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悠悠涉長道
歲月聊聊，轉眼即長暮，慕容沖獨自一人立於河邊，雪色的長衫在風中翻飛，清冷的月色將那一襲孤寂落寞的身影拉得老長，他靜靜地望着河面出神，北方的天氣涼的很早，不過十月，卻也陰冷得厲害，他無聲地嘆了口氣，已經一年多了，燕國被滅已經一年了，他來到這大秦王宮也有一年了，很多事情都發生着變化，他的心境也不由的慢慢變了。
昨日，苻堅告訴他想帶他到鄴城西山狩獵，想來也是有一種烽火戲諸侯，只為搏美人一笑的緣由。慕容沖本就為人清冷，甚少露出笑意，苻堅見他長久悶悶不樂，心下也甚是着急，於是便想着帶他出去散散心，可苻堅又哪裏知道，慕容沖不開心的緣由全都是他？
聽到這個消息，慕容沖並未有高興的感覺，甚至有些不太愉快，去西山狩獵，想來也是與苻堅二人同去，整日面對他的仇人，還要被迫做些他不願意的事情，有哪裏來的高興這一說？況且，他的一切好心情都來自苻晚，去了西山，見不着苻晚，又怎麼高興的起來？可是世事不由他，又能有什麼辦法呢？不過是趁無人之時，對月懷想下心事罷了！
翌日，苻晚聽說了苻堅要帶慕容衝去鄴城西山狩獵的消息，心下想到，豈不是要很久不能見着沖哥哥？於是便顧不得阻難，急急忙忙去找苻堅，央他也帶自己一起前去。
御書房裏，苻堅正在批閱奏則，香爐里炊煙裊裊，外面雖已滿是寒意，屋內卻是一派暖和。他專註地看着手中的奏則，稜角分明的臉上滿是剛毅，劍眉星目，鼻樑英挺，氣度渾然天成，不怒自威，雖已經四十多歲，卻仍然十分英俊。
門外傳來腳步聲，宮人在外恭敬地說道：“陛下，苻晚小郡主求見。”
苻堅抬起頭，頓了頓，心下疑惑道：那丫頭萬兒八千年都不願意踏進這殿中半步，今日前來又是為了何事？雖說心中疑惑，卻也沒有猶豫太久便開口道：“宣她進來。”
“是，陛下。”
宮人一路引着苻晚到達御書房，在路上甚是和氣的說道：“陛下正在批閱奏章，若是一般人求見陛下可是讓他們原路返回，理也不會理睬，也只有晚晚郡主能讓陛下這般破例了。”
苻晚和氣的笑了笑，說道：“公公說笑了，晚晚哪有那麼大的面子？”
沒說幾句便已經到達御書房，宮人恭敬地說道：“陛下，苻晚郡主來了。”
“嗯。”苻堅頭也沒抬的低低應了一聲，“你退下吧！”
“是，奴才告退。”說完便恭敬的離開了。
苻晚抬步走到案前，恭敬的跪在地上，行了一個大禮后說道：“晚晚參見陛下。”
苻堅抬頭看了她一眼，表情沒有多大的變化，依舊認真地批閱着奏章，淡淡說道：“起來吧！”
“謝陛下。”苻晚安安靜靜的爬起來，等了半天也沒見着苻堅說話，低着頭兩手的食指緊緊的絞着衣裙，牙齒輕輕的咬着下唇，抬眼悄悄地看了苻堅一眼，有些沉不住氣了。
苻堅知曉她在打量他，也沒說什麼，等奏章都批閱完了，才緩緩開口道：“晚晚萬兒八千年的都不曾來過孤的殿中，今次也是吹的哪陣風，竟將你給吹來了。”
苻晚紅了張臉，有些羞澀的開口道：“叔叔~晚晚，晚晚只是見叔叔平日裏政事繁忙，所以，所以才為前來打擾。”
苻堅挑了挑眉，狀似無意的說道：“是嗎？那既然如此，晚晚今次來又是為何？”
苻晚絞了絞衣襟，不知從何開口。
苻堅已經輕笑出聲道：“你向來便是一副直爽的性子，怎麼今日竟是這般扭扭捏捏，從剛進來時就這般姿態，想來這邊是你有史以來最安靜的時刻了，到叫孤好生稀奇。”
“我……”她有些艱難的開口，畢竟這種事，換誰也不願意答應，好不容易能夠和心愛之人有個獨處的機會，又怎麼會自討無趣的找個電燈泡過去？她我了半天也沒我出個所以然來。
苻堅都替她着急，好端端的一個急性子，此刻扭捏成這個樣子，換誰誰着急。所以便有些奈不住性子的說道：“趕快說，最是見不得你這扭扭捏捏的姿態，活像個女孩子！”
苻晚一驚，整個人有些不知所以然，只獃獃的看着苻堅，呢喃道：“叔叔，我確實是個女孩子，十二萬分的真真是個女孩子。”
苻堅驚覺自己說錯了話，也有些不好意思，平日裏苻晚瘋癲慣了，一向是個大大捏捏的性子，像個小子是的，難免不讓人搞錯，便訕訕開口道：“你確然是個女孩子，這點沒有半分作假。”
苻晚也附和着點了點頭。
苻堅還是很憂鬱，開口道：“你今天來到底是何事？快點回答，半分猶豫也不要有。”
苻晚吞吞吐吐的說道：“開春的時候，宏哥哥曾帶晚晚去狩園騎馬，如今已經過去好幾個月了，晚晚怕是都要忘記如何騎馬了，昨日聽聞叔叔要帶慕容先生去鄴城西山狩獵……”她說著說著聲音就到肚子裏去了，不好意思的抬頭看了苻堅一眼。
苻堅瞭然，有些無奈的笑了笑，“所以你今日前來，便是想讓孤屆時將你一塊兒帶去？”
苻晚一愣，隨即如小雞啄木般點頭。
苻堅皺了皺眉，本來此次帶慕容衝去鄴城便是力排眾議，為了能與他享受一番二人世界的樂趣，現在這般，又該如何是好？
苻晚看出了苻堅的顧慮，忙擺擺手道：“屆時，屆時叔叔就把晚晚當空氣好了，晚晚一定不會打擾叔叔和慕容先生的。”
苻堅有些不好意思，心思竟然被個小娃娃看穿，一張老臉不知往哪裏擱。便嘆了口氣道：“也罷，你便一起去吧！”
苻晚高興得跳了起來，早忘了先前的拘謹，忙蹦蹦跳跳到苻堅身前，一下子坐在苻堅懷中，抱着他的脖子狠狠在他臉上親了一口，甜甜的說道：“叔叔最好了，晚晚最喜歡叔叔了！”
苻堅寵溺的摸了摸她的頭，無奈的說道：“你啊你，孤算是了解你了，但凡是滿足了你的願望的，你便是最喜歡了，若是孤沒有答應你，你豈不是就不再喜歡孤了？”
苻晚的心是被人看穿，不好意思的在他懷裏蹭了蹭，一張小臉埋在他的懷裏，撒嬌的說道：“才不是呢！晚晚是因為叔叔對晚晚很好，所以才喜歡叔叔的，晚晚是真心的。”
苻堅笑着搖了搖頭，“好，你是真心的，十二萬分的真心，孤看見了！”
苻晚回去的時候，一路上都在傻笑，苻冼從一顆樹葉都黃了大半的樹上跳下來，奇怪地看着苻晚道：“晚晚，你在笑什麼？好陰險的感覺，是不是又要殘害誰了？”
苻晚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冷哼一聲，就從他面前走過去了，只留給他一個高端大氣的背影。苻冼疑惑的撓撓頭，很是不解，忙衝上去，討好的說道：“好晚晚，你就告訴哥哥吧！哥哥給你買糖吃！”
苻晚切了一聲，高傲的說道：“哼，小孩子的把戲，還來糊弄我？”
苻冼泄了氣，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苻晚竟是不吃這套了，而且現在的她很是高深莫測，叫單純無知的他很是看不懂，難道真的是苻晚長大了，變成熟了，他還留在幼兒階段？
他恐懼的搖了搖頭，渾身抖了抖，說道：“晚晚，你便告訴冼哥哥吧，你我之間關係如此親密，有秘密豈不是顯得太生分了？”
苻晚想了想，覺得也是這個理，便告訴了他。
他一聽，驚道：“什麼？你要和父王還有慕容沖一起去鄴城西山狩獵？而且父王還答應了？”
苻晚看他一驚一乍的，連忙上去捂住他的嘴，不悅的說道：“我當你是好兄弟才告訴你的，你說那麼大聲幹什麼？到時候叔叔不高興了，不讓我去了怎麼辦？”
苻冼羞愧的笑了笑，說道：“對不起哦，晚晚，你別生氣了，我保證，我絕不會告訴別人。”
“嗯，這還差不多。”
苻冼想了想，說道：“任誰都看得出來父王是打算帶慕容衝去過二人世界的，連清河公主都沒帶，你去瞎攪合些什麼？”
苻晚一本正經的說道：“我知道啊，我只是因為之前宏哥哥教了我騎馬，很久沒溫習了，想趁此機會再去鞏固鞏固，省的到時候給忘了。”她才不會把她的真實目的給說出來，苻冼本來就不喜歡不容沖，甚至可以說是敵視，若是告訴了他那還了得？
苻冼一聽，也沒有多想，只是心中卻有了另一番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