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徐天玄和吳冬來到商坊時,只見商坊大門開着,裏面的火燭大部分熄滅了,僅剩小部分仍然亮着。徐天玄順着光看去,四周冷冷清清不見人影。兩人不由疑惑,琢磨着李姨母女是否已然離開?
即使心裏有許多不解,徐天玄依舊鼓足勇氣往裏走了一步。他探頭往商坊內又看了看,光線不明的大堂出奇得安靜,隨處可見胡亂丟棄的布料,花花綠綠鋪了一地。
“有人在嗎?”徐天玄輕飄飄的喊了聲。為了避免黑暗中突然冒出一個人來嚇倒自己,徐天玄選擇了喊話的方式。
然而,無人應他。
徐天玄不得不提高聲音,再喊了幾聲,可是依然沒人回答。他側過頭望向吳冬,燭火拉長了彼此的身影。
吳冬這會兒亦是皺了皺眉,同樣猜不透商坊當前的情況。
他們如今尚未尋得李姨母女的消息,讓兩人就這麼回去,他倆不甘心。於是,兩人合計一番,徐天玄拿起桌面的一盞火燭,他倆壯着膽子繼續往裏走。
此時此刻,徐天玄有些懷念雲祥觀的清心燈,不會冷不丁熄滅。
兩人走着走着,前方的黑暗處忽然傳來咯咯的笑聲。
徐天玄下意識往後退了小步,吳冬則是挽起袖子,一副要上前打架的姿勢。
片瞬后,不見有人出現,幽深的商坊透出了幾分恐怖。徐天玄穩了穩手中的火燭,他深吸一口氣,正要喊話,前方又猛地傳來咯咯咯的笑聲,說不出的瘮人。
“誰在哪兒?”徐天玄使勁瞅了瞅,奈何那處的光線實在不好,看不真切,他不得不硬着頭皮喊道。徐天玄心裏忐忑,大半夜的,來個商坊而已,居然就像進了鬼屋,要不要這麼邪門的感覺!
片刻,無人應答,咯咯的笑聲卻是再度靠近了幾分。昏暗的視野,約莫可見類似動物的形態,徐天玄估計着對方的體積,頗似虎豹之類。
他不安地朝一旁後撤半步,低聲問吳冬:“你看清是什麼了嗎?”
吳冬也是無奈地搖搖頭,顯然他所見所思與徐天玄差不多。握緊拳頭,吳冬警惕地直盯前方,他心如擂鼓,倘若商坊有猛獸出沒,情況絕對不妙,他無法保證自己的母親和小妹到底有沒有遇見猛獸。
猛獸出沒已是極度危險的信號,如果還是會笑的猛獸,想到這兒,縱是吳冬皮厚肉粗也忍不住心顫不已。
笑聲越來越近,徐天玄與吳冬被迫連連後退。瞬息間,一張古怪的笑臉毫無任何徵兆的湊到火燭前方。
徐天玄頓時瞪大了雙眼,他頭皮發麻,心驚眼前的到底是什麼怪物。
透過燭火,他看見了一張人臉,臉上長有大嘴,咯咯的笑個不停。此前,徐天玄與吳冬聽得的笑聲就是來源此處。
若對方當真是人,哪怕笑得古怪點兒,徐天玄咬咬牙也認了。偏偏這張人臉長在一隻站立起來比徐天玄還高的大狗身上。
一隻大狗長了一張人臉,始終怪笑不止。
徐天玄表示不能忍,吳冬也表示不能忍,同時,吳冬堅決出手給了對方一拳。
吳冬的這一拳打得非常紮實,一拳崩掉了對方的門牙。以致於怪物再發出笑聲之際,因為牙齒透風,比之前的笑聲更詭異了幾分。
怪物吃痛,它面對吳冬露出不善的表情。
吳冬打痛了怪物,自己也不好受。怪物的牙太硬,吳冬的手背竟然霎時崩裂了幾道血口子。
徐天玄的心情特別複雜,商坊既有怪物顯身,那麼商坊眾人怎麼樣了,大家是否平安。
眼前有怪物擋路,徐天玄犯愁,他們應該揍趴怪物,闖入商坊內部一探究竟,還是果斷退出商坊,一溜煙的開逃?
徐天玄猶豫不決之際,怪物不爽地一口吐出自己斷掉的門牙。它不再笑個不停,而是直接伸直脖子,仰天長嘯。
徐天玄:“……”
這是大狗的身材沒錯吧,怎麼眨眼就切換到了狼?這隻怪物究竟屬於何類種族?先是人笑,再是狼嚎,下一步又輪到什麼?
徐天玄認為他們不適合再深入商坊,以目前的形勢,必須要逃啊。他拋給吳冬一個眼神,好漢不吃眼前虧,咱先撤,然後再想辦法尋人。
吳冬看懂了徐天玄的意思,心知自己的武功技能有限。他甩了甩手背的鮮血,打架能不能贏,實在不樂觀。他倆不如先迴避,再考慮對策。
兩人的想法不約而同的一致,下一刻,徐天玄和吳冬動作麻利的扭頭朝商坊大門跑。
可惜,他們終是晚了一步。
當徐天玄和吳冬沖至大門附近的時候,赫然發現門外全是人面狗身的怪物。它們體積各異,大小胖瘦的皆有,齊刷刷地望着徐天玄他們。
徐天玄頓時哭笑不得,感情他們趕上了怪物遛街,全族出門一起玩。要不要如此這般的坑爹!
眼見前方無路,後面又追來一隻缺了門牙的怪物,徐天玄心急如焚。他的小命才活十五年,好不容易賺了一點銀子,而且,他尚未向替他償還欠款的乾大少爺當面道謝。
好歹讓他看一眼乾宇長什麼樣子再上路,要不然他到了閻王殿也心裏不甘。
就在徐天玄滿心糾結時,門外的怪物們不再圍觀徐天玄兩人。它們開始在原地轉圈,一邊轉,一邊笑,一邊咬向自己的尾巴。
很快,外面捲起了猛烈的大風。
徐天玄覺得自己的心情頗有點複雜,咬尾巴轉圈什麼的,果然這類怪物的本心還是大狗吧。
沒時間琢磨這些有的沒的,徐天玄深感自己有大麻煩了。
颳起的大風中心隱隱地透出一抹黑色的身影,徐天玄護住手中的火燭不讓它熄滅。隨後,他與鬱悶的吳冬一道,瞅見一個長有翅膀的黑影自風內飛了出來。
那一瞬,徐天玄與吳冬知道,他倆可以結伴到閻王那兒報道了。
風裏飛出來的怪物,一邊盤旋一邊大呼小叫。它類似鳥,卻又並非鳥。青色的身軀長了兩對翅膀,以及三隻腳。它有細長的脖子,身後還拖着一條長長的蛇尾巴。
徐天玄怨念萬分地仔細一瞧,鳥臉上居然眨巴着六隻眼睛,頭頂還立了一戳彩色的毛。怪鳥一聲一聲的叫個不停,好似在說人話。徐天玄只覺對方的叫聲就是催命符,聽得他陣陣發慌,倍感大難將至。
狠狠地瞅着不祥的怪鳥,徐天玄很想大聲的問一句:說好的世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凡俗界呢,這是哪來的妖孽!
徐天玄家裏的人形生靈儘管習慣裝乖,但他們獃頭獃腦的孩童模樣,多少討人歡喜。至於,徐天玄飼養的白兔,哪怕成功的達成了站立走路和說人話的本事,可到底仍是白兔一族,不曾多出不該多出來的部件。
人形生靈也好,白兔也罷,他們不吭聲時,十足的又軟又萌。
但是,面前這些蹦達的傢伙到底是什麼?
徐天玄苦惱地看了看吳冬,仰天長長地嘆了口氣:“今天要折在這兒了。可惜,連這些凶獸的名字也不知曉,來生報仇無望。”
他話音剛落,忽聞夜色中一聲輕笑。笑聲又輕又柔並透着無限的魅惑,兩人下意識的打了幾個哆嗦。那感覺如同被雷電轟了個透,整個人都焦糊了。
輕笑雖是來得突兀,效果卻出人意料的好。它不僅令徐天玄兩人吃不消,圍在他們身邊的怪物照樣吃不消,生生的往四面八方退了一大截。
修長的身影逐漸近了,徐天玄依稀可見對方暗紅色的袍子仿若翻滾的血海,而那張臉,徐天玄反覆打量了幾眼,暗自咆哮。敢不敢長得稍微正常一點兒,妖冶成這樣簡直沒朋友!
來者的視線掃過獃滯的徐天玄與吳冬,隨即直落怪物堆里,細長的眸子閃過一絲殺氣。
他修長的手指徐徐地撫了撫薄唇:“我還以為城裏只有一堆山犭軍在傻笑,不料居然有一隻酸與湊熱鬧。”
徐天玄仰望着矗立半空的美艷男子,不過對方此刻並不打算理會徐天玄,冷漠俯視腳下的怪物群:“說吧,是誰召集你們來雲祥城搗亂。”
他的話語分外平淡,卻又帶着一股不容拒絕的氣勢。不單是怪物們心驚肉跳,連徐天玄也倍感發顫得厲害,好似這個人遠比方才的怪物可怕無數倍。
“雲祥城輪不到你多管閑事!”一堆怪狗中,那一隻怪鳥徑直飛出,它直直地立起頭頂的彩毛,彷彿一隻激動的鬥雞。
又一聲低低的淺笑,不提怪物們發忪,徐天玄與吳冬都明智的退了又退。直覺告訴他們,與這位美艷男子保持距離相當有必要。
實踐證明,他們的直覺完全正確。
美艷男子面向數不清的怪物,嘴角揚笑,他薄唇微啟,整張嘴霎時朝兩側猛然裂開了。誇張的血盆大口內伸出了一條猩紅的長舌頭,那舌頭無比靈活的一卷,就像圈羊一般,將地面的怪物成堆的卷進嘴裏。
他的肚子仿若一個無底洞,接二連三的怪狗吞進肚子,卻不見任何的變化。
徐天玄與吳冬不禁面面相覷,徐天玄不自覺的摸了摸自己的嘴角。節奏變化太快,沒見過這般兇殘的吃相,這已經不是難看可以形容的了,徐天玄只覺自己在經歷一場噩夢。
那人美得妖艷非人,所作所為更是驚悚到不能直視!
把抗議不停的酸與怪鳥收入口中之後,男子微笑舔了舔嘴唇,自言自語道:“既然你們不想說,那就關到你們想說為止,我有的是手段。”
聽到這席話,徐天玄和吳冬湊堆兒快步往後退。感情這些怪物還沒死透,全數關在對方的肚子裏養着,什麼時候不開心什麼時候吐一個出來揉捏么。
感覺太喪心病狂,感覺惹不起啊!
正當徐天玄兩人偷偷摸摸的計劃開逃,男子含笑的視線轉了過來,衝著他倆舔了舔嘴唇。他倆同時一怔,淚往心裏流,他們不好吃,求放過,求不要吃他們!
美艷男子悠閑上前兩步,不給徐天玄他們任何逃跑的機會,他細長的手指輕輕一點:“你們就是從乾府溜出來的小傢伙?你是徐天玄?”
徐天玄聞言一愣,如此令人髮指的傢伙居然知曉他的姓名?聽對方提及乾府,莫非也要給乾府面子,那真是太好了。
對此,徐天玄禮貌應道:“在下徐天玄,乾府家僕。請問公子是?”
美艷男子笑容燦爛得足以將整座雲祥城融化:“我叫羅峙,我是乾二少爺請來的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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