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章
齊風想想有多久沒有見到言若此時這般入神的笑,勾了唇角,斂了眉,溫順純良得像一隻羔羊,於是也笑,邊走邊罵了句神經病。
瀝水因為初來日本不太適應,加之來了寒潮,這幾天有點感冒,窩在床上。
微博私信。
“你好。”
她瞥見那個熟悉無比的微博名嚇了一跳,自己不是和保羅說好了嗎?他應該不知道我是誰吧,畢竟換了一個名字。
她遲疑地望着那兩個字,看得過於專註,於是眼前出現了移動的光斑。
瀝水晃了晃腦袋,先去冰箱拿了一瓶冰水咕咚咕咚灌下去,一不留神好不容易通了的鼻孔瞬間又堵上了。瀝水惱火,這邊倒騰那邊倒騰,終於好了,坐在床上后怕地吸鼻子,眼睛心有餘悸地瞄着手機。
十幾分過去了,還是那一句簡短的話,你好。
客客氣氣,妥妥帖帖,完完全全是一句標準的禮貌用語。
於是不爭氣地失落了,啪啪啪在鍵盤上打起來,“恩,如果感冒並且在收到你的消息時鼻塞算還好的話,那我還好。”
那邊遲遲沒回,瀝水又一次失落了,他想着言若一定是在工作的間隙隨手發的,於是孩子一般莫名其妙地賭氣去洗了衣服,就算,就算她知道言若並不知道她是誰。
經過高琪房間的時候聽見高琪在裏面用中文大罵,罵了一陣子猛然拉開門,看見瀝水,兩人俱是一怔,高琪顯然是沒大睡醒,頭髮亂蓬蓬的,路過時搖頭,“我現在才覺得以前真是可憐你了”,嘖嘖感嘆,“太幼稚了太幼稚了。”等他喝了冰水稍微清醒一點,猛地扭頭,表情驚悚,“你要去幹嗎?洗衣服,姑奶奶,你就當行行好,衣服給洗衣機洗就好了。”說著不由分說地把她手中的洗衣盆奪走。
瀝水怔在原地,不知道他唱的是哪出,於是試探,“你是不是今天晚上又想吃火鍋了?”
高琪愣了半晌,心灰意冷肝腸望斷地搖頭,“我怎麼就沒想到近墨者黑呢。”
瀝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於是作罷,回房。
微博提示一條未讀私信。
“你要不要去買一個睡袋,野地行軍用的那種,很暖和,不感冒。”
瀝水冒汗,“那我覺得你還是勸我多喝喝水靠譜。”
一分鐘后,高琪猛然推門而入,端了一杯熱騰騰的開水,笑得很熱烈但是讓瀝水很膽戰心驚。
“好吧,我們轉回正題,希望你把地址發給我們,便於我們郵寄禮品。”
瀝水皺眉,“你為什麼要挑中我?”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發了一個無奈的表情,“有人明明買了彩票,中獎了卻又問為什麼是她中獎的,所以你為什麼買彩票?”
瀝水眼睛一亮,剛想打“難道你的大獎是百萬現金”,言若先發制人,“這位海外的愛貓協會成員,你的微博上開啟了衛星定位功能,現在我已經準確獲取了你的地址,這幾天請注意收貨,謝謝,祝你身體健康。”
瀝水一口水噴出去,連打了十幾個憤怒的表情過去,那邊一點反應都沒有,氣餒,什麼嘛。
高琪探頭,弱弱,“瀝水,我餓了……”
兩人一人煮飯,一人洗菜。高琪一米八幾的大個蹲在一旁總覺得自己就像是被抓起來抽膽汁的大黑熊一樣慘遭壓迫,關鍵是投訴無門,甚是委屈。
高琪瞅瞅瀝水,繫着圍裙,一臉平靜,姿色算是上等,性格也是極好的,但哪怕就是這樣,以言若的條件,國內也是一抓一大把,為何分手了又念念不忘,倒像是比正牌還要親密幾分?
他存了心思,試探,“你前任是個什麼樣的人?”
瀝水扇了扇從油鍋裏面冒出來的煙,嗆得咳嗽,說“你說什麼?”
高琪笑着搖搖頭,說沒什麼。沒什麼,就是好奇,為什麼全世界都看得出來,你們卻要把全世界當成傻子。
言若到了左濱公園門口,站在冷風中五分鐘,明溪才捂着奶黃色耳捂裹得像棵聖誕樹一樣從馬路對面衝過來。
她舉着一根棉花糖,遞到言若面前,“吃嗎”,言若剛想接過去,她指了指對面,“去那邊買吧。”
她看着言若瞪得大大的眼睛,笑得捂肚子。
言若指了指腕錶,“你已經遲到五分鐘了。”
“我知道啊”,明溪伸出舌頭舔了舔棉花糖,“但是書上說這種情況下應該讓男方先等十分鐘,我在對面看着你怕你不耐煩先走掉了就提前過來了。”
她說的一本正經,笑得眼睛彎彎,煞是好看,唇瓣上裹了一層淺淺的蜜糖,飽滿鮮艷。恍惚間憶起另一個女孩的笑靨,言若不自覺地咳了咳,插在兜里逕自往前走。
“最近鮮花滯銷了嗎?為什麼這麼多人賣?”
明溪穿着黑色的雪地靴跟在他身後,鬱悶得想拍他的腦袋,“你怎麼這麼笨啊這麼笨,今天是情人節,”
哦,言若恍然,他看了一眼身後鬼鬼祟祟的狗仔,“那你也好歹讓人家放個假。”
明溪反應過來,也往身後看,回過頭來時表情有點失落,喃喃,“跟他們沒關係。”
言若穿了一件黑色風衣,脖子縮在灰色的圍巾里,俊秀的臉蛋埋了一半,看着有點像糟老頭,悠閑地左右轉腦袋,“那我們今天就逛公園嗎?”
“逛公園?那是普通人乾的事。”
然後……然後言若眯眼看着那個有點類似花果山的洞穴門口掛着的英文標牌,“現在連鬼洞也是進口的嗎,裏面該不會是殭屍吧?”
明溪頓時有一種深深的挫敗,“那是符,符知道嗎?不是英文。”
洞門口守着的老大爺在看報紙,對洞裏面時不時傳出來的驚悚叫聲置若罔聞,看見他兩,有點吃驚,“今天是情人節,你們年輕人倒是有興緻啊!”
明溪只顧着低頭數錢買票,言若只在一旁淡淡笑。
到了洞門口,明溪怯步,拉了拉言若的袖子,“你一會兒別跑,要不然我會把你供出來讓鬼去抓你的。”
“你不知道那些鬼只守在自己的工作區域不亂跑的嗎。”
明溪頓時無力得目瞪口呆。最終言若還是反過來握住了明溪的手,雖然覺得好笑,但存了耐心,“跟着我就是了,我會像哥哥一樣保護你。”
明溪怔了怔。
光線突然變暗,幾乎是密不透風的壓抑,只有手和手的接觸讓人感覺到彼此的相連。
漸漸的,一些五顏六色的燈被裝飾在洞岩上,照亮的區域有限,卻足以烘托出氣氛的森然。
明溪在後面走着,試探地叫了一聲言若,發現洞穴裏面的迴音有點恐怖,連忙住了嘴,卻從前面非常近的地方傳來輕輕的“恩?”,不經意地,甚至可以說是微微的不耐煩的。
明溪卻不自覺地笑,悄悄地握緊了他的手。
一個長頭髮,白衣服的鬼“嗖”地飄過,明溪連忙貼到言若的背後,啊地尖叫起來。
“鬼”在言若面前晃了晃,沒反應,不死心又晃了晃,最後氣得撩起頭髮,說了聲“沒勁”,蹲到旁邊繼續吃快餐。
不遠處的第二個鬼猛地吼了一聲,被言若一瞥,氣勢矮了半截,弱弱地躲到那塊寫着不準毆打工作人員的標牌後面。
於是前半段明溪還時時保持着警惕,漸漸地開始和各路出現的鬼一起鄙視言若,還貼心地聽聽鬼的抱怨。言若鬱悶,蹲在一旁,畫圈圈,忽地想起了今天是情人節。
他想啊還是中國的情人節好,架一座鵲橋,多大的海都能跨過去。
兩人出洞,老大爺貼心地問,“小姑娘,嚇暈了吧都進去一個小時了,好在有男朋友陪着。”
言若微不可查地斂了神情,眉目淡淡。明溪看見,於是只是朝老爺爺笑笑,垂眉。
一個穿得白衣飄飄的工作人員跑出來,撩了撩長發,“姑娘,你的錢包掉在洞裏面了。”
老大爺一看慌了神,拿拐杖趕他,“你怎麼光天化日之下跑出來了,把人小姑娘嚇到怎麼辦?”
那鬼捻了個蘭花指甩媚眼嗔怪,“她剛才還在洞裏面請教我怎麼化這個妝,萬聖節的時候想模仿來着,怎麼會嚇到?”
言若開車到阿丁店裏面吃飯。明溪跟在言若身後,看着他熟稔地和那個男生打招呼,動手動腳的,然後男生一回頭看見了她。
阿丁心裏自是清楚她是誰,禮貌地笑笑,眼角看向言若,想捉摸着他是個什麼態度。
言若表情淡淡,煞有介事地研究着菜單。好在明溪也不是個認生的主,自己在房間裏面東瞅瞅西瞅瞅,搗鼓着那些古香古色的東西。
阿丁曾經問過塵決是怎麼一回事,塵決含糊,“現在的情形不好說,但是你只要知道,日本那個不管走多遠,他都能把線拉得足夠長。”
明溪問言若幾點了,言若看了看錶下意識,“八點了”,一會兒又想起了什麼,淡淡開口,“是七點。”明溪本來不在意,咬醬汁排骨,這時候倒是探腦袋,“你手錶上顯示的是八點啊。”卻在一瞬噤了聲。
北京和日本,相差的是一個時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