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110、
重生后黛玉秉持着冷心冷肺的遠離賈府眾人的原則，一貫如此，沒有那些事黛玉這幾年過的可謂是簡單幹脆。
可如今瞅着迎春這樣，黛玉這心卻冷不起來。
黛玉去賈府一趟，聞人霖自是知道的，以前總覺得黛玉對賈府淡淡的，如今瞅着黛玉讓人往賈府送了半車東西，雖只是衣裳布料瓜果臘肉之類的，可這份心意卻不得不讓聞人霖多想一二。
晚膳照舊是三菜一湯，只是多了一道小菜，聽說是皇后特地派了宮人送來的，雖說只是簡單的牛肉煎餃，可是這送菜的宮人還沒回宮不少人便知道了。
也不知皇后是心血來潮賞賜還是有意為之。
不過這些多想無意，聞人霖和黛玉欣然受了，還給了前來的太監一把碎銀，那太監老實不客氣的受了。
聞人霖想着黛玉突然對賈府親密起來，不知怎麼的就想到一件事，那時候黛玉還住在賈府，隱約記得賈府老太太有意撮合黛玉和寶玉。這事在賈府里丫鬟都知道一些，根本用不着費什麼心思就打聽出來，不過那時候聞人霖壓根本當一會事，因為他知道黛玉素來和寶玉等人沒什麼來往。
可是今兒黛玉這舉動卻讓聞人霖摸不透了。除了黛玉這舉動還有那賈寶玉這幾年也着實讓人刮目相看，不說別的，就說這才學在京里也算是小有名氣。
聞人霖記得以前這賈寶玉是個不愛讀書只喜歡廝混內院的公子哥，怎麼這家道中落後反而混的有模有樣的，難道以前是藏挫。
可一想也沒必要啊！雖說父皇起了心思要把吃閑飯的四王八公滅了，可如果有幾個出息的子弟皇帝也會留點情面的，畢竟皇帝也是個愛才的，像那王子騰就靠着才幹被皇帝一再提拔，只可惜這王子騰自己折騰給參合進廢太子事件里這才被父皇派人秘密處決了。
這賈寶玉簡直渾身都是疑點，聞人霖夾了一塊魚肉放黛玉碗裏，試探着問道：“今天去賈府了？”
黛玉抿着嘴笑了下，想着那三進小院不免說道：“畢竟是我外祖家，賈璉賈寶玉是我親表哥，為了避嫌不去反而惹人多疑。”
黛玉說的有理，可聞人霖聽在耳里總覺得怪怪的，以前也不見得來往，如今賈母又不在了，不如乘着機會徹底撇清關係。
“我記得你和她們一貫疏遠的很，即便不去也沒人會說什麼的。“
黛玉看了一眼聞人霖，慢條斯理的說道：”怎麼了？我外祖家好不容易出了一個青年才俊，我去看看也是應該的。“
聞人霖假意咳嗽了下，見黛玉臉色如常，便道：”那賈寶玉這兩年起的挺快，不少人都看好他，不過這樣的人京城也不少，每年都有這樣的人出來，等科舉后才說。“
黛玉輕笑道：”外祖去的早，賈府如今又敗落了，那麼大一家子就住在那麼小的地方，我要是不去看一看實在說不過去，再者說，當初在賈府住了那麼些年也乘了她們的情，看看是應當的。“
聞人霖聽了這話，不免多看了黛玉一眼，也許是已為人母的關係，黛玉眉眼間不似以往那般帶着一絲冷清，反而有一股子溫和在內，似乎是有了人情味。這就好比以前是不食人間煙火，現在則是多了煙火氣，不但不損她的美貌反而讓人覺得沉靜起來，有那麼一絲當家主母的寬和風範。
這念頭一出來，聞人霖順嘴道便這這話說了出口。
黛玉柳眉一挑，帶着一絲調笑說道：“怎麼,難道我不是當家主母？“
聞人霖低頭一笑，說道：”沒什麼像不像的，你就是當家主母，你做的很好，只是有時候我總覺得你說話做事公事公辦。“
黛玉愣了愣，低頭攪拌了兩下湯匙，低聲道：”公事公辦不好么？“
這話一出，聞人霖有些不知該怎麼接話了，這當家主母就該寬厚大氣，賢惠持家有道，這似乎是大家族裏公認的模樣，可是私心裏聞人霖卻覺得夫妻就該相知相守，而黛玉現如今是越發的像皇后了。
聞人霖想通這一點后，心口只覺得重的很，瞧着黛玉那淡淡的神色不免說道：“在外這樣自然好，可在家裏還是順意些好。”
啪的一聲，只見黛玉的筷子猛的拍在桌子上。
黛玉眯起眼睛看着聞人霖，似笑非笑的說道：“在外要大氣端莊，對下人要寬厚有度，對着相公要溫柔小意。對公婆要尊敬孝順，對子女溫和嚴厲。“
這段話說完，黛玉長出一口氣，這些規矩黛玉都懂，這些年也一向是這般行事，可這心裏頭總覺得憋着一股子氣悶的難受。
今兒也不知怎麼的，突然就一股腦子不管不顧的說了出口。
這話把站在旁邊伺候的雪雁弄的心驚肉跳，忍不住看了兩眼聞人霖。
卻不想聞人霖使了個眼色讓下人出去，雪雁等只得收拾了桌子出門。
瞅着屋子裏只留下聞人霖和自己，黛玉眉頭微蹙，冷下臉道：“方才我口氣不好，別往心裏去。”
聞人霖起身，看着黛玉一身緋色衣裙，頭上帶着一對珠花，鬢間插着一隻紅玉發簪，整個人散發出一股子寂寥的味道。
“這幾年我在外到處忙，你把府里規制的很好。”聞人霖靠着黛玉坐下，繼續道：“依稀記得你當初伶牙俐齒，凡事不肯輸人，這些年你事事思量，行事又圓滑，既不過於冒頭又不落於人后，這本不是你本心，實在是委屈你了。”
黛玉一怔，忍不住眼中帶花，扯着帕子道：“平白無辜的說這些做什麼！”
聞人霖瞅着黛玉露出少女嬌態，不免心中一動，含笑道：“辛苦了。”
說著不免摸上黛玉腕子，黛玉猛的站起來，聞人霖一時坐不穩差點摔在地上。
“我跟你舉薦個人可好！“
聞人霖瞅着黛玉道：”什麼人，莫不是賈寶玉！“
黛玉沒想到聞人霖竟然知道自己要說什麼，難道自己一舉一動都在聞人霖眼中，不免臉色一變，卻不想聞人霖坦然的說道：”賈寶玉這兩年在京中頗有盛名，且他又是你外祖家，是你嫡親表哥。“
黛玉一想也是，便順着話接下來：”我無父無母的，當初在賈府也住了好幾年，如今賈家也敗了，好不容易出個還算可以的，不知道五皇子願不願意提攜一二呢。“
聞人霖搬過凳子坐下翹起二郎腿，笑着道：”下個月科舉乃是父皇出題，等他中了進士再說。“
黛玉見他不曾拒絕，便道：”即然五皇子應了，那我先在這裏謝過。“
聞人霖心中嘆了一口氣，這世間女子皆喜歡依仗母家，本以為黛玉有所不同，卻不想到今日也走到了這一步，當下不免黯然兩分。
這聞人霖面上不顯，只笑吟吟的看着黛玉，那黛玉本是玲瓏剔透的人，當下自是知道聞人霖定然心中有想法。
只是黛玉並不多說，有些事說了等於不說。
凡事都喜歡悶在心裏，黛玉縱使重活一回還是改不了。只是聞人霖不是寶玉，也不是那扭捏的性子，更何況整日在外面何人虛以為蛇早就膩味了，在家裏反而不願意再演戲了。
要換了平時聞人霖也就心裏嘀咕兩下，可今兒個恰有一件算不得大的喜事。
這聞人霖心情好，也不在乎黛玉那臉色，只靠着黛玉聞着她身上淡淡的脂粉味輕輕說道：“早聽說當初賈老太太有心撮合你和你那位賈寶玉表哥，原本我還以為你全無意思，如今看來卻是有兩分情誼。”
這賈寶玉是黛玉深藏心底的一根刺，這麼多年只當不存在，可這根刺確是實實在在的，如今就這麼被聞人霖直接說了出來，一時間腦子轟的一下，眼淚就直接流了下來。
不是黛玉脆弱，而是那上輩子的記憶太深，一旦戳破就會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