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燕歌行十六

第74章 燕歌行十六

謝榛

魏武帝《善哉行》七解,魏文帝《煌煌京洛行》五解,全用古人事實,不可泥於詩法論之。

漢高帝《大風歌》曰:[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后乃殺戮功臣。……魏文帝《猛虎行》曰:[與君結新婚,托配於二儀。]甄后被讒而死。……予筆此數事,以為行不顧言之戒。

魏文帝曰:[梧桐攀鳳翼,*散洪池。]曹子建曰:[游魚潛綠水,翔鳥薄天飛。]阮籍曰:[存亡從變化,日月有浮沉。]……以上雖為律句,全篇高古。及靈運古律相半,至謝眺全為律矣。(《四溟詩話》卷一)

鍾嶸《詩品》,專論流源,若陶潛出應璩,應璩出魏文,魏文出於李陵,李陵出於屈原。何其一脈不同也。(《四溟詩話》卷二)

王世貞

子建[謁帝承明廬]、[明月照高樓],子桓[西北有浮雲]、[秋風蕭瑟],非鄴下諸子可及。仲達、公幹,遠在下風。

讀子桓[客子常畏人]及答吳朝歌、鍾大理書,似少年美質負才性,而好貨好色,且當不得恆享者。桓、靈寶技藝差相埒,而氣尚過之。子桓乃得十年天子,都所不解。

子桓之《雜詩》二首,子建之《雜詩》六首,可入《十九首》,不能辨也。若仲宣、公幹,便覺自遠。

晉拂舞歌《白鳩》、《獨漉》,得孟德父子遺韻。《白紵舞歌》,已開齊、梁妙境,有子桓《燕歌》之風。

吾覽鍾記室《詩品》,折衷情文,裁量事代,可謂允矣。詞亦奕奕發之。第所推源出於何者,恐未盡然。邁、凱、昉、約,濫居中品。至魏文不列乎上,曹公屈第乎下,尤為不公,少損□□之價。(《藝苑卮言》卷三)

自三代而後,人主文章之美,無過與漢武帝、魏文帝者。(《藝苑卮言》卷八)

張鳳翼

《雜詩》二首二詩有疑懼意,應是操欲易世子時作。而舊注未及,故識此以發明詩旨。(《文選纂注》卷十二)

胡應麟

漢《古八變歌》,文繁於質,景富於情,恐是曹氏兄弟作。漢人語亦有甚麗者,然文蘊質中,情溢景外,非後世可及也。(《詩藝》內編卷一)

漢稱蘇、李,然武帝,蘇、李儔也。魏稱曹、劉,然文帝,曹、劉匹也。唐稱李、杜,然玄宗,李、杜流也。三君首唱,六子並驅,盛絕千古,非偶然也。

魏文《雜詩》漫漫秋夜長,獨可與屬國並驅,然去少卿上一線也。樂府雖酷是本色,時有俚語,不若子建純用己調。蓋漢人語似俚,此最難體認處。

魏文朝與佳人期,日久殊未來,康樂園景蚤已滿,佳人猶未適,文通日暮碧雲合,佳人殊未來,愈衍愈工,然魏、宋、梁體多自別。(以上同上卷二)

清代

吳淇

文帝詩源於李陵,終身無改。詩家分體以年代者,文帝兼屬建安黃初二體,豈文帝為太子與為天子時,有兩樣文字哉?蓋建安當羣彥蔚起之時,門戶各立,論者蓋以建安目之。蓋其體錯雜,文帝之體總括於中,要以陳思為傑。至於黃初,王、劉、應、徐,雕喪已盡,而主持風雅唯文帝。而陳思入黃初,以憂生之故,詩思更加沉着。故建安之體,如錦繡黼黻,而黃初之初,一味清老也。

胡元瑞曰:“魏文‘漫漫秋夜長’,獨可與屬國並驅,染去都尉尚一線也。樂府雖酷似本色,時有俚語,不若子建純用己調。蓋漢人語似俚,此最難體認處。”漢人詩無句可摘,無瑕可指。魏人間有瑕,尚無句也。六朝詩校無瑕,然而有句。

《雜詩》此二首有疑懼意,應作於魏武欲易太子時。蓋太子國之副貳,不可一刻離君側者也。遠出在外,而讒人居中伺隙,危道也。此詩雖雲雜詩,而後首曰“至吳會”,前首曰“思故鄉”,可知非作於鄴中者。舊注謂文帝為太子時曾至廣陵雲。前章似仿蘇屬國,后章似仿李都尉。(“漫漫秋夜長”篇)此首從古詩兩《明月》篇來,淘錬及其瑩靜,味深而色秀。中間句句相生,總以“多悲思”為骨,以“思故鄉”為筋。二句乃輾轉披衣之因,“漫漫”句乃輾轉之緣,“烈烈”句又披衣之緣。“白露”以下,正寫彷徨。“白露”句,又緣中之緣。下文一俯一仰,皆從此句兜的一警寫出來的。“俯視”句,先寫一俯,人凡有愁思必垂其首也。清水波者,水面一片秋光,方省是明月所為,乃又仰看。“天漢”二句,詳寫一仰,全篇寓意,全在此二句。“明月光”喻魏武。“三五”句即借詩“嘒彼小星,三五在東”之義,喻子建。“天漢”句,乃帶轉小星以就中天。“月光”者喻丁儀王粲之徒。蓋“嘒彼小星,三五在東”者,乃妾不敢當正之詩,謂此三五小星在東地平之上,用以自比,而以中天之位,讓當正之嫡后也。蓋此三五小星本麗天漢,原詩取義,為其抱衾掖庭,非民間之比。此詩未及到秋,小星在東地平上,天漢亦在東地平上,及時已秋矣。天漢西流,則此小星隨天漢而轉,自然亦到中天。詩人彷徨之際,適當月在中天,則此小星自然與月相湊一處。“正縱橫”,言扶之者眾,竟與明月爭光,而彼星經所謂前星反流落他處可知矣。“草蟲”句又一俯,逗下文愁思。“孤雁”句又一仰,逗下文思鄉。二句正從明月照出,而兼映前北風意。“願飛”句,暗用四皓事,見己無援。“欲濟”句,用詩意,見己身在處。“向風”句,又轉應第二句“北風”,然不言北者,前已點明,不需重言,而已知其故鄉在北雲。(“西北有浮雲”篇)西北指鄴下,即下文之“我鄉”也。謂之西北者,乃宸極之所,身為太子,不可一日遠去者也。以云為喻者,取東南近海多風,西北近山多陰故也。曰“浮”者,謂其本之不固。“如車蓋”,喻其勢之小也。“惜哉”二句,妙在一“適”字,謂魏武本無易儲之意,偶為小人輩所熒惑耳。“吹我”二句,東南之行亦非君父意,為小人所間,欲以伺隙,不然未會飄風之前,彼如車蓋之云云,方且亭亭,然止於西北,何嘗有一些動搖。“吳會”二句,重在一“久”。賴我聖善之君父,我即偶出,未必即見棄置,但恐事久則變耳。故不能“久留滯”。然此一出,已分棄置。即已棄置,君門萬里,豈敢復陳?所以中心惕惕,常懷畏人之念耳。曰“客子”者,言行客在外,孤身無伴,易得人侮,況身為太子云云乎。前章寫的深細,后章促急,至末二句換韻處,其節愈促,其調彌急。

《艷歌何嘗行》篇序事不入傳記,俳諧不入滑稽口號,古人幸有此天然樂府詞。後來不苦芒芒除取下根,漢十可得九矣。

《煌煌京洛行》篇詠古詩,下語善秀,乃可歌可弦,而不犯石壘。足知以詩史稱杜陵,定罰而非賞。

《月重輪形》篇無限籠罩,一以猶夷出之,陳子昂面勇耳。(以上《船山古詩評選》卷一)

《黎陽作》二首(“朝發鄴城”篇)丕雖狂狡,而出音命序,聊亦近何。百年閏位,非無福智人,漫焉撫有如此哉。(“殷殷其雷”篇)只用《毛詩》“雨雪載途”一句,縱橫成文,傷悲之心,慰勞之旨,皆寄文句之外。一以音響寫之,此公子者,豈不允為詩聖!(同上卷二)

《於樵作》柔於《魯頌》,雕於《小雅》,不及古人者此耳,他固不減。

《孟津》本為將歸讌客,豈無惜別之情,於樂正奏笙竽之後,忽爾帶出,但敘本事,含情自遠,其於吟詠,動以天矣。

《芙蓉池作》靈光之氣,每於景事中不期飛集,如“羅纓從風飛”、“丹霞夾明月”。直令後人鐫心腐毫,不能髣髴。子建“朱華冒綠池”,如雕金堆碧作佛舍莊嚴爾,天上五雲宮殿,自無彼位。平,只此平之一字,遂空千

《雜詩》二首(“漫漫秋夜長”篇)果與“行行重行行”、《攜手上河梁》押。主齊盟者,唯此二詩而已。揚子云所謂不似從人間得者也。(“西北有浮雲”篇)風回雲合,繚空吹遠。子桓《論文》雲“以氣為主”,正謂此。故又云:“氣之清濁有體,不可力強而致。”夫大氣之行,於虛有力,於實無影,其清者密微獨住,亦非噓呵之所得。及乎世人,,茫昧於斯,乃以飛沙之風,破石之雷當之。究得十指如搗衣槌,真不堪令三世長者見也。鍾嶸伸子建以抑子桓,亦坐此爾。雲“東南”,雲“吳會”,正與平子《四愁》同一幻出地界。舊題此詩在黎陽作,呂延濟以為謂漢征伐,蓋五官時也。“客子常畏人”,自別有旨,唐人乃雲天限南北之意,鈍置殺人。

《於玄武陂作》亦野望,亦田園,自不入主,王、孟,豈不在氣體之間。

《清河作》玄音絕唱。

《於盟津作》意旖旎以無方,情縱橫而皆可。此《凱風》、《黃鳥》,故不妨用衛風,元無畫之一興故也。今人諱之,陋矣。

《清河見挽船士與棄別作》無窮其無窮,故動人不已;有度其有度,故含怨何終。乃知杜陵《三別》,(亻柴)厓灰頹,不足問津《風》、《雅》。(以上同上卷四)

建立門庭,自建安始。曹子建鋪排整飾,立階級以賺人升堂,用此致諸趨赴之客,容易成名,伸紙揮毫,雷同一律。子桓精思逸韻,以絕人攀躋,故人不樂從,反為所掩。子建是以壓倒阿兄,奪其名譽。實則子桓天才駿發,豈子建所能壓倒耶?

曹子建之於子桓,有仙凡之隔,而人稱子建,不知有子桓,俗論大抵如此。(以上《姜齋詩話》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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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食貨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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