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桃花欲開君不在
吃吃喝喝玩玩熱鬧了一天，蘇小凡托着疲憊的身子回到房間，洗了個熱水澡倒頭就睡，今天實在是太累了。
夢中，她彷彿又回到了蘇家。在桃花塢內，玉簾中隱約坐着一個紅衣男子，彷彿是蘇信，又彷彿是慕容沖，無論蘇小凡怎麼努力都看不清那張熟悉模糊的臉。
夫子壽宴后的第二天，不知山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彷彿昨日的喧鬧都是一場夢，一個幻影。而那些陌生的面孔也突然消失了，一切宛若未發生般。
瑾瑜是在兩個月後回來的。回來時，依舊笑暖如春，不過眼神中多了些許疲憊，整個人也消瘦了許多，小麥的膚色竟也顯現出一絲蒼白，這兩個多月的時間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蘇小凡問過一次，不過瑾瑜只是說沒事，蘇小凡想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塊不想讓旁人侵犯的地域，既然他不想說，也不必強求吧，更何況，即使他說了，自己也幫不上，這樣，還也不如不說。
三月已經消逝了大半，春天已至，又是桃花盛開的季節。
蘇小凡跑遍了整個不知山，卻不曾見過一棵桃樹。
為什麼會這樣？怎麼可能一棵都沒有呢？蘇小凡落寞着從山頂走下來。
“女人！”慕容衝突然出現在蘇小凡面前。
蘇小凡無心理他，只是看了他一眼，離開。
“喂，女人！你怎麼不理我呢，我可是專程來給你送好東西來了！”慕容沖追過去，擋在蘇小凡面前。
蘇小凡面無表情看着慕容沖：“任何好的東西對於我而言都不算好，你還是自己留着吧。”繞過慕容沖，繼續下山。
“如果是桃花糕和桃花呢？也不算好東西嗎？”
身後慕容沖的話讓蘇小凡瞬間定在那裏，緩緩回過身：“你說什麼？”
“我說桃花也不算好嗎？”慕容沖說著將背在身後的手拿出來。只見他左手是一束梅花，而右手則是一塊上好的絲帕包裹着東西。
“桃花！”蘇小凡望着那枝桃花出了神，這是桃花塢的桃花，她確定。
“是大哥來了嗎？”蘇小凡瞬間轉做驚喜。
“什麼大哥？”
“這些不是蘇塢堡的嗎？”見慕容沖滿臉不解，蘇小凡問道。
“這還真是有趣了，一枝桃花，一包桃花糕，這滿大街都有的東西，怎麼還就成了你們蘇家的象徵？難不成這天下桃花都是你們蘇家堡而種，天下桃花糕都是你們蘇塢堡而做？”
“自然不是，不過我認得，這是桃花塢的桃枝。”
“桃花塢？”
“是我住的地方。”
慕容沖頓了頓，說：“其實你不止是只有一個家的，那裏不願意要你，我……”
“別說了，我不想聽。”
慕容沖本想說“我們慕容家要你”，卻被蘇小凡打斷了。難道她都知道？慕容沖有些懷疑。
“慕容，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了。”
“那這些……”
“謝謝！”蘇小凡接過東西，迅速跑開了。
她明白慕容衝要說什麼，但是有些事，即使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但只要不說出來，就不會擾亂彼此的生活，就還一切都留有餘地。
蘇小凡不知道，要怎麼去面對慕容家的這些表親。
回到房間，瑾瑜和小小黑都在。
“回來了！”瑾瑜抬起頭溫柔一笑。
“嗯。”蘇小凡點點頭。
瑾瑜看了看蘇小凡手中的桃花，笑容僵了一下，又瞬間舒展開：“去哪了玩了，消失了快一整天！”
“我，我……”蘇小凡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該怎麼說，握緊桃花枝的手不由得往身後湊了湊，微微低下頭，倒想是個做錯了事的孩子。
“看看你真是的，小小黑一隻在找你，進來也不看看它！”略帶責備卻又親昵着的話語，讓蘇小凡放下心來，不再焦慮，她明白，這是瑾瑜在為自己解圍，她知道他不想讓自己尷尬不安。
小小黑一聽到提到了自己，忙從迷糊的狀態中清醒，爬起來，用力搖着尾巴走到蘇小凡面前，用頭蹭了蹭她的衣角。
蘇小凡放下手中的東西，摸了摸小小黑的頭，輕言着：“是你想我了嗎？小小黑真乖！”
“汪！”小小黑高興地叫了聲，舔了舔蘇小凡的手。
蘇小凡一邊摸着小小黑，一邊偷偷瞄向瑾瑜，見他又開始低頭專心看書，鬆了口氣。輕輕拍了拍小小黑的頭，示意它自己去玩。
小小黑只好悻悻地離開，回到原來的位置趴下，閉眼睡去。
蘇小凡輕輕走到軟塌，做好后，看着手中的那包桃花糕，有些猶豫。
要不要打開呢？如果真的是從蘇家堡……怎麼可能，不知山怎麼會有那裏的東西。自嘲般一笑，打開包裹。
嫩色的桃花糕如同這桃花瓣，嬌羞柔美可愛。忐忑着咬了一口，蘇小凡整個人都呆住了，眼淚瞬間傾下，這正是蘇信當日為自己準備的。為什麼，為什麼偏偏要在這個時候招惹我，為什麼？
瑾瑜聞聲而來，見那坐在榻上哭泣的嬌小無助的身軀，微微皺眉，眼神中滿是心疼。輕輕走過去，坐在她身邊，擁她入懷。
兩人就這樣坐在那裏，良久無語。
天暗了，明明又是一個擁有滿月十五，卻被暗夜中厚厚的雲層遮住了光芒，幽暗着，不見一絲光亮。
“瑾瑜，為什麼，為什麼我一想到大哥，想到蘇家，就會感覺很心痛？”暗夜中，蘇小凡用微弱的聲音問着。
“那就不要想了，你只要記得你還有我就好，我會一直陪着你！”
“是一直一直嗎？”
“對，是一直一直，永遠永遠！”
蘇小凡脫開瑾瑜的懷抱，已是成人心智的她怎麼會不懂他的心思呢！
“瑾瑜，你，是不是……是不是喜歡我？”
“是啊！我很喜歡小黑呢，可惜小黑卻把我忘了。”瑾瑜無奈苦笑道。
“對不起，我……”
“噓！”瑾瑜止住她的言語。“那三個字不適合在你我之間用，你不曾對不起我什麼，畢竟你不是她，你不記得也是正常的。”
這一刻的瑾瑜是清醒的，她已經不再是她了，而那些所謂的過去，所謂的承諾，都不過是只有自己才記得的過往罷了，過往中的好好壞壞，過往中的山盟海誓，都與眼前的這個人無關，儘管她們有着相同的容貌，相同的聲音，相同的名字，但卻唯獨缺少了份相同的記憶。缺了這份記憶，說再多也都是於事無補了。
更何況，眼前這個人的記憶中，最重要的那個他是蘇信而不是自己。
蘇小凡沉默着，不再說話，雖然不知道瑾瑜心中愛着的是自己還是曾經的蘇小凡，但都不重要了，因為無論他愛哪一個，自己都不能給予他那份幸福。
那麼對大哥呢？對大哥到底是怎樣的情愫？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蘇小凡很想看清對蘇信的感情，可是越是想弄清越是模糊。
別傻了，你們不可能的，若真是有非分之想，就快把它藏起來吧，蘇小凡想着起身。
“怎麼了？”
“我想燃燈，屋子太暗了。”
“我去吧！”
“嗯。”
瑾瑜起身，走在黑暗中，緩緩的幾步，滿臉的憂傷在蠟燭燃亮的那一刻又恢復成一如平常的柔和溫暖。
蘇小凡看着走過來的瑾瑜，讀出了數不盡的黯然落寞，儘管他一直保持着溫和的笑。
蘇小凡幾次微微張口，欲言又止。
“放心吧，我沒事！”一旁的瑾瑜明白她要說什麼，寬慰道。
蘇小凡微微一笑，點點頭。世間最大的幸運，就是有人懂你的欲言又止。
瑾瑜略坐了會兒，就回去了。
暗夜，兩人各自懷着不同的心事，進入了夢鄉。
次日，蘇小凡帶着兩個黑眼圈，雙眼無神地進了不知堂。
“老夫今早見到了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夫子跪坐在前面，神采奕奕地對着眾人說。
蘇小凡打了個哈欠，認真聽起來。
“我在來的路上看到從同一洞穴出來的螞蟻在打架，我還看到蚯蚓回過身子咬自己的身體。”夫子又頓了頓。
螞蟻打架是常有的事，因為身體氣味不同，不同家族的螞蟻都會大家，不過同一個洞穴出來的螞蟻打架倒是頭一次聽說，至於蚯蚓，雖然是雜食動物，但不至於笨到吃自己吧！這個夫子到底在說什麼呢？蘇小凡用手托住下巴，歪着頭想。
“夫子，您在說笑吧？”東方日糾結了許久，還是唯唯諾諾問出聲來。
夫子只是看了他一眼，並未回答。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桓偉感慨着。
一聽這話，蘇小凡瞬間茅塞頓開，這夫子哪裏是講什麼有趣的事，分明就是想用這等小事影射政事，想要聽聽眾人的想法。再一看夫子，果然臉上透出一份欣喜。
“真是因為同根生，所以才急，這樹不也是根扎的深了才能長成一片蔭嗎？土地有限，若不急些，怎麼搶過其他的根，獲得更多的土地更多養分？”苻登一臉傲慢地說。
這個苻登果然還是老樣子。蘇小凡心想，又看了看夫子，與剛才的表情無異，這又是為何？夫子不是一向支持各國友好相待的嗎？為何聽到這般言論，卻沒有任何的反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