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第124章

節度使府里幾株桃樹結滿果實,艷紅欲滴,在一應物品緊缺的涼州城真算是稀罕物,圍城足足有二十多天,城中糧草耗盡,柴米盡斷,已經開始挑老弱病殘的戰馬宰殺為軍士們充饑。

就算是吃了桃子會出疹子,憶君也要為孩子吃下去,她一小口一小口咬破桃皮,盡量不讓汁水流下一滴。

“阿娘,你也吃一個,嘗一嘗,可甜了。”憶君把桌上的盤子的推到羅大嬸面前,一心也想讓她嘗個鮮。

羅大嬸忙擺手,“不用,阿娘粗茶淡飯吃慣了,能吃得下那些糙米粗糧,你不同,自小脾胃弱,又在大長公主府里精心養了兩年,更是比以前要嬌貴。現在又懷着個小的,短了誰的,也不能短了你的。”

憶君微笑,輕輕撫摸隆起腹部,想起年初桃花盛開時,尚坤讓她少摘幾朵花。難道那時候他就有先見之明,能預料到一樹的桃子解她燃眉之渴。

“阿娘,晚上你還是回盧家罷,我這裏一切太平,你也沒必要留下。”

“不去!”

羅大嬸很是堅定,她在盧家住了近十天,情形一天比一天壞,再也安不下心,日日跑到節度使府里陪着女兒。說句難聽的話,一家人死也要死在一起。

小侯爺不在,她怎能讓阿圓一個人獃著,這府里缺個經過事的老嬤嬤,女子懷孕非同小可,凡事還得要她操着心。

憶君也希望身邊有人陪着,可她也想讓羅大嬸躲在安全的地方,盧娘子信誓旦旦保證過,一定能讓羅大嬸平安無恙。

每天傍晚,子君都要回來一趟,向妹妹和阿娘彙報外面的情況,報喜不報憂,全是殺敵若干人等振奮人心的話。

“還沒有郎君的消息嗎?”憶君望眼欲穿,每天都是這句話,問得子君啞口無言根本沒法接話。

“快了!”他安撫道,“城外的叛軍這兩天進攻無力,我站在城樓上,眺遠了看,他們當中居然有偷偷開溜的人。肯定是郎君在西邊打了勝仗,剿了陳老賊在甘州的老巢,消息傳過來,人心慌亂,他們也都坐不住了嘍!放心罷,郎君定會平安回來,就在這兩日。”

憶君微點一下頭,情緒明顯很低落。尚坤離開快有一個月了,那個人該不是忘記還有個她,若是想着,怎麼不派人來送信?

她心裏胡思亂想,感覺快要撐不下去。

羅家母子兩個對視一眼,偷偷嘆一口氣,編出好聽的話來哄憶君高興。

“阿圓,你要是不嫌英娘太鬧騰,明天喚她來府里,陪着你玩上一整天。你是不知道,她一張小吧啦吧啦,嘴甜得哄死人。”羅大嬸順口一說,全為哄女兒高興。

聽到子君的耳朵里,他偷瞄一眼阿娘,陪着傻樂。

這是在人前,特別是當著阿圓的面,母子兩個裝成沒事人。背地裏沒人的時候,羅大嬸沒給兒子好臉色過。

憶君明白阿娘的心思,賴在她身上撒嬌:“阿娘,你瞧着別人家的女孩兒可心,難道我就不可心?你也是喜新厭舊,都快忘了我這個女兒。”

羅大嬸開懷大笑,輕拍着憶君的背,“哪能,我只疼你一個,讓你那沒良心的阿兄靠邊站,他想入贅盧家隨他去罷,咱不攔着。”

“阿娘,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入贅?”子君急忙解釋,被阿娘狠狠瞪一眼,他又閉嘴裝老實,誰叫他犯錯在前,對着阿娘確實是理虧。

聽着母子兩個鬥嘴,憶君竟然睡著了,眉頭輕鎖着,含着一絲憂色。

羅大嬸心疼地替女兒蓋上薄被,全程忽視及於想和她搭話的兒子,扭着脖子就是不看子君一眼。

“阿娘,我先回去了。”子君撓了撓頭,等不到阿娘的回應,悄悄從妹妹屋子裏出來,走向府門。

等兒子走遠了,羅大嬸才回過頭看,目送兒子疲憊的背影,她有心想喊住,叮嚀叫他小心行事。想一想還是算了,那個沒良心的小子自有人疼,用不着她操心。

子君一步步挪動腳步,困得直想找個地方躺下睡上一覺,眼皮子在打架,大腦都是渾濁不清。走出節度使府大門,倚在一堵土牆上,累得爬不上馬背,他覺得自己眼睛都是花的。

天上那是什麼,一盞又一盞的燈籠,沒時沒節的誰在放天燈?兵荒馬亂的,也不知是誰吃飽了撐的,放甚勞什子許願燈?

子君揉了揉眼睛,天上確實升起無數盞孔明燈,月出雲端,苒苒升起的燈籠上寫着字,該不會是叛軍在聯絡城裏的同夥,這是他頭一個生起的念頭。

府里值守的親衛們也看到動靜,紛紛嚷着射下一個燈籠探看究竟。

“我看清楚了,燈籠是個圓字。”有個小軍士嚷着。

子君回過神,撒腿跑向節度使府里,直衝進妹妹的房裏、

“阿圓,你快醒醒,快看天上是什麼?”子君推醒妹妹,讓她也看向夜空,氣得羅大嬸在一旁抄起傢伙直想揍兒子一通。

憶君迷迷糊糊中被人喊醒,找了半天才找到天空的位置。銀月如霜,繁星閃爍,無數個亮點格外的大,慢慢飄近涼州城方向,她努力想看清有燈上的字,越揉眼睛越模糊。

“是個圓字,肯定是郎君在城外向你報信。”子君興奮不已,郎君回來,涼州城終於有救了。

憶君差點跳下地,撇着嘴似哭似笑,“我也要放天燈,來人快把燈籠尋出來,在上頭寫上字告訴郎君,我甚好。”

一聽尚坤在城外,院裏炸了窩,婢女們歡欣雀躍,嘰嘰喳喳去尋燈籠,又準備好筆墨。憶君抹着淚提筆在燈籠上寫下平安兩字,才寫了兩個燈籠,她泣不成聲。

“阿娘,他還記得有個我。”她把心裏的委屈吐出來,知道他平安回來,比什麼都要好。

“好好,小侯爺心裏全是你,他從來沒忘。可這男人家總是要把大事擺到前頭,回頭你不許埋怨他。”羅大嬸溫聲勸慰女兒。

怎麼會?她怎麼忍心責怪他,心疼還來不及,哭過一場后,打起精神再在燈籠上寫字,寫過十來個之後停下手,交給其他人去做。

等燈籠上的筆墨干透,涼州城裏也升起孔明燈,寫有平安兩字的天燈漸漸混到圓字燈中,在夜空中隨風飄散,越過城牆,飛到城外荒野中。

尚坤親自射落天燈,命手下撿拾過來一一查看,十盞里有一盞是阿圓的筆跡,新墨初干,瞧着起筆轉呈,書寫的人應該體力不差,有幾個筆劃失了力道,想來是她過於激動罷!

這就好,她安然無恙,尚坤大鬆一口氣,陡然倚在樹榦上,有那麼一瞬,心中漏跳一拍,為阿圓捏把汗。

“郎君,何時動手平叛?”身邊尚家軍的將領問道。

“即刻,記住不受降,不留一個活口。”從雁塞到甘州,再到涼州城下,尚坤已經殺紅了眼。比起突厥人,他更恨出爾反爾的叛軍。裕王給他們多少好處,值得他們替夏家賣命,勾結關外的突厥人,做出叛國通敵的事。

“可是”,那人還在猶豫,做最後的勸說:“郎君,不如假意受降,等過幾日再處置這拔叛軍如何?”

“殺降不詳,不做那等假仁假義的事。就要殺得他們膽戰心寒,看今後還有誰有膽生叛?”尚坤的決定不容置疑,手下人明白能辦仍是領命下去。

取下背上大弓,他以射箭為號,與涼州城內的守軍裏應外合,一舉殲滅甘州一干反賊,留下重要人犯準備押解上京,其餘萬餘人全數剿滅,不曾有活口留下。

此役史稱涼州平叛,最為公正的編史官也用暴戾兩字形容當年的節度使——武英侯尚坤,至此河西府乃至關外提起尚氏無不膽戰心驚。

憶君卻不知城外血流成河,她只專心致志等着一個人回來。從早站到天黑也不見他,連着等了三天,茫茫夜月下,才見一個高大的人現身。

“平安奴”,她幾乎是小跑着撲着他懷裏。

尚坤疼惜她身子不方便,緊趕慢趕還是叫阿圓搶着急跑了幾步。

“慢着點!”他打橫抱起她,一掂人重了許多,大步走到屋裏,將阿圓小心翼翼放在榻上,也顧不得自己一身血污,半跪在她面前對着人瞧不夠。

“我一切都好,他也好,平安奴,你呢?”憶君眼中盈着淚,楚楚生憐,叫人看了好不心疼。

尚坤心內酸酸的,千言萬語不知該從何說起,用力吻上她唇,告訴她,他有多麼想着她念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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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貴妾難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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