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章

二十二章

言若喝了酒,周身有淡淡的酒味,繞在領口,指尖。他笑,和瀝水說他們唱得像殺豬的一樣,我剛才可沒有這麼歇斯底里。

瀝水眯眼,讚許地點頭,是是是,你剛才沒這麼歇斯底里,大概是因為你殺豬的時候用的是鈍刀,更加綿長。

言若瞪眼,胳膊肘往外拐你不疼嗎?

包間裏的氣氛一度瘋狂到了極點,小北已經和他們混熟了,拉開酒環灑了一地的泡沫,端着酒杯顫慄碰杯,跳着像巫族祭祀一般的舞蹈,和他們稱兄道弟,全然忘記了今天的初衷,吼得更凶。

她搖擺,招呼,“瀝水一起來跳舞。”

瀝水耳朵堵了聽不見,一臉無辜地看向言若。

言若軟身軟語這邊安慰着,一轉身便殺氣騰騰和群魔亂舞的一群人喊,“我不同意。”

他探身在桌子上拿了一瓶牛奶,安撫,“來,喝點牛奶,潤潤嗓子。”

早上大概六點的光景,因為太陽逐漸向南回歸線靠攏,所以白晝亮的越來越晚。

瀝水的腦袋縮在被子裏,貼着枕頭,往旁邊摸了摸手機,迷迷糊糊地摁了接聽鍵。

“喂。”未睡醒的聲音,有點沙啞混沌。

“起床了。”

如果說剛剛瀝水的腦電波是一條橫線,那現在絕對是一條一波三折的曲線。

本就有點低沉的富有磁性的聲音隨着電波傳遞進耳朵,像氣流微動的耳語。

瀝水一個激靈從床上坐起,慌亂地用指尖順了順頭髮。

“下來吃早餐。”

那邊平淡地說著話,也正是因為這樣的平淡讓瀝水覺得自己就像袋鼠媽媽口袋中的小袋鼠被溫暖而尋常地護着。

瀝水咬嘴唇,甜甜地傻笑。

“你是不是穿着粉色的睡衣?”

瀝水一驚,“是啊,你怎麼知道?”

那邊依然是淡淡的語氣,“我猜的,估計是毛茸茸軟綿綿的一團。”說著掐了電話。

瀝水怔了三秒,臉紅了一大半,微惱,把腦袋蒙在被子裏面,默念降溫降溫。

她爬下床洗漱完畢,翻開衣櫥手忙腳亂地挑衣服,又手忙腳亂地搗鼓髮型。

毛丹聽見有些聲音,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見一個聖誕老人,又連忙閉上眼睛,“我睡着呢,什麼都沒看見,我的襪子就在桌子上,紅色的那雙,不要和瀝水的弄混了。”瀝水好不容易逮着一個人醒着,想拉着她給自己的衣着參謀一下,誰知這丫又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於是穿得紅彤彤還帶了一個小紅帽的某人匆匆忙忙地下樓了。

遠遠地看見有一個人坐在自行車上,雙腳撐地,穿着厚厚的黑色羽絨服,雙手插在口袋裏,在和每一個清晨一樣的某一個清晨,安靜地等在樓下。

很多年以後瀝水依然記得那時那個還不算太冷卻穿得像大白一樣的言若,哈着冷氣,看見她的時候扯了她帽子上的兩個小球,說“我們都穿得這麼多,你坐後面的時候雙手能環抱住我的腰嗎?”

兩人坐在自行車上晃晃悠悠。天剛蒙蒙亮,校園裏面基本上沒人,只有尚未滅去的路燈日復一日安靜地照亮小小的方圓,甚至天上的月亮也還沒有徹底消失,淺淺地只剩下朦朧的鐮刀狀。

初秋的早晨有點冷,真像言若所說,他們兩個人都穿着那麼厚的衣服,所以瀝水環繞他的腰時只能勉強以中指相勾。

因為逆着風,言若踩踏板的時候腳部用力,帶動着身體動了起來,瀝水的臉貼着他的背,耳朵里是衣料摩挲的細小聲音。

言若在一家似乎有點歷史的早餐店門口停了車。店面不大,牆壁上有長年累月留下的油污痕迹,但是很整潔。店裏面擺着幾張桌子,外面還有幾張臨時搭建的小桌子。

店主人是一對慈祥的夫妻,見到言若倒不顯生分,“還是豆漿油條嗎?”言若笑着點點頭,又伸出兩個手指頭,“多要一份。”阿姨看着他身後多站着的一個女孩,心中瞭然,眉眼浮了山水笑意,取出白瓷碗,倒了兩碗豆漿,“是個尖果。”

言若回頭看了一眼鼻子凍得有點紅的瀝水,笑了笑,伸手端了豆漿,挑了眉點了點頭。

阿姨和忙着和面的叔叔對視了一眼,看着瀝水笑得溫和。

瀝水聽不懂B市話,所以只能跟着笑,附和着說是呀是呀,道了謝,拎了油條跟在言若身後。

她咬了一口油條,喝着豆漿含糊着問,“阿姨剛才說的尖果是什麼意思?”

言若俊俏的臉上浮現不明的笑意,“她誇你漂亮。”

然後瀝水劇烈地咳了起來,言若幫她順着背,對上一眾吃早點的老人曖昧不清的目光,言若笑得釋然,回過頭軟語,無辜,“我若是不點頭,阿姨會覺得我虛偽。”

那阿姨這時候應該會覺得我虛榮吧……

瀝水發現在這裏吃早餐的大多數是年過花甲的老夫妻,彼此面對面坐着,粗糙的長着厚繭的手捧着碗壁,一手拿着油條,弓着腰,把嘴巴貼近豆漿,一點一點地啜着碗中的豆漿,然後滿足地抬起頭,抿了抿鬆弛的唇,樂呵呵地看着老伴唇邊長出的一圈白色豆漿須。

他們倆就這樣在一群老人中,和着熱豆漿溢出的裊裊煙霧,感覺一路來因吹着寒風而一點點麻木的身體又一點一點地暖起來。

很多記憶就像初高中時代的廣播,在每一個結冰的清晨或夕陽微斜的黃昏,和搖響的車鈴一起漸行漸遠,當很久的後來他們又一次坐在這裏,瀝水喝了一口豆漿問言若為什麼當初要帶她來這裏。

言若說這家店從上一代人手裏傳承下來一直到這一代,統共七十多個年頭,很多常客吃着吃着在某一天只剩下一個人了,因為一開始想要的其實就是一輩子,平平淡淡,粗茶淡飯,尾生抱柱。

吃過飯,言若回學校取了車,“我爺爺一個有交情的伯伯今天大壽,老人家在南方過不來,你今天跟我一起去。”

瀝水不允,乞着車門,搖頭。

言若撫了撫額頭,“那我就去找文學院院花,她前幾天給我表過白……”

瀝水一聽,哧溜坐了進去。

言若好笑,也矮身坐進去,身上散發著淡淡的CK香水,轉方向盤,唇角微揚,“吃醋了?”

瀝水撇嘴,“才不是”,轉身去拉安全帶,“我要有敬業精神。”

“敬業?”言若挑眉,“工資沒有,只有一個人。”

瀝水看自己身上略略樸素的衣服,“那啥,我覺得我是不是應該去換一件衣服?”

言若看了一眼,點頭,“我們去商場買一件嚴實一點的。”

銷售員舌燦金蓮,“這位小姐皮膚白,身材好,這條裙子看見沒,今年維多利亞走紅毯的同款……”

言若略略掃了一眼,徑直去看別的裙子,“不需要同款。”

銷售員看見言若盯着一條長款的旗袍,連忙湊上前,“這是著名設計師Adms今年設計的新款。”

言若摸了摸布料,上下打量,回身看瀝水,琢磨,瀝水懵懂,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言若一把攬入懷裏,言若的手搭在她的腰上,往前一帶,瀝水恰好就埋在他的肩膀上,臉枕着柔軟的布料。她臉紅,卻聽見言若都囊,“好像腰太細了。”於是放開她,轉身和銷售員說有沒有小一碼的?

銷售員看得有點不好意思,忙不迭說有有,我去拿。

言若嗯了一聲,仔細地拿着那件衣服看,“要是能把大腿兩側的縫縫起來就更好了。”

瀝水囧。

她跟着銷售員去試衣服,穿衣鏡裏面,女孩挽着髮髻,着着一襲藍白相間的旗袍,眉眼清秀如畫。

銷售員把瀝水領到休息區,“先生,小姐這身很適合。”

言若定定看了一會兒,站起來,不自然地乾咳了一聲,“那就這件了。”

結賬的時候,瀝水靠過來想看金額,大概只看見後面好幾個零,言若故意舉高一點,瀝水靠過來踮起腳,身子倚在言若身上,胸前無意中緊緊貼在言若的胳膊上。言若臉驀地燒起來,他轉身扶住瀝水的胳膊,示意她站好,對上瀝水真摯的眼神有點飄忽,“那啥,瀝水,我賺的錢不給你花就沒地花了。”

言若雖然沒有說清楚是去拜訪誰,但瀝水猜的就是非富即貴。但是當她看見眼前那位穿着紅色壽衣白髮蒼蒼笑聲爽朗的老人時,還是為他眼中硬朗的桀驁吃驚,已逾八旬的老人,面色紅潤,目光炯炯,談笑自若,着實令人敬佩。

老人家本來還在和旁人說話,一看見言若,連忙招呼,“許家小子來了,你爺爺昨天晚上還給我打電話,我說他人不用來了,壽禮得用卡車給我運過來。”

周圍人都笑,皆是穿着正裝,但是明顯不如老人來的親切,言語中多有附和之意。

言若拉着瀝水的手,笑着上前,“齊爺爺念着我爺爺的禮物,是不是嫌棄我這個孫子沒有備夠禮。”

齊老轉頭笑着和眾人說,“你看看這嘴巴,比他家老頭粗言糙語強多了。”

旁邊一個中年人看了看瀝水,“小言,這位小姐是?”

齊老也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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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中自有小乖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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