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止是李姨與吳小花母女倆,乾府內還有其它的家僕外出未曾歸來。老管家在頭疼,眾人也忍不住焦急不已。
偏偏乾顧早已下達了命令,一道外出禁令絕對不許任何人踏出門半步,乾二少爺的命令誰敢不聽。
高大威武的護院們冷着臉堅守在乾府各處,守門的有,巡院的也有。他們強制壓住心底的焦慮,盡職盡責的完成自己的任務。
乾府縱是如此,雲祥城其餘府邸的情況不比乾府輕鬆。好歹,只要留在乾府之中,當前尚能保障安全。一旦邁出乾府,一切的危險都成為了未知。
乾顧面相遠方打出了一道傳訊令,傳遞消息給自家大哥。傳訊的內容是簡單明了的一句:智識之災已至,速歸。
此時此刻,乾顧內心鬱悶,不止一點兩點的鬱悶。得知有個名曰智識之災的麻煩不請自來,已足夠乾顧頭痛,這麻煩居然還一聲不吭的提前到來。
六界卜卦奇才的推算結果簡直是耍着乾顧玩。他們勾選的三個城市,直接砸中了雲祥城不說,他們算出來的時間範圍卻不準確到了一種極致!
極力壓住心底的糾結,乾顧深吸了一口氣,努力維持住平靜的神情。乾顧尚且能保持表面的冷靜,倘若讓乾宇知道智識之災是六界中哪個混蛋折騰的,乾顧堅信,大哥非要把對方揍得爹娘都認不得。
神秘公子如乾家大少爺這般,看似八風不動,實則有一顆跳動着的狂熱的心。誰敢在乾宇跟前挑釁,妥妥的活膩了!
天色漸暗,大街上遠不及平時的那般熱鬧。發傻發瘋的人數直線攀升,好似永無止境。除卻病情嚴重的少部分,更多人感到腦袋昏昏沉沉,思考問題變得異常遲鈍。
稍微能控制情緒的百姓匆忙回家關門,無心留在街上看熱鬧。
官兵們傾巢而出,迅速的封住了各條街道。昊親王周昊親自領兵,雲祥城的官吏們皆跟隨在親王的身後。周昊今年三十有七,一身藍色蟒袍盡顯貴氣,他騎着高頭大馬,凝視着雲祥城的現況,不怒自威。
乾顧與邋遢老人並未上前與周昊會合,他們選擇了遠遠的避開官兵。
凡俗界的大凡小事,該由朝廷管轄的部分,自然交給朝廷處理。超出朝廷能力範圍的其它部分,就歸乾顧他們負責了。
只要周昊穩住城民不亂,對乾顧而言足矣。
與乾顧他們想法相同的還有雲義常。
雲義常命雲祥觀的道士們全部留守觀內,不得隨意外出,以防大禍臨頭。簡單交待了幾句,雲義常身影一晃,已然消失在眾道士的視線之中。
飄逸道袍隨風而動,雲義常手執拂塵,神情冷峻無比。剩餘四年的執掌期,他明白,雲祥城不穩,他想要平穩度過這段時間着實不易。興許這就是他的命,註定在凡俗界的捲入災難。
雲祥城對雲義常來說充其量算是巴掌大的地方,他轉瞬間已行至乾顧和邋遢老人的跟前。雲義常先向乾顧行了禮,之後才是某位來了雲祥城卻不入雲祥觀的流華老祖。
小祖排在老祖之後,但老祖得排在乾二少爺之後。這般排序無容置疑,屬於絕對實力的差異。
邋遢老人不動聲色地觀察了雲義常兩眼,心底免不得一聲嘆息。九十多年,雲義常的性子是沉下來了,可惜他的修為幾乎不曾變化。身處凡俗界,這樣的結果似乎理所當然。
乾顧鎮定地看了眼流華老祖,又看了看剛到的雲祥觀觀主。這一老一少不算是乾顧的好選擇,卻是眼前僅有的選擇。
一個修為勉強的小修士,一個尚未邁入仙界的老修士,以此對付智識之災,頗有些不夠看。
可惜,誰讓自家大哥還在外面蹦達不回家。這位霸主若是回來了,現在的這些事何須乾顧煩心,他只要坐在家中悠閑的看書喝茶即可。
乾顧定定神,客氣地說道:“流華老祖,雲觀主,如今智識之災來得突然。城內準備不足,需得勞煩兩位出手了。”
“乾二少爺客氣了,守護雲祥城理應如此。”邋遢老人和雲義常的意思一致。三人各自肩挑重任,由兩位修士負責控制住災難的擴散速度。乾顧則是能者多勞,他需得尋找並對付災難的源頭。
老人和雲義常略微合計,然後分開朝着兩個方向疾馳而去。
乾顧停在原地尚未立刻動作,他閉上眼,靜靜地凝聽城內的聲音,風聲,人聲,以及災難之聲。
入夜,雲祥城的燈火逐漸亮了。看似祥和的城市卻並不平靜,人心在起伏波動,失控的人數不斷增加,哪怕有昊親王領兵守衛,也僅是表面上控制城民的行動,丁點也不能制止災難的瘋狂蔓延。
城民特別害怕,隱藏在黑暗中的恐懼源源不斷的融入了不安的氣息中。官員們同樣十分惶恐,雲祥城出了亂子,親王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他們脖子上的腦袋果斷都得挪一挪地方。
奈何官員們無論如何都勸不了昊親王回府,親王鎮守在第一線,他們找不到任何退縮的理由。
官兵們手中拎着燈籠,放眼望去,街道滿是火光。周昊神情嚴肅,他在耐心等待,等派往乾府和雲祥觀的人帶回消息。
不久,一名親兵上前稟告:“啟稟王爺,派去乾府與雲祥觀的人剛剛回來了。乾二少爺和雲觀主皆已外出,不在府內。乾二少爺留話,他已着手處理此事,王爺不必慌張。”
點點頭應了聲好,周昊心中頓時安穩了些許。此前,乾顧曾寫了一封信給他,讓他近期做好準備,雲祥城內恐要生亂。
周昊與乾二少爺、雲觀主這兩位打過交道,知曉他們絕非尋常人。大家共守雲祥城,周昊自然對他們心懷幾分敬畏,只是周昊萬萬沒料到,乾顧提及的近期來得如此快!
不單是周昊,連乾顧本人也不曾想到事情變化這般誇張。
乾顧矗立半空,一道柔光在他身側徐徐聚集,進而化為人形。暗黑的鎧甲,淡漠的神色,品貌非凡。隱衛腰際一柄長劍,劍刃極其鋒利,斬殺妖魔鬼怪亦是削鐵如泥一般。
隱衛單膝跪地,冷漠的聲音不見一絲情感:“二少爺,城外發現了夜血魔君的蹤跡。”
聞言,乾顧微微眯了眯眼睛。夜血魔君,羅峙,現任魔尊的第五子。羅峙在這個時候來雲祥城做什麼?莫非智識之災與魔界有關?
“與他同行的還有誰?”乾顧問道。
隱衛隨即回答:“目前只見夜血魔君一人。”
羅峙是否還有其它隨從尚不知曉,魔君素來手段詭異,單憑他一人就足矣讓乾顧頭疼。羅峙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選擇眼下這個特殊的時刻前往雲祥城,恐是來者不善。
乾顧權衡再三,傳令隱衛:“他若不進城,無需理會。他若要進城,告訴他,雲祥城現在不待客,請夜血魔君在城外休息。”
領了命令,隱衛隨即化作一道柔光,消散在夜色之中。
雲祥城外五里,一抹修長的身影腳踏虛空而立。血紅的里衫,暗紅的外袍,外披黑色薄紗。黑色長發隨意散在身後,頗有幾分隨心隨性。細長的眸子,眼底含笑。猩紅的舌頭舔了舔薄唇,彷彿剛剛品嘗了美味。
他的容貌妖冶萬分,卻無人敢上前一親芳澤。
夜血魔君羅峙渾身上下散發著瘮人的煞氣,他舉手投足間盡顯強悍的力量,凌駕於妖媚之上的無比霸道的實力。迄今為止,只有這位蛇蠍美人吃人的份,沒人膽敢壓倒他。
緊盯雲祥城上空盤旋的死氣,羅峙勾起分外魅惑的微笑:“應該說我來得不是時候,還是該說我來得太是時候了。智識之災居然這會兒出現,那些算卦的果然不靠譜。”
他的視線徐徐掃過全城,辨別敵友實力。一群凡人,一老一小兩名修士,最後,是乾顧和他的隱衛。
羅峙笑着擺擺頭,如此陣容太過寒磣。小修士當打手不夠犀利,好歹也得先成個仙什麼的。不然,這些仙修與不成氣候的魔修不相上下。
作為堂堂的夜血魔君,羅峙不但是魔,更是地位超凡的魔頭。修士之類在他眼裏根本不夠看,也無需看。仙修的對手是魔修,夜血魔君的對手理應是仙,還是修為高深的仙。
羅峙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是不是該趁這個機會到乾二少爺面前刷一刷好感度。論相貌,羅峙有信心,論戰鬥力,羅峙更有信心。
只是,乾二少爺興許不領他的情。
略有所思地瞄了眼隱藏在四周的隱衛,羅峙唇邊的笑意陡增,他從容說道:“替我轉告乾二少爺。只要二少爺開口,羅某願為二少爺守城分憂。”
說罷,羅峙憑空扔出一片血海,他身影一遁,潛入血海內打盹去了。
燈火通明的乾府內,護院們正在盡忠職守的巡守着。這會兒,府內眾人心神不寧,吃飯沒胃口,睡覺也睡不安穩。
其中,也包括徐天玄這類連覺都不好好睡,偷偷摸摸爬牆的。
吳冬心繫母親和妹妹的安危,徐天玄同樣擔憂她們,最終兩人牙一咬,腳一跺,拼死拼活找到了沒有護院巡邏的葯園。兩人趁着夜色躡手躡腳的溜進葯園,在葯園一處不起眼的角落,開始實行爬牆計劃。
徐天玄爬牆不給力,吳冬不得不彎下了身子,馱起徐天玄費勁的撐上牆頭。隨後,吳冬這才三下五除二躍到院牆上。他苦練拳腳功夫這麼久,不曾守護乾府,卻是先爬了乾府的牆。
吳冬左思右想,對乾府加倍愧疚。待尋回家人,吳冬定要向二少爺誠懇的認錯。
就在兩人心懷歉意外出尋人的時候,他們離開乾府的消息也傳到乾顧的耳邊。乾顧的嘴角輕微地抽了抽,望向身旁的隱衛,淡淡地問了句:“咱乾府的牆居然這麼容易爬?”
冷酷的黑衣隱衛選擇了沉默是金。
隨即,這個話題被拋下,伴隨着乾顧距離戾氣中心越來越近,他愈發感到這股力量古怪得出奇。
徐天玄兩人尚未意識到城內的嚴峻局勢,他們輕手輕腳地穿過小巷,直奔李姨母女購買布料的商坊。吳冬的心提到了嗓子口,這位憨厚的老實人此刻面露焦躁,生怕家人有何意外。
與吳冬同路的徐天玄驟感壓力山大,整座雲祥城的氣氛怪得冒煙。說安靜也安靜,大伙兒早早的回到家中閉門不出,要說吵鬧也吵鬧,那些人不知道為什麼瘋瘋癲癲的,又笑又鬧。
反常的笑聲在冬季的夜晚顯得極度詭異,徐天玄不自覺的打了幾個寒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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