人霖沒想那麼多，只覺得黛玉隱忍不易。
“以後在我跟前，別再這般隱忍，咱們是夫妻，有什麼話不能說的.”
聞人霖這話帶了三分真心，七分憐惜。
黛玉自是感激涕零。
這一樁事自然是就此揭過。
大皇子府今日出了一件大事，伺候大皇子獨子的奶媽今日晚上死了，死的蹊蹺，正好是晚上如廁的時候掉進了茅坑淹死的。
這本來不過是一件小事，可偏偏有一個外院的丫頭非說奶娘是被人推進糞坑的。
這大皇子府里的事，大皇子妃石氏要是不想讓人傳出去有的是辦法，可這事偏偏被皇後知道了。
也不能怪石氏御下不嚴，只怪大皇子的兒子長的太乖巧，在進宮跟皇后請安的時候一時漏嘴把這事說了出來。
都說是童言無忌，大皇子只覺得右眼皮跳的厲害，還沒等皇后查詢，便有衙門上來問話，說是在大皇子城外的莊子裏發現了一具白骨，而且這事剛好被在城外溫泉養病的二皇子知道了，當下便讓人告了官，等大皇子得知，不管是該知道的還是不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二皇子身子沉重，對着連夜騎馬趕來的大皇子只笑了笑說道：“皇弟膽子小，遇着這事當下便報了官，皇兄不介意吧！”
瞧着滿臉菜色，路都走不穩的老二，大皇子一時間只能冷着臉說道：“皇弟做的好，這事自然是要報官的，只是皇弟身子弱，怎麼在我莊子上。”
二皇子扯着一張笑臉道：“我這人就是閑不住，雖太醫讓我靜養，可皇兄想必也知道，我怕是活不了幾天了。”
二皇子說完，又朝着大皇子猛的一通咳嗽，直咳的像是要去掉一條命。
還沒等二皇子緩過來，大皇子便忍不住趕人了，也不顧二皇子臉色慘白，只招呼自己手下送人了。
那二皇子還沒出大門，大皇子便叫人把門關上，似乎是連表面文章都懶的做。
二皇子聽着身後的關門聲，冷笑着低聲道：“皇兄，我等着你一起去奈何橋做伴。”
話說大皇子走進正堂，瞧着莊子上的管事上來便是一個窩心腳。這大皇子自小便練過，那管事自出事後便擔驚受怕，當下被踢了個正着，一口血就出了來。
大皇子還覺得不解氣，拿起一旁的茶盞便砸在管事腦門上，這下子直接讓那管事一口氣撅了過去。
旁邊的侍從輕身勸道：“主子息怒，這事定是有人在背後搞鬼。”
大皇子吩咐下人把那管事拖了出去，又嫌惡的看了看這地方，這才走進後院空地。這屍體就是在這後院樹根下發現的。
當年那事做的極其隱秘，事後幾個經手人又死了七七八八，按理說不該被人察覺。雖說孩子的奶娘猜到了一些，可奶娘也死了，這屍體怎麼就被老二那個病鬼發現了呢！
大皇子心中有一個人，可這人卻早就失去了蹤跡，或者說是躲了起來。
意識到這人是在見過五皇子妃后才不見的，大皇子天一亮派人給石氏遞了話。
城外宅子發現白骨這事，雖被捅了出來，可卻沒有任何實際證據顯示和大皇子有關，最後是那管事的出來承認是兩年前的花匠被他打死偷偷的埋在了後院。
管事一口咬定是花匠勾搭了他老婆，這才泄憤殺人。這話說的情真意切，合情合理，由不得別人不信，縣衙只得就此結了案。
二皇子聽罷也不過是哈哈笑了兩聲，原本也只是想噁心噁心他。
那邊石氏接到消息當下便把府里的人員又都刪減了下，緊接着便發了帖子請五皇子妃過府一聚，說是府里的臘梅開的好。
在這皇帝身子剛好，皇子皇孫們都夾起尾巴做人的時候大皇子妃石氏這請眾皇妃命婦貴婦小姐賞花，實在是風雅的很，還隱隱透着一股子皇家主母的風範。
不錯，這麼多年石氏就是這麼做的，總是一副母儀天下的派頭，別說，還真的不少人都被她唬住了，要不怎麼那驕傲跋扈的清平公主甘願被她當槍使。
這次賞花，這清平也是出了不少力的，這四王八公倒的倒敗的敗，皇子皇妃們病的病，貶斥的貶斥，如今這京中新貴頗多，石氏此舉也不知是不是為大皇子造勢，不過此番着實過於惹眼了些。
金絲銀線鉤織的百褶裙加上銀狐坎肩，再配上一對金鳳，滾圓的珠子垂在黛玉耳旁，雪雁在旁看着，不由得贊道：“小姐這麼打扮起來，真是滿身的貴氣。”
瞅着鏡子中的人影，黛玉晃了晃滿頭的珠翠，笑着點了下雪雁道：“憋的久了，咱們今兒好好散散心。”
散心！
雪雁有些拿不準自家小姐的想法，不過在雪雁印象里自家小姐素來是淡定自如內斂的，今日這裝扮有些囂張了。
不只是雪雁這麼想，黛玉剛進大皇子府便收到了注目，不管怎麼說，赴宴穿的這麼華麗雍容，實在太打眼了。
石氏穿着一身的天青色長裙，脖頸間帶着紅珊瑚珠子，這般平常打扮立馬便被黛玉給比了下去。
石氏堅忍，可也臉上帶了幾分難看。
黛玉看在眼裏，挑着手上的蜜蠟戒指慢悠悠的說道：“大嫂怎麼這般素淡。”
石氏臉色白了白，裝作無意的說道：“我年紀大了，哪裏比得了五弟妹年輕貌美呢1！”
黛玉臉色懶懶的，看着石氏似笑非笑的說道：“大嫂這話差了，這和年紀無關。”說完便不顧石氏臉色，走了過去。
石氏臉上一陣青紫，清平公主走過來低聲道：“皇嫂別惱，且看她得意幾時。”
石氏看了一眼清平，低聲道：“事情都安排妥當了么？”
清平點了點頭。
正好有人過來，石氏使了個眼色便接待後來的賓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