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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師父停下,舒棠身子登時失力,長舒一口氣。然而,就在這一剎那間,一道濃濃煞氣直直轟向了芙玉!
那煞氣蓄了十成十的力,自烈猶掌心猛然而出,以磅礴之勢直擊向芙玉面門,其中殺意滿盈,竟是要直接取了她的性命!
烈猶抓住了芙玉防禦最為薄弱的這個時候,竟然趁此機會出了狠手。在場之人都知道,若這一掌擊向芙玉,足可使她仙身灰飛煙滅。電光火石之間,南檀和廬華皆是第一時間沖向了芙玉,靈台中的舒棠卻完全愣住,一時間不能回神。
師父……
她輕輕呢喃了一聲,大腦一片空白。等她反應過來時,千輪已經出手,神力驟出,替芙玉擋住了攻擊。
但是,此招乃是烈猶的絕殺之技,怎會如此輕易便被化解了去?煞氣接觸神力的瞬間,還是有餘力震向芙玉,將她重重擊出,倒飛出去。
鮮血自芙玉口中噴出,落地的時候,她身子猛地一震,便再也不動了。
師父……
舒棠已經不能反應發生了什麼,她只知道自己呼吸已經停止,在千輪神力削弱的剎那,她瞬間奪回了身體的控制權,身形瞬移,抬掌來到了烈猶的面前。
這一刻,她心中異常的平靜。她看着地上毫無聲息的人,沒有半點的感覺。
但其實,這才是真正的心死。
迎面而來的雖是他的心上人,但烈猶的感覺告訴他,眼前之人對自己殺意已經達到了巔峰。他閃身避過來人這一掌,迅速祭出了煞神劍。
此劍是世間怨氣與煞氣凝練八千年而得,威力無窮。暗紅色的劍身在空中劃過,發出沉悶的哀鳴聲,舒棠好似看不見那已成實體的煞氣,以仙力與神力一同凝出一道力劍,直迎向了烈猶。
南檀和廬華皆是蹙眉,立刻跟着被殺意籠罩的少女一起圍住了烈猶。然而,就在這一刻,南檀忽然道:“蠻荒那邊開始了。”
烈猶聞言臉色一變,猛然向上飛去,在身前飛快畫陣,陣眼一形成,便消失在了原地。舒棠和南檀等人相互一望,立即跟了上去,在陣眼關閉前隨之飛入。
此時,蠻荒中已是地動山搖。穩固了萬年的神魔戰場此刻猶如在風雨中飄搖的一隻浮舟,地面劇烈地顫動,石塊炸裂,迸射而出的碎石帶着萬年來積攢的怨氣在空中飛卷。空中獸魂跌跌撞撞地飛躲,卻依然有不幸者被擊中,落入開裂的大地深處,成為力量的祭品。
舒棠從陣眼中飛出,一塊巨石迎面向她飛來,她揮舞手中力劍,斬破硬石,向烈猶追擊而上。
這一刻,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誰,是舒棠,是白花花,還是千輪。她眼中只有一個烈猶,只想將他斬殺,為師父報仇。
但是,在場的其他人都已看出,現在這具身子裏早已不是什麼輪迴真神,而是它真正的主人——舒棠。原來,舒棠並未在世間消散,她依然在這具身體裏,且在芙玉被擊中的一刻被狠狠刺激到,片刻間領悟了世間的巔峰殺意,融合了體內全部神力,從仙人連跨兩級,直升為了上仙!
修仙講究根基穩固,舒棠此番憑藉神力連破兩級,已是危險,而她又深陷殺意之中,如若出了差錯,可謂是凶多吉少。南檀自然是明白這個道理,她大喝一聲起身追上,卻被一道劍光逼的向後倒退兩步。
“南修,你!”南檀沒想到來人竟是自己那被報仇蒙蔽雙眼的徒弟,她不忍對其下手,只能喝道:“讓開!”
南修飛速揮劍,劍光層層疊疊,“我很快就能報仇了……等魔君復活魔獸,我便是魔軍統領,到時候莫說是殺了綺璇,便是讓輪迴真神復活我那些死去的兄弟們也是可以……”
“烈猶是在騙你,你怎會糊塗到相信他?!”南檀恨鐵不成鋼,可依然下不去手,只好擔憂地望着遠處的舒棠。
舒棠如今已經與烈猶纏鬥起來,劍影幾乎將兩人的身形完全遮掩住,看不出哪一方佔了上風。不過,她剛剛突破修為成為上仙,現在正是氣力滿盈,而烈猶方才施展了絕殺技,正是需要調養之時,就算舒棠經驗不足,想來在他手上也不會吃虧太多。
南檀這邊被南修纏住,那邊廂,廬華也被一個入魔至深的人纏了住,此人正是綺璇。
只是奇怪的是,這兩人先前明明一直都在這蠻荒中守留,看起來卻不像是見過面的樣子。
此時,蠻荒中天地風雲已皆是變色,原有的陡峭山崖轟然斷裂,砸向飛奔而走的獸魂與人。一些尚在蠻荒中歷練的人一窩蜂地湧向出口,但出入口的陣法已亂,根本無法入陣逃離。
“發生了什麼?!”
“快逃!”
“師兄師姐!救……救我!”
……
上古神魔戰場中一片混亂,而沉寂萬年的真神們,終於要在此刻覺醒了。
地底深處,傳來了悠長的呼嘯龍吟,那是神獸青龍覺醒的信號。萬年來,真神們和神獸們已經修復了神格,只是,除了千輪,他們本身的意識都深陷混沌,對此並無察覺。直到萬年之期達到,神獸們才紛紛有了隱約的意識。
而今,便是他們真正恢復意識的時刻。
然而,這萬年之中,真神們的神力只殘存了一小部分,其餘神力早已被三界與獸魂所瓜分。所以,在初初覺醒之時,惟有赤焰等保留了完整獸魂和力量的神獸才迅速恢復了原本的力量。
於是,在眾真神還在覺醒的時候,赤焰已經恢復了萬年前戰神之獸叱吒風雲的模樣,身周烈焰流轉。
睜開雙眸,掃過四周,不見芙玉的赤焰隱約覺得事情不妙,忙先奔去了舒棠那邊。
但是,當它來到這裏,發現自己似乎也並幫不上什麼忙。
眼下,舒棠眸中灰、藍兩色的光影交錯,出劍的速度已經快到看不清她每次是如何出手。烈猶在完全爆發、且有殺意做輔助的舒棠面前,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赤焰了解烈猶的實力,現在看到他被舒棠步步緊逼,也是覺得不可思議。
但舒棠本身卻是意識不到這些的,她來不及想自己在做什麼,也來不及想蠻荒發生了什麼,更看不見旁邊突然出現的赤焰。此時此刻,她的雙指夾住了烈猶刺來的煞神劍,被仙力層層包住的手指微微用力,竟一寸、一寸地折斷了這柄神劍。
仙力一寸一寸地夾斷劍身,可見舒棠對烈猶已是恨到了極點。她看着烈猶的眼睛,一字一頓地道:“你傷了她,我死也不會放過你。”
烈猶在這等情況下,卻是笑了出來,“原來,是她和你一起騙了我。”
起初,他是輕笑,到了最後,他一把扔了廢劍,狂笑出聲。
“我計劃了一萬年,一步步走到今天……沒想到,這個計劃從一開始就是註定失敗的。”
他的一切計劃,他的一切心計,都是基於他相信——萬年以後,對他溫柔縱容寵溺的女子會回來尋他。
可這一刻他才明白,在最初的最初,那個人也根本沒想過與他再有什麼未來,一切都是他的自作多情。
他一直覺得,自己最初修鍊是為了化作人形見她,後來的權勢爭奪是為了與她般配,最後的統一六界也是為了護她。
但是,她到底……有沒有真正愛上他?
烈猶笑的漸漸沒了聲音,舒棠抬劍,緩緩指向了他。赤焰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已猜想到,舒棠變成這樣必定是芙玉出了事。
那劍尖一點點接近烈猶,就在劍尖即將指向他胸口時,一個狼狽的身影撲將過來,大喊道:“他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你怎麼忍心下手!”
舒棠面若冰霜,似乎沒有聽見有人說話,眸中灰色的光芒忽然大盛,櫻唇輕啟:“我以詛咒真神的名義,詛咒你烈猶——永生永世不得輪迴,灰飛煙滅,永散世間!”
“你……”苗婧菡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忽然化作了黑白相間的小貓,撲向了烈猶身前,“千輪,你瘋了!你怎麼會……”
詛咒之力順着劍尖湧向烈猶胸口,在亂石飛射的空中,面容俏麗的少女沒有絲毫表情,“我不是千輪,我是舒棠。”
小貓的身形停滯了瞬間,卻依然沖向了那把力劍。
“無論你是誰,都讓我去承擔這個後果罷,再給他一次機會……”
“他得到的機會太多了。”舒棠說完,一掌推開了小貓,赤焰不知狀況,伸出爪子接住貓后,眼睛忽然一亮,喊道:“千輪!”
就在舒棠擊出小貓的那一刻,一個近乎透明的藍衣女子便出現在了她身前,以自己最後的神力全部承接了詛咒的力量。
“夠了舒棠,你不要再去做什麼犧牲了。”千輪伸手在舒棠眸前輕抹過去,“這等強大的詛咒之力會讓你和烈猶同歸於盡,你不能再做傻事,這些詛咒之力還是還給芙舟的好。”
說罷,她素手輕揮,舒棠眸中灰色的光芒已經消失不見,揮出的灰色光道直入地底。
千輪看着神色複雜的烈猶,又偏過身看了眼赤焰,明明面上儘是哀傷之色,還是露出了一個笑容,“臨走前看見一個老朋友,我也算是無憾了。”
赤焰放下小貓,看着千輪如今的模樣,已經明白了這是如何一回事。
千輪兀自說道:“只可惜再也看不到你和小玉佩戲耍,聽不見你和芙舟鬥嘴,也沒機會與你們敘舊了。”她緩緩收了笑,“烈猶從頭至尾都是我一個人犯錯的結果,由我自己解決便好。”
烈猶哈哈大笑,笑的聲音沙啞,“解決?你打算如何解決我?千輪,你到底為何要騙我,騙我萬年之約,又騙我你已經回來?我對你一片真心,你對我又是如何?”
“我到現在也不知道我究竟把你當了什麼,”千輪聲音淡淡,“我只知道,無論是萬年前的我,還是現在只剩一律神識的我,都做不到與你苟活在這世上。”
舒棠面色蒼白,赤焰把她拉到一邊,用毛茸茸的爪子安撫她。那邊烈猶從懷中掏出一本書,雙目赤紅,“那你在魔界為我留下的這本書又是何意?”
那書卷上只有兩句話,正是他幾千年來視為寶物的東西。一句乃是“君心烈如火”,另一句則是“浩蕩猶悅情”。
然而,他翻看了無數次的寶物,如今就像是一個笑話。
地底又響起陣陣神獸的尖嘯,千輪長久地看着那本書,終於道了句:“或許我的確是心悅於你,但是,”她微微一頓,“但是,我作為神的職責,一定比你更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