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深夜寂寥，青竹寒喧。弱柳扶腰聲聲念，清風不似去流年。小蟲醉卧亂石邊，低聲淺唱道無眠。
月暈星光潑灑在寂靜的院中，偶有侍女前行，也倒是步履匆匆，悶沉的空氣遮掩了憂愁，這夜，靜的過於駭人，沿着青石黛磚的方向只有一處還亮着光，一輪廓分明，刀鋒劍眉，身形如松的男子立於案前，凝神勾勒，冉冉檀香溢出窗帶來陣陣清香，幾張雪白的箋紙隨意鋪扇在手邊，寥寥幾筆，神情躍然紙上，像她又不似她……
在他身後坐着幾個神色焦急的人，似乎是在此等候了多時，卻也不敢上前打擾。
“何事？”從前面傳來聲音，如水濺玉盤，雪壓松枝。
“四王爺，最近太子手下四處活動，攀附大族，已有不少名門望族意欲之交好”一人說道
“王爺，如此這樣可對我們不利啊”另一人道
男子依然凝神勾勒，身形未動，眼神倒是很像她，嘴唇也有幾分相似，只是這性格……搖了搖頭，唇角上揚。
“方大人，太子那邊無需動手，除了我們還有很多人盯着太子，況且貿然動手對大局不利”男子聲音很輕，卻一語中的。
方大人深深的思索着“王爺，是說……哦，卑職明白了”
一人道：“王爺，最近在各大客棧都出現疑是靈溪國的人，他們好像是在找什麼人”
“哦？”男子抬頭，目光中閃出一絲鷹隼“本王知道了，此事切不可聲張”
“是，卑職明白”
男子嘴角緊抿，眼神犀利，“沒事就退下吧”
“是，卑職告退”眾人一起退出了屋室。
男子以指尖敲打着木案，靈溪國的人為何到此？找尋何人？
“暗夜”，一黑影從上空飛出，立於窗口。
“去查查靈溪國的人”低頭瞥見箋紙上的巧笑嫣然“打聽一下她是誰”
“是”黑影又消失不見了，快的令人懷疑他是否出現過。
清風拂面觸及絲絲清爽，幾隻麻雀在晨露中啄食青色的草籽，一天的喧鬧還未開始，此刻院內也算寂靜，一綰流星摘月髻，着月下牡丹淡黃青蘿裙的女子站在聽雨閣的門口，輕聲扣門，身旁立着一端着青花瓷碗的侍女。
女子站在那，似乎有些緊張。“王爺，起身了嗎？”聲音清脆，似婉轉黃鸝。
“嗯。”房內傳來慵懶的聲音。
女子推門而進“王爺，時候不早了，臣妾伺候您起身”
“如兒，怎麼來了？”淡淡的口氣，聽不出喜怒。
女子道“臣妾擔心王爺過於勞累，做了碗糙米薏仁湯給王爺送來”
“你有心了，以後這些小事還是讓下人們去做”
“王爺，我……”女子欲言又止
男子看着女子，嘆了口氣，到底有些不忍心，當初那件事根本不干她的事情，為何這麼多年了自己還在怪罪於她，是自己太過小氣？還是自己一碰到沐兒的事就亂了分寸？
“給本王更衣吧”男子靜靜的開口
女子有些吃驚，自從沐姐姐死後這是王爺第一次讓自己給他更衣，是不是意味着……聲音里摻雜了掩飾不住的雀躍。
“是”
女子安靜的給男子穿衣，從裏到外，一點點一條條整理好，像是對待一件價值連城的藝術品，小心翼翼，呵護備至。
“王爺，宮裏來了人宣您進宮”門外傳來小廝的聲音。
男子身形一窒，這麼快。莫非有人？“嗯，隨後就到”
女子整理好衣服，退至一邊，輕輕喚了聲“王爺”
男子道：“如兒辛苦了”又轉頭對立於一旁的侍女說“照顧好側王妃”
還未等屋內二人說話，就提步走了出去。
皇宮
這裏有最高的牆，最輝煌的建築，最奢靡的裝飾，也有那最誘惑的權威。造就這一切的是深埋地下的白骨，是血流成河的情誼，是兄弟的手足殘殺，為了那高高在上的位子，磨滅了多少人性，一朝一代，無不如此。本是同根生，相煎又何需太急……這裏的一切都是噁心的，寒徹心骨的……
還未及大殿，就聽見裏面傳來震怒的聲音，凌亦逸扯了一個嚇的哆嗦的小太監問道“父皇這般，所謂何事？”
小太監戰戰慄栗的跪在地上“給四王爺請安，早朝時杭大人蔘了太子一本，說太子私下結黨營私，所以皇上……”
果然不出所料，只是這杭大人與太子素無牽連，為何？凌亦逸劍眉微蹙。
“四哥，也來了”一男子走上前來，一襲紫衣襯的人異常精神。身邊還有一着湖藍長袍的男子，也一同上前。
凌亦逸抬頭“六弟，七弟。”
“給六王爺七王爺請安”小太監恭敬的行禮
紫衣男子手一揮，小太監退了下去。
小七走到凌亦逸身邊，低聲輕問“四哥，知道太子的事吧”
凌亦逸點頭，“父皇找我們前來，想必就是為了此事。”目光掠過小七停止紫衣男子身上“六弟，如何看？”
紫衣男子笑了笑“此事關係重大，切不可妄下定論，一切還要看父皇的意思”話語巧妙，寓意明確。
正說話的功夫，大殿的門開了，走出一個總管級別的太監，躬身給幾位王爺行禮“給王爺們問安，皇上請幾位王爺進去”
“有勞蘇公公了”說罷，三人抬腳進了大殿。
昏暗的大殿內連空氣都壓抑的叫人感覺冰冷，寬大的殿閣連說話都帶有迴音，漢白玉的宮石平整對稱的鋪在地上，上面散落着幾本奏章，打眼望去台階下方跪着着黃色莽袍的太子及一眾大臣，明黃色的身影神情肅然的立於案前。
“給父皇請安”三人齊聲道
男子神色未變，“想必你們已知曉為何宣你們進宮，說說吧，你們怎麼看？”
“老四，先說說”
凌亦逸稍一思考，緩緩開口“兒臣認為，太子不會做出此事，想必是有人蓄意陷害。”
“兒臣也認為太子不會如此，太子素來正直純良，絕不會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事中緣由還請父皇明察”紫衣男子接口道
皇帝未做決定，他在審視，借太子之事審視他的兒子們。
大殿上安靜的駭人，就連眾人的呼吸也只是慢慢的，側耳都能聽見身邊人的心跳聲。
此時此刻，這三人也在賭，賭皇帝對太子的偏愛，賭贏了皆大歡喜，賭輸了，輸的不光光只有太子，還包括他們自己，還好這場賭局，贏了。
皇帝開口,“既然眾愛卿都認為太子不會如此，那朕就網開一面，就治太子管教不嚴之罪，閉門思過去吧,置於太子手下與此事有乾的人一律押入宗人府”
“謝父皇開恩”莽袍男子伏地謝恩。
一場劇轟轟烈烈開始，凄凄涼涼收場。
眾人走出大殿時，都似鬼門關口走一遭，渾身濕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