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互相依靠

第111章 互相依靠

臘月二十三小年那一日,涼州城難得放晴,太陽照在一尺多厚的積雪上,反射得天地白茫茫一片。在酷寒中苦苦掙扎的人兒,也生出希望,臨近新年,春天也不遠了。

大長公主府派出送節禮的信使冒着嚴寒風寒,也堪堪趕在這一日來到涼州城,打馬從城門經過,見得古城破舊,不長的一條街儘是爛泥湯,市井小民們縮脖子搓手沒一個利落的。

那信使直為自家郎君叫屈,天子外甥、尚家的嫡子在京里只比皇子們低一頭,鮮衣怒馬,好不恣意,卻要跑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來遭罪,怪不兩位公主在京里和夏皇后斗得你死我活,逼得裕王和大公主、三公主他們全都縮脖子做王八。

該!叫夏家盡出壞點子,一家老小沒人有能耐的,一身本事全對着尚家使損招。

尚坤見到信使,先問過祖母、父母雙親及兄長阿嫂平安,打開長輩們的信札一一拆看,信未啟嘴邊已露出笑意。

趁着機會,信使也湊趣說件讓大家都高興的事。

“你離京的時候阿嫂已經有近四個月的身孕?確實是喜事一件。”尚坤再追問一遍,拍着手裏的紙張展顏,儘是喜悅之色。

郎君還是笑起來好看,以前總板著臉,眼睛掃過之處讓人膽戰心驚。

信使暗自嘀咕,又用懷中掏出一封信呈上,“這是臨來前大長公主給夫人的親筆信,她還誇夫人的字寫得好,說讓夫人有空了多習字貼。外面車上裝着兩位公主並世子夫人送給夫人的各色禮,還有府醫開的藥方及藥材。”

聽見祖母破天荒寫信給阿圓,尚坤整張臉都是活的,拿着手裏薄薄的紙封有心當場拆開了看,轉念一想這是祖母寫給阿圓的信,一會兒見到她一起打開。

安頓信使先住下,尚坤提腳走向後宅,才進二門,眼角掃到城外的山頂白雪皚皚,連綿起伏蜿蜒至遠處,山風掃來伴隨着幽幽羌管聲。天之蒼蒼,澄凈無塵,其意幽遠,他不由駐足腳多看了一會兒。

尚召陽一直想尋回曾祖的骸骨,歷經四十餘年派出無數人找尋也沒有個結果。聽聞曾祖正是戰死在祁連山脈以北的大漠中,那地方尚坤也曾去過,廣袤無垠的大草原,青草牧場一眼望不到頭,牛羊成群,白雲悠悠,卻是個埋骨的好去處。

英雄百戰終一死,灑血疆場須有地。

“給郎君請安。”

尚坤正在怔忡中,耳邊一聲嬌滴滴的女子聲音,一聽就不是阿圓的聲音。他轉過頭皺眉,看向幾步開外一個麗人,輕哼一聲走向正院。

迎頭碰見自己屋裏的侍婢雲香,尚坤隨口吩咐,“把那些人管好,別讓隨意出來亂跑。”

雲香看向院外一抹艷麗的衣角,心下明白是怎麼一回事,連忙應下。那幫女郎們遲遲得到郎君眷顧,走夫人的路子又走不通,這是親自上陣勾引郎君,不知死活的東西!

見郎君直奔向夫人的正屋,她提醒一聲,“夫人去了南邊的跨院裏,走的時候捧着手爐拿着紙卷,估摸着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尚坤準備上台階的腳步頓住,扭頭走向府里工匠坊,老遠能聽見阿圓的聲音,不同於在他面前軟糯能化出水來的腔調,此刻她鏗鏘有力,和一個年老有經驗的老工匠據理力爭。

他選擇停下,站在院外聆聽,領略另一個不同的阿圓,唇邊一直掛着淺笑,閉上眼睛也能想像得出阿圓的樣子,她定是瞪大雙目,一副很有理的模樣。

這回他能聽見工匠們說送別夫人,阿圓輕盈的腳步聲愈來愈近,尚坤負手站在月門外,等着她出來。

“平安奴!”憶君一時動情忘了在人前避諱,幾乎是撲進他的懷裏,昂頭眼睛亮晶晶問他,“你等了有多長時間?”

“才來一小會兒。”尚坤輕點一下她的鼻尖,半攬着人往回走。

“京里的信使剛到,帶着祖母和阿娘她們準備的年禮,還有祖母給你的書信。”

“給我的?”憶君納悶,接過信封對着陽光反覆看,怎麼看覺得裏面沒寫幾個字。她拉着尚坤邊往回走,又問他尚府上下可都好?

“都好,阿爹趕在年前得勝凱旋迴京,阿嫂也有了身子,等明年給咱們添個小侄兒。”

有那麼一瞬間,憶君聽出尚坤語氣中的失意,等她再抬頭,他含笑盯着她看,星目平靜無波,瞧不出任何的話中話。

憶君微微有點躲避現實,她停止服藥已有一個多月,也不讓隨行的府醫請脈。就連羅大嫂知道后也跑來苦口婆心勸她繼續吃下去,身邊幾個心腹更是見縫插針逢着機會就說,小嘴吧啦吧啦快吵死人。

惟有尚坤由着她胡來,還說他早不想讓她吃那些苦得要命的葯,以後也不必服用。

也不曉得他能縱容她到什麼時候,三年?還是五年?

憶君不想讓他失掉好心情,點頭笑道:“真是好事,我們要早做準備,給世子夫人送合適的回禮。盧家阿姐手底下有好幾處藥材鋪並珠寶鋪,過幾天有空了我就去挑選,上回她說起有兩株頂好雪蓮,也一併買回來送到京中。”

“由着你”,尚坤更關心祖母來信寫了什麼,回屋后迫不及待拆開,自己看過之後搖着笑了,遞到憶君面前讓她也看。

灑金箋上蒼勁有力的四個大字——恭謹謙卑。

尚坤滿眼都是失望,被憶君調笑了好長時間。他唬着臉裝生氣,憶君就裝可憐,哼哼唧唧膩歪在他身上撒嬌。

鬧得尚坤一點脾氣也沒有,俯看掛在他脖子上的人,說著埋呔的話眼中卻是憐愛,輕輕抵上她的額頭,“傻瓜,我還不是為了你好,有祖母一句話,回京后能省許多的事。若連她老人家也不同意,咱們要費多少的力氣,先別說阿爹,阿娘一切行事都是看祖母眼色。阿娘不點頭,阿爹那頭更不消說。”

“我有平安奴,才不怕那些人和事。”憶君咯咯嬌笑。

她被尚坤堵住了眼睛、蒙住了心,看不到世間其他的風景。高水流山,陽春白雪,一切全是雲煙。

是啊,阿圓說得對,有他就足夠。

尚坤意志滿滿拿出他寫好的書信,獻寶似地擺到憶君面前,指點給她看,“你想出的點子做火爐,捐舍私產開粥棚,還有好幾樣事我全都寫下,還怕打不動祖母。回頭你再加把勁,把睡覺的功空抽出來一天半日,每月給祖母和阿娘照之前那封寫信。”

他在上頭說得滔滔不絕,憶君卻是興味索然,不大有興緻,卻也能明白他的心。

尚坤要的不止是他一個人的妻子,更是尚家的兒媳和孫媳。他絕對是說到做到的那類人,說要把憶君扶正,不會再有含糊。可他也想得到家裏的認同,特別是晉陽大長公主。

她抬首仰看,眼前是他下巴優美的曲線,象徵是男人標誌的喉節,還有漸漸生起的一圈胡碴。

憶君吻一下他的下巴,引起尚坤的注意也低頭來看。

“平安奴,從明天起我還是繼續吃那葯,苦就苦點,反正我已經習慣。”

“不行!”尚坤反應很乾脆,當即沉下臉,目光掃向屋外,“何人在你耳邊碎語?不許聽她們嚼舌頭,我說停下藥,你便不用再服。”

憶君怕他脾氣上來發落婢女們,連連擺手說不是,她定定注視他,認認真真道,“有你這份心意足夠,前一陣子是我任性,那幾天你又不在家,一個人胡思亂想,實在不想吃藥。緩了這些日子,我也該好了。管他藥性有沒有毒,再試一回罷。”

她覺察到身邊的人慢慢坐直,一雙厲目掃視她渾身上下。憶君偷偷看他一眼,那人半眯雙眼,黑眸儘是寒意外滲。

她也沒說錯什麼,還不是為了他,當然也有一部分為了自己。在二十一世紀要做個丁克一族都是那麼困難,何況在這個時代,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有的事她一直躲着也不是事,那怕努力過後沒有結果,總強過什麼也不做乾等着最後的結局。

“阿圓,所有的種種都與你無關,錯就錯在當年我對採薇做的事。”最後一句話他說得極艱難,終於把長久存在心底的積冗吐出。

尚坤記不得奶娘的女兒模樣如何,卻能記得清一屋子的血,粘稠的液體滲入織毯,直至乾涸。

憶君堵住他的嘴不讓說,那些事就讓他過去罷。

十五的歲他也只是個半大的孩子,從戰場上死裏逃生,身中重傷差點去見閻羅,又是被身邊最親近的人出賣,背後主使的人更是匪夷所思。

她儘力為他開脫,惟怕他又想起以前的事,差點落下淚,信誓旦旦保證,“我聽你的,不吃就不吃。”

尚坤閉目,罕見地露出一絲脆弱,憶君心底更恨上了尚召陽,暗道惡人怎麼還不死。

尚坤言出必行,府里別說是聞不到藥味,藥渣都不見一粒,下人們知道郎君的心思,嚇得不敢再在憶君面前提吃藥生孩子的話。

憶君覺得他倆就好比穿着皇帝的新衣,自以為保護得很好,做事也很完美,瞧在他人眼中一目了然。

她身體有病,他心理有病,兩個病得不輕的相依為命。憶君是尚坤心中的明珠,點亮他夜行的前路。他是她的拐杖,助她遠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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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貴妾難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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