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JINJIANG亞日氵工獨家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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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去到了綏國公府,帶走了銀心,而這個晚上,究竟能有幾個人順利入眠,並沒有多少人在乎。

陸錦的傷勢原本不算十分的眼中,卻因為和之前的舊傷口重合,倘若稍微救治不及時,傷痕會加重不說,往後落下什麼病根也是有可能的。

“把手銬腳鐐解開吧。”長公主看着蒼白這臉色倒在床上的陸錦,對一旁的侍衛吩咐了一聲。

侍衛十分為難的相互看了一眼,最終還是猶猶豫豫的上前將鐐銬取下來了。

當侍衛退下,一旁等候多時的太醫立馬上前為陸錦查看傷口。不得不說,傅承宣這段時間的功夫還真不是白練的,下手真夠狠的。利刃需得儘快取出,否則極易化膿,好在如今的天氣不像之前那般炎熱,對傷口的清理也更有利一些。

銀心和銀鈴兩個小丫頭的確算的上一等一的婢女,手腳利落,勤快能幹,兩人配合起來幫着太醫的時候,簡直默契至極。只是兩人每每對上目光之時,眼中都有些動容,繼而又忍不住望向陸錦,繼續幫着太醫打下手。

清理傷口,上藥包紮,當陸錦身上搭上了一件乾淨的衣裳時,太醫和長公主都退下去了。

其實陸錦並沒有完全昏過去,相反,她的意識尚且還算是清楚,至少能分清誰進來了,誰出去了。所以,當房間裏只剩下銀心和銀鈴兩個人的時候,陸錦緩緩張開了眼睛。

銀心和銀鈴都露出了欣喜的神情,銀心更是蹲在床邊看着腦袋側向外面的陸錦,小聲的激動道:“少夫人,您醒了!?您現在覺得怎麼樣?是不是很疼?因為傷口包紮了,只給您披了衣裳,要是冷的話,我再去搬被褥。”

銀鈴雖然沒說什麼,但也注意到對着這邊的窗戶正往裏面灌涼風,方才是屋裏人多怕圍在這裏悶着,這會兒該關上了。

陸錦看了看銀心,目光落在了她的手腕上。

銀心一愣,順着陸錦的目光望向自己的手腕,那因為捲起袖子露在外頭的一屆白嫩手腕上,赫然帶着個金色的鐲子。不用問,銀鈴手上自然也有同樣的一個。

當初陪嫁的那個是銀心,哪怕她的確是奉了長公主之命對陸錦做一個監督,但是在這個範圍之內,她是真心將陸錦當作主子來侍奉,如今看到她平安醒過來,自然是鬆了一口氣,再看到自己手腕上的鐲子時,眼淚忽然就吧嗒吧嗒掉下來了。

銀鈴終究要理智一些,扯了扯銀心的衣裳,示意她不要這樣。可是銀心的心情顯然有些激動,她直接改蹲在床頭為跪在床頭,壓着嗓子道:“少夫人,銀心說錯了,銀心不該跟少夫人說這些……”

陸錦因為側着臉趴在榻上,動一動眼珠就能看清銀心。此刻,這個向來是潑辣能幹的小丫頭,眼淚一行一行的往外涌,銀鈴沒有像她這樣激動,卻也紅了眼睛,看着陸錦時,說了一句:“傅夫人,銀鈴對夫人很是感激,如今夫人在公主府中,我姐妹二人定然會好好照顧夫人,如果夫人有什麼不適,亦或是需要什麼,直接告訴我們便是。”

陸錦淡淡笑了笑,目光落在銀心身上:“我暫時沒什麼需要的,不過,你還是先幫我將她的眼淚擦一擦吧,睜眼看到這麼個淚人,也怪嚇人的。”

到了這個時候,她的語氣竟然還顯得十分的輕鬆。

也許主子真的會改變一個奴才的性格,銀心從前也是公主手下的得力幹將,可是跟着陸錦這麼久,再和銀鈴比較起來的時候,她反而不似從前那般理智冷靜,反觀銀鈴,縱然心中同樣有多動容,卻依舊冷靜自持。

聽到陸錦這麼說,銀鈴二話不說直接將銀心提起趕出了屋子:“你先到外頭冷靜冷靜,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子!”銀鈴簡單的丟出去一句,哐的一聲關上了門。

銀心並非是什麼多愁善感之人,但是當事情發生到現在,在知道了這些真相之後,她竟然立刻想到了之前自己跟陸錦之間的對話。

她和銀鈴一直有一些矛盾,有些隔閡。在敏感多疑,不允許手下人有一絲一毫差錯的長公主手底下做事,還要做的出人頭地,是在太過不易,所以銀鈴曾因為一個小小的錯誤,誣陷了銀心,讓銀心代為受過。

可銀心當時是如何說的?她告訴陸錦,銀鈴是她唯一的親人,如果唯一的親人做了錯事,不依靠自己,還能想要去依靠誰?也許那時候她的確因為銀鈴讓她代為受過而惱怒,可是兩姐妹之間沒有那麼多的隔夜仇,尤其是在最後,她成為陪嫁的小丫頭時,已經完完全全的不再怪銀鈴。

陸錦是清楚她陪嫁的真正原因的,否則也不會在她被傅時旋父子發現形跡可疑之事,一句話不說的放過她。那時候,銀心知道一旦自己在綏國公府發生什麼意外,公主必然會立刻對陸錦抱有懷疑,可她沒料到的是,陸錦與她的相處已經有些心照不宣的味道。只要她沒有什麼別的動作,真的是按照長公主的要求來做,那銀心就只是一個陪嫁丫頭,會盡心儘力侍奉。

如果不是遇到阿寶,銀心也許到現在都還是那個一心想要在長公主面前爭寵爭權的丫頭,也是到了這個時候,她才覺得陸錦那時的話說的是多麼的有道理。

還有什麼結局,比有一個安穩的歸宿要更好?

銀心被趕出來,還沒走兩步,便被無聲立於外頭的人給嚇到,趕緊低下頭退到一邊。

另一邊,銀臨關好門回到陸錦身邊。她不像銀心那樣激動,而是冷靜很多。

“傅夫人,銀鈴對夫人為我姐妹二人着想那麼多而感激不已。”她說這話的時候,手指不自覺得摩挲着自己腕間的鐲子,頓了頓之後,話鋒一轉:“此刻公主不在這裏,銀鈴有幾句話想要對夫人說。”

陸錦點了點頭:“有什麼話便說吧。”

銀鈴幾乎沒有猶豫,張口就道:“昨日奴婢去到綏國公府,見到傅公子……傅公子的狀況,似乎不是很好。”

銀鈴是一個極其會抓准重點的人,開口就讓陸錦的神色一怔。但也僅僅只是這一怔,她又恢復如常,甚至是勾唇一笑:“這件事情,算我對不起他吧。”

“夫人難道不覺得可惜嗎?”銀鈴皺眉,“論本事,夫人不屬於陸姑姑,夫人是國子監中第一位女博士,從朝堂到府里,從大家到小家,夫人這麼久以來經營的點點滴滴,難道說放手就能放手嗎?奴婢曾聽聞傅大公子不惜血本,親自為夫人打造了獨一無二的工房,讓不少女子艷羨不已!奴婢還記得夫人從前做姑娘時候在陸宅,向來都是不被陸夫人重視,如今夫人已經擁有了這麼多,真的就這樣沒了,夫人捨得嗎?”

陸錦目光微垂,並未回話。

銀鈴輕嘆一聲,復又道:“夫人自以為計謀周到,可如今是一個怎樣的局勢,夫人又真的清楚嗎?公主不會放過陸夫人,她對手下之人有多麼的捕風捉影和猜疑,此番對陸夫人就會有多麼決絕的趕盡殺絕。也許在夫人看來,是保護了一個至親之人,可如今陸夫人要殺的是皇上,皇上是一國的國君,夫人有沒有想過,留下陸姑姑,讓她成為一個隱患,對皇上,乃至於整個陳國是一個怎樣的隱患?皇上也是公主的至親,整個大陳誰都有自己的至親!他們的至親就不重要了嗎!?公主念及舊情,並未將事情向皇上坦白,夫人,如今公主尚且有辦法將事情轉還,只要夫人你……”

“我並不知道姑姑去往何方,也從未想過要知道。”陸錦打斷了銀鈴的話,似乎已經沒有了談性,直接閉上眼。

銀鈴知道陸錦應但是察覺了,可她並未就此退縮,反倒越發的坦蕩:“夫人應當是知道了,不錯,公主想要讓奴婢姐妹二人旁敲側擊探得陸姑姑的下落……可是奴婢方才的這番話,是出自真心!就算沒有公主授意,奴婢依舊還是會說出口!奴婢……為夫人感到不值!更為那麼多已經付諸心血的人和事感到可惜……”

“她要做硬骨頭,你和她說這麼多做什麼!?”

哐的一聲,門被推開。長公主緩緩走了進來,冷冷的望向陸錦,而她身後,是低垂着腦袋的銀心。

陸錦睜眼看了看長公主,扯了一個笑容出來:“阿錦身上有傷,不方便向公主行禮,請公主恕罪。”

長公主定定的看着她,忽然大喝一聲:“全都給我滾出去!”

此番動怒,嚇得一群下人全都屁滾尿流的滾了出去。等到房門重新關上,長公主走到床邊坐下,看着趴在長榻上面色並不好看的陸錦,目光不由得游移到她右後肩的傷口處。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才銀鈴說話的時候太過激動扯到了,這時候大片的肩膀都露在外面。長公主看了片刻,忽然伸手幫她提了提錦被,將肩膀蓋住了一些。

陸錦又笑了笑:“多謝公主。”

長公主涼涼一笑:“謝我?你有什麼好謝我的?如果不是我逼你殺陸清,你大可直接讓吳王強行帶走陸清,讓一切都風平浪靜,就算皇上懷疑你們,你也能繼續做的滴水不漏。你這麼惜命的人,卻能想出讓至愛之人對你動手的殘忍法子,對我,難道不應當是恨之入骨嗎?”

陸錦輕輕地舒了一口氣:“這世上,有許多感情都會讓人覺得負累。穿腸之悔,刻心之恨,無論哪一樣,都是一個自己個自己設下的牢籠,自己給自己縛的繭。如果公主是我,就會明白當一個人的恨意已經將她完全吞噬,即便只是在一旁看着,都能感受到那種不分日夜的折磨有多痛苦。”

長公主微微眯起眼睛,細細的打量陸錦:“你為何將自己做的這般大度模樣?恨就是恨,若我是你,我也會恨我自己!陸錦,你知不知道就是因為你這副模樣,所以……”

“如果是因為我明白公主呢?”陸錦的話語冷了幾分,直直的打斷長公主的話,“從公主向阿錦攤牌的那一刻,阿錦就在一直努力的向公主證明自己有能力阻止姑姑做出任何不應當做的事情。可是長公主一直以來都不接受阿錦的所有辦法,執意要阿錦親手殺姑姑,究竟是因為公主真的不相信阿錦,還是……有什麼別的原因?”

長公主的臉色瞬間煞白,就像是心中最為隱秘,最不願意被人看到的心思忽然就被挖出來攤開,它在陰暗中堅定,卻在光明中尷尬。

當年,她幾乎是傾盡全部來愛周哲,可是到了最後,周哲卻是一個為了家國天下,不願放棄最初執念的人。他的目的從一開始就不簡單,那個目的,也許會危及到她最重要的親人,和這片她也曾奮力保護過的江山。

殺了周哲,是她一生中做的最為肝腸寸斷的決定。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可以這樣狠心。原本,她是準備一同去的,可是到了最後,她只是讓周哲的死歸於平靜,繼續活了下來,成為了一個讓人人聞名變色的寡居長公主。

直到她遇到陸錦,得知了陸錦的秘密。

人有時候會在自己的小圈子裏,將一件事情扭曲成自己所認為的那樣。在她看來,陸錦和她是多麼的相似?當陸錦被賜婚,嫁給傅承宣,富貴榮華皆在手,功名利祿全都有,這是多好的人生,多麼令人嚮往,多麼令人難以割捨!可是偏偏有一個陸姑姑存在,使得陸錦不得不割捨!

不,原本她的確可以憑自己的本事阻止陸清。但是長公主沒有給她這個機會。她將局勢變得緊張,將陸錦逼上絕路,在她看來,陸錦和自己是多麼的相似!?

殺啊!殺了你姑姑!你姑姑本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心思,企圖犯下滔天大罪,縱然是手刃至親之人,可是你並未違背自己的良心,相反,你是在拯救整個陳國,是在維護陳國江山穩定!拋開小家的情誼,她給了陸錦一個最好的,最正直的理由。

也許在那一刻,她只是想要證明,當一個人遇到這樣的境況時,會痛下殺手的,不是她一個人。她想用陸錦的行動來證明自己是對的,換了旁人,他們也會這樣做。她不允許自己有任何悔恨的情緒,也不想有任何的悔恨之意。

潛意識中,她早已將陸錦看做了當時的自己。只要陸錦殺了陸姑姑,她就是忠心與大陳的,她和自己就是一路人!她非但不會處置她,還會護着她往後都安枕無憂,再不會有人知道陸氏姑侄真正的身份,也不會知道陸清讓陸錦嶄露頭角的真是目的是什麼!

所以,就算到了這個時候,長公主也未曾想過殺陸錦。

房間中安靜了好一陣子,兩個女人都沒有說話。長公主在沉默片刻后,忽然站起身:“陸錦,如今本宮已經給足了你機會!是你自己不珍惜,你真的以為,就算你不說,本宮就沒辦法重新將陸清抓回來嗎!?”

陸錦的目光沉了沉,忽然道:“公主執意要對姑姑趕盡殺絕,陸錦無力阻止。可是在公主做出決定之前,能否先聽我說一個故事?”

長公主冷笑搖頭:“陸錦,都到了這個時候了,你還有什麼小算盤?你的話,本宮一個字都不願意信!”

“我的話究竟可不可信,公主聽后自有辦法查證!就算此刻去追殺姑姑,也不是立刻就能抓抓到,公主已經給了阿錦這麼多次機會,再給最後一次又何妨?”

……

陸錦被帶進長公主府之後,並不代表就沒事了。弒君的罪名是板上釘釘,沒辦法抹掉的,所以就算這件事情是要交給長公主來處理,也必須給皇帝一個說法。

傅承宣一夜沒睡,天色剛剛蒙蒙亮,他就拿着一副畫準備去長公主府。

可是才剛剛走到門口,竟然碰上了匆匆趕來的唐亦清。唐亦清同樣是眼圈泛黑,沒有睡好的狀態,兩方碰見,傅承宣還沒來及開口,就被唐亦清先堵了回來。

半個時辰之後,傅時旋和傅承宣以及唐亦清三人,一同入了宮。

今日沒有早朝,明面上是公主大婚,皇上大喜,給文武百官放假三天。這個消息傳出去,大家只會覺得皇上和太后對長公主簡直寵到了人神共憤的地步。唯有幾個門兒清的,才會清楚不過是因為皇上遇刺,太后受驚,他需要一些時間將這件事情先處理完。

對於陸氏姑侄的身份,虞衡從來都是抱有懷疑的,可是當他清清楚楚的從蔡澤口中聽到兩人的身份時,還是不由得一愣。

“魯、魯國人?你說……陸夫人是魯國的皇妃?她……她是……”

蔡澤面不改色,淡定道:“陸夫人,便是前駙馬周哲的母親,陸夫人之所以會改頭換面來到陳國潛伏多年,只是為了給愛子報仇。”

的確,周哲是魯國的皇子,當時也只是查出了這個身份,可是周哲的母親……不是已死嗎?他不是不受寵的皇子,才想要鋌而走險來到陳國盜取天工秘錄,刺殺國君的嗎?這沒有道理……

蔡澤又道:“若是一國之中忽然少了皇妃皇子,皇上以為,給出一個什麼樣的說法最為妥當呢?”

自然是病逝了。

“那……陸錦是……”虞衡終究不是沒腦子的,他眉頭一皺:“不對,還有皇叔!皇叔為何也參與其中!?”

蔡澤的神色忽然鄭重起來:“皇上,這才是微臣今日要向皇上稟明的地方。皇上有所不知,陸博士……實屬無辜……”

……

在御書房中幾乎呆了一個時辰,幾人才在虞衡略顯疲憊的神色中走出來。

傅時旋一直都認為自己忠於大陳,對皇上也應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可是這一次,當蔡澤開口之時,他卻沉默不語。直到一行人都出來了,他才忽然問道:“蔡祭酒,你的這番說辭是從何而來?皇上當真會信嗎?”

蔡澤也終於卸掉了那淡定之色,有些疲憊。他與周哲曾近是同窗。真正發現周哲不對的人,其實是他。若非有他暗中示意長公主,也許周哲真的能做的滴水不漏,瞞天過海。這也是為什麼多年以來,他與長公主多少有些往來。所以現在,由他來開口,最為合適,也最為可信。

蔡澤嘆了一口氣,警惕的回望了一眼,確定已經走遠了,方才說道:“所以如今,最為重要的是找到吳王與陸夫人。否則神仙都圓不了這個謊……”

聽到這話,傅承宣忽然想起了自己要做的事情,他一把拉住唐亦清,將手中的畫遞了出去:“唐先生,承宣聽聞先生詩書畫三絕,不知唐先生能否為承宣鑒別一幅畫!?”

說著,傅承宣將手中的畫展了出來。

唐亦清望向那幅畫,隱隱有些吃驚。下一刻,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唐亦清:“我看到過這幅畫!”

蔡澤:“我看到過這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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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手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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