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洛中何鬱郁
到了出發去鄴城的日子,苻晚帶着綠綠和打包好的行李正準備登車,忽然聽見馬蹄聲疾馳而來,在馬車前停下,苻晚一手提着裙擺,一手扶着車轅,正維持着登車的姿勢,扭着腦袋,驚悚的看着那驅馬而來的人。
苻冼坐在馬背上,藍色的披風鋪散開來,烏黑的墨發用髮帶紮起,整個人看起來英挺瀟洒,熠熠生輝,他含笑的看着苻晚那驚呆了的表情,甚和藹的朝她點了點頭。
苻晚好不容易收回那差點竟掉了的下巴,機械的爬上了馬車,恭敬的朝車內的苻堅行了個禮,又機械地坐在了苻堅的身邊,與慕容沖正好相對。
苻堅瞧着苻晚不對勁的神情,疑惑的問道:“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慕容沖也甚是疑惑,不解的看了她一眼。
苻晚驚覺出神,忙收回神思,呵呵的笑了笑,眼神閃爍的說道:“叔叔,晚晚沒事,只是因為要去狩獵,太過興奮了,以至於昨晚未曾睡好,今天有些反應遲鈍。”
苻堅看了她一眼,沒再說什麼,慕容沖也安安靜靜的坐在一旁,看着對面的人兒,心裏說不出的愉悅和感激。
行了幾日,終於到達了鄴城,一行人住進了鄴城的行宮中,休整妥當后準備第二日便去西山狩獵。
苻晚在房間內轉了一圈后,甚滿意的點點頭,“不錯,不錯,這行宮的房間還蠻漂亮的。”
在廳前的椅子上坐了會兒,正準備起身去找慕容沖,忽見那苻冼像陣風一樣地卷進來,甚瀟洒的站在苻晚面前,手搖一把摺扇,含笑看着她,忽而望去,很有幾分翩翩佳公子的氣質。
苻晚一直盯着他手中搖動的那把摺扇,搖來搖去,晃得苻晚眼都花了。她揉了揉眼,淡淡說道:“已經十月了,你還搖着把摺扇做什麼?你不冷,我看你扇着都冷。”說完嘟噥着嘴撇開了頭。
苻冼依舊一副雷打不動的溫潤公子形象,含笑淡淡的說道:“你難道不覺得本皇子這幅打扮很是英俊么?我一路過來,可是迷倒了一大片宮女呀!”
苻晚托腮看了一會兒他,忽而恍然大悟道:“冼哥哥,莫不是你情竇初開,瞧上了哪家的小姐?”
苻冼已經,臉色不自然地紅了紅,掩唇尷尬的咳了一聲,說道:“哪有這回事,能叫我看上的女子還未曾出生呢!”
苻晚想了想,疑惑的開口:“那冼哥哥是想到多大年紀成親呢?等到能叫你看上的女子出生,再長到足夠你娶她,你都得多老了呀?莫不是你還想老牛吃能草?不過這草也忒嫩了點吧!”
苻冼在他認識苻晚的七個年頭裏,深刻的明白了一個道理,和苻晚這丫頭在一起,必須要有驚天地泣鬼神的勇氣,要有攝人心魂的氣魄,要有過人的膽識,還要有機智的頭腦,最重要的,是要有顆堅強的心,足夠承受每一次的打擊和祈求老天收了她的絕望。
由過往的總總看來,苻晚她總有一種氣死人不償命的神力,任你是多麼的淡定沉穩,多麼的沉熟穩重,即使有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功力,也照樣能在苻晚的天真活潑下崩潰,這種神力,你羨慕都羨慕不來!
苻冼淡淡的答道:“我也並不是說一定要娶到那個女子,不娶也不會怎麼樣。”
苻晚恍然大悟,隨即又神經兮兮的拽着他的衣袖道:“你說什麼?你不娶親?你要當和尚?你要孤獨終老?”
她的聲音忒大了點兒,很多侍女都聽到了,驚悚又瞭然的在心中暗道:什麼?冼皇子要當和尚?啊,我的一顆芳心呀!
苻冼慌張的看了看四周,趕緊捂住她的嘴,說道:“你小聲點,別說了,別說了!”此刻的他,哪裏還有半分溫潤公子的氣質,簡直是慘不忍睹!
苻晚一驚,也慌張的看了看四周,瞪大一雙眼睛說道:“放心吧,你要當和尚的事,我是絕對不會說出去的,我嘴牢得很,放心放心!”
苻冼此時很後悔,他從來沒有這麼後悔過,如果上天能夠給他一個重來的機會,他一定不會跟他們來鄴城,如果不來鄴城,就不會有這些事發生,如果不來鄴城,就不會被人說他要當和尚,如果他不來鄴城,他就還有機會娶苻晚,現在與以後,苻晚恐怕都不會相信他喜歡她了,這是他的報應,他的報應啊!
他懨懨的說了句:“晚晚,你是我的剋星啊!”也是我的魔障。
苻晚嘿嘿笑了笑,神態極其猥瑣,“放心,我是你的好兄弟,一定會幫你保守這個秘密的。”說完站起身來,嚴肅地說道:“剛才你們聽到的冼皇子要當和尚的事實誰也不準說出去,要是說出去了,我就把你們嫁給他!”
侍女們一聽,頓時狂歡,好想說出去,說出去嫁皇子啊!
苻冼怪叫道:“晚晚,你在說什麼?有你這麼對我的嗎?”我的一顆真心,都被你糟蹋了,你腳下踩的,不是地板啊,是我破碎的心啊!
苻晚尷尬的咳嗽了一聲,威嚴的說道:“剛才不過是活躍氣氛,只有落差感才能讓你們感覺到害怕,才不會把此事說出去!”她眼神凌厲的掃了一眼四周,冷哼一聲道:“誰若是敢說出去,”她頓了頓,好營造恐怖的氛圍,“全部都給我去洗茅房,要洗的乾乾淨淨,一點都不剩!”
頓時侍女們渾身抖了抖,紛紛應答完后,就一溜煙的全都跑了。
苻晚甚滿意地點了點頭,轉過身看着苻冼說道:“如何?你還滿意不滿意?”
苻冼已經沒有力氣看她了,他真心覺得和苻晚待在一起久了,他會折壽的。他無力地擺擺手,表情有些撕心裂肺,“晚晚,你幾時才能看到我的真心呢?非要我把心掏出來給你看看你才明白么?”
苻晚一怔,有些不知所以然,斂了斂眉道:“你這麼煽情,我還真是不習慣啊!”
苻冼氣急,伸手指着她,道:“你……你……”他你了半天也沒說出話來,直起身甩袖走了出去,連頭也沒回。
苻晚獃獃的看着他離去的背影,方才的喜悅一掃而光,她愣愣的坐在椅子上,有些出神,原來,原來冼哥哥也喜歡她,可是她不敢應答,只能這樣裝作無知,才能維持他們這一段兒時的感情,她的一顆心,只能給一個人,再多就給不了了。
苻晚一個人機械的走到床邊躺下,用被子將自己緊緊裹住,雙眼緊閉,有些眼淚沁出來。她知道自己選擇了一天艱難的路,很多東西都還未知,也許得不到成全,反而還會送命。如果選擇和苻宏在一起,那一定是一片光明,可是她註定要走上一條佈滿荊棘的不歸路,因為,她選擇的是,慕容沖!
果然,謠言很可怕,女人的嘴巴也很可怕,在深宮之中呆的太久,難免有些寂寞,聽到這樣勁爆的消息,當然是獨樂了不如眾樂樂,好東西一定要一起分享,於是,苻冼要當和尚的消息,就一傳十十傳百的在這行宮之中傳開了。
此時苻冼正跪在苻堅面前,慕容沖坐在一旁淡淡品茶,神情淡漠,姿態優雅,說不出的風流恣意。
“胡鬧,身為皇子,竟然想出宮當和尚,這就是你的凌雲壯志嗎?”苻堅甩了甩衣袖,冷哼一聲。
苻冼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他總不能說這是晚晚說的吧,那豈不是會連累晚晚?
“父王,兒臣冤枉,兒臣雖沒有什麼宏圖大志,但也希望彼時能為我大秦江山出一份力,拓展疆土,強大國力!”苻冼字字鏗鏘,態度十分的誠懇。
“那為何會有這樣的謠言傳出?凡事無風不起浪,想來也是有甚麼緣由的。”苻堅微眯了眼,淡淡的開口道。
苻冼慌了神,說道:“是兒臣,兒臣昨日去晚晚殿中,與晚晚聊到如今佛寺盛行,孔孟之道受到動搖,估計是哪個小丫鬟聽到,誤以為兒臣要當和尚,所以,所以……”
慕容沖一怔,這是卻原來與晚晚有關,處理不好,怕是晚晚也是遭殃,誹謗皇子可是大罪,便斂了心神,擱下茶杯,淡淡道:“陛下,沖以為這事可大可小,想來冼皇子與苻晚郡主從小一起長大,關係甚好,很多話都是開開玩笑,被有心人聽到拿來做了話柄,陛下可千萬要三思,郡主孩童心性,與陛下感情也甚好,切莫上了有心人的當,傷了您與郡主的感情。”
苻堅有些吃驚的看着慕容沖,眼神帶着探究,這慕容沖向來話少,諸事都與他無關,今日怎麼竟然維苻冼說起情來?慕容沖繼續品茶,悠然自得,彷彿剛才沒有說過話,任他探究。
苻堅收回眼神,看着苻冼道:“既然慕容沖都為你說情,那這件事便就這樣算了吧!明日就要去狩獵了,回去好好準備吧!”
苻冼鬆了一口氣,眼神複雜的看了慕容沖一眼,回道:“謝父王,兒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