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珍重！
那麼大哥呢？蘇小凡側頭看了看左前方筆直跪在那裏的蘇信，依舊一身素衣，面無表情，眼神清朗深邃。
大哥他也會會像爹爹一樣嗎？要傾盡一生守護着這座城，孤獨而終。不過或許他可以娶到一個心愛的女子也說不定的，二哥已經與王家聯姻了，他便無需再娶蘇家女子。逃過這一劫難，希望他可以找到自己的幸福吧，而自己，就將那段感情藏在心裏好了。雖然並不是他親妹妹，但是卻頂替了那個身份，如此關係，定是世俗不容的，而且自己命格奇特，是好是壞還不知，那麼又何必去招惹，何必去毀掉他的一生，蘇小凡，放過自己，也放過他吧！
想的正入神，感覺身上披上件衣服，回過頭，是瑾瑜。
他輕聲說：“這屋子冷，披件衣服，別著涼！”
蘇小凡點點頭。
“小凡，你和凌兒年齡還小，就先回去吧，這裏有我和鈺兒就可以了。”一旁的蘇信發話。
“是啊，小妹，你身子本來就弱，回去歇一晚，明天再過來就行了。”蘇鈺附和着。
“我沒關係的，讓凌兒回去就好了，我已經長大了。”蘇小凡說，她不想離開。這是與蘇堡主最後相處的機會了，她不想錯過。
“這是命令，回去！”蘇信冷言道。
“大哥……”
“先回去吧！乖！”瑾瑜也勸着。捏了捏蘇小凡肩膀，示意她不要再倔強下去了。
“我可以回去，不過從明天開始我便不會回去，就算你是未來蘇家的堡主，你也不能阻止我為我爹爹盡孝。”蘇小凡強硬地說。
那邊沉默了。
蘇小凡撐着瑾瑜的手勉強站起來，雙腿已經麻了，很難受。那邊的蘇凌也是如此。
“你去扶凌兒吧。”站起來后，蘇小凡對瑾瑜說。
“嗯。”瑾瑜點頭應下。
三個人出了靈堂，一路上無言。瑾瑜和蘇凌送蘇小凡回到桃花塢，便回百草園了。
蘇小凡坐在床邊，全身縮成一團。眼睛盯着床上被子上的桃花花紋出了神。
“當！”外面門上傳來聲音，好像是什麼鐵器插在門上。
蘇小凡回過神，有些害怕，這麼晚會是誰？站在床邊不敢去開門，她怕一開門就看到可怕的東西，她怕萬一是刺客呢，可是又不敢大叫，她怕驚動外面的人。恐懼瀰漫上心頭。四處看了看，東側牆上掛着一把劍，悄悄移步過去，拿起劍，很重，竟是把真劍，她以前一直以為是假的。
有劍在手，增了不少底氣勇氣，手緊握着劍，慢慢走向房門處，突然，門開了，一瞬間，蘇小凡快速拔出劍指向進來之人的脖子。
“小姐，是小桃啊！”小桃舉起手，聲音微微顫抖。
蘇小凡放下劍，緊繃的神經也鬆了下來，擦了擦臉上的冷汗。
“小桃，你進來怎麼不敲門呢？”
“小姐，我聽到這邊有聲音，就過來看看，小桃也很害怕，所以忘了敲門了，請小姐恕罪！”
“算了，你可在外面看到什麼？”
“哦，對了，”小桃拿出一個鐵質類似於飛鏢卻做工精緻的東西，還有一張紙條，“這是我剛進門前在門上發現的。”
蘇小凡接過紙條，展開一看，只見上面寫着：節哀順變，沒有署名。
會是誰呢？蘇小凡想着，會是什麼人會用這種辦法安慰自己，會是朋友嗎？可是到了這邊除了谷風也沒有什麼朋友了，而谷風早就不知去向，可能早不在蘇塢堡了，那會是之前蘇小凡的朋友嗎？可是為什麼不登門致哀，而是採取這種辦法。
“小姐，你知道是誰嗎？”
“不知道。”蘇小凡搖搖頭，“可無論是誰，這人都不是敵人，他只是不想見我罷了。”
“哦！”
“嗯，你先下去休息吧，我有事再叫你。”
“是！”
小桃出去后，蘇小凡拿起那個鐵器，仔細端詳起來，做工很是精緻，看來來者必定家庭殷裕，鐵器中間是一隻鳳凰，鳳凰？難不成是慕容沖？
慕容沖小字鳳凰，蘇小凡第一時間便想到了她，但很快，蘇小凡就推翻了自己的猜測。鳳凰下方隱約刻着一個字：姜。這是一個姓氏，很顯然不會是慕容沖了。
姓姜，蘇小凡在腦中翻了一遍，確定不曾有過與姓姜的人接觸，便在心中暗暗確定這是以前的蘇小凡的朋友。無論如何，不是仇人就好，蘇家守衛如此森嚴，對方都能進來，看樣子武功不是一般的高強，若是仇人，怕是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就死了。想着鬆了口氣，將東西包好，放到匣子中，安心去睡覺。
外面月色皎潔，不遠處書閣房頂上一個人靜靜坐在那裏。見屋中燈熄了，便離開了。
次日，蘇小凡吃過早飯早早就過去靈堂那邊。
守靈六日，蘇堡主終將下葬，蘇信經過這幾日，面色消瘦了許多，不復往日神采，整個人看上去有些頹唐。
將棺木送到蘇家陵園。只見挖了好幾個墓穴，蘇小凡有些不解，後來聽瑾瑜說才明白，這是虛葬，可能是戰亂年代，怕被戰爭摧毀或是怕匪人盜墓才同時挖好幾個，但只有一個是真的，甚至可能一個真的都不是，正如蘇堡主的。
他的棺材被抬進了不遠處的山洞，據說這裏鍾靈毓秀，那山中更是方圓幾百里的風水寶地。所以蘇家世代都安置在這邊。
看着棺木合上，蘇小凡抑制不住地沖了過去。嗚咽着：“爹爹！”
直到這一刻，她才反應過來，這一次，便是這一生的最後一次！
蘇信過去拉開她。棺木漸漸合上，一百零八位高僧坐在一旁誦經，超度堡主的靈魂。
蘇小凡哭了許久，安靜了下來，站在一旁聽着這些念經的聲音有些煩躁，她是不太信這些的，但這個時期，百姓的精神只能寄託於宗教，佛教便是盛行的兩大宗教之一，另一個道教。
另外一些文人雅士更喜歡"清談"，這是承襲東漢清議的風氣，就一些玄學問題析理問難，反覆辯論、在蘇小凡眼裏這就是沒事閑的，只能追求精神層次的新高度。
默默出了山洞，在外面轉了轉，這裏的確是個山清水秀的好地方，不過此時已沒有欣賞美景的興緻。
整個喪事結束后，眾人回到蘇家。還有4天就過年了。然而整個蘇塢堡都處在一片白色之中。堡中百姓知道蘇堡主去世了，都自願在家中掛起白綾。
回到桃花塢，蘇小凡見小小黑坐在門前，心想着瑾瑜應該在裏面，果不其然，推開房門，只見瑾瑜坐在裏面，案上放着行李。
“這是？”
“走吧，堡主喪禮已過，蘇家要守喪三年，自然什麼節日都不能過，所以我們今日啟程！”
“好。”蘇小凡毫不猶豫答應。
瑾瑜沒想到她答應的如此痛快。有些吃驚，但又很快恢復平靜。眉角微微抬起，沒有說話。
“不過，這一次不要再讓我不辭而別了。”
“好！”
蘇小凡轉過身，走向百草園。
下人們說蘇凌一回來就睡下了，也是，他還是個孩子，跟着折騰了這麼些天，一定是累壞了。
輕輕推開房門，走到床邊坐下，看着這個熟悉的稚嫩的容顏，蘇小凡伸手輕輕摸了摸他的小臉，又看了一會兒，又悄悄離開了。
出了百草園，蘇小凡走到蘇鈺那裏。蘇鈺一身疲憊，倚在軟榻上。見蘇小凡進來還是扯出一個大大的微笑。
“小妹，怎麼了？”
“二哥，我今天就要走了。”雖然覺得很難開口，但還是說了出來。
“為什麼要走？”
“這次回來就是因為爹爹病了，所以回來看看，不過現在爹爹他……我該走了。”
“該走什麼，不許走！”
“二哥，你忘了石先生的話嗎？”
“我才不信那個老頭的話，你小時候他來過一次就說你是童女名，你看你在不也健健康康活着嗎？他還說淑雅要跟大哥在一起呢，不過現在表妹她可是我未過門的媳婦。所以那老頭的話不可信。”
事在人為，但是也不得不承認有些事是註定好的，二哥，如果你知道站在你眼前的這個蘇小凡是假的，你還會這麼篤定你現在的結論嗎？
“小妹，你這麼漂亮的小孩子，能對蘇家有什麼不利，安心留在家裏，大哥二哥照顧你，這要比去那個什麼狗屁書院強多了！你……”
“二哥，我是一定要走的！”蘇小凡打斷蘇鈺，她怕他再說下去，就很難狠心再次離去了。
“唉！”蘇鈺轉過身去，不再說話。
還是第一次見二哥如此神情，如此安靜。蘇小凡咬咬嘴唇，輕輕從最終吐出“珍重”二字，便離開了。
蘇鈺在她出門的那一刻轉過身去，兩行熱淚不由自主地滑過臉兩側。啞然無聲地開口：“小妹，珍重！”
最後的最後，蘇小凡忐忑着到了竹冷閣。上一次的不辭而別，她欠他一個交代與承諾。而這一次，只能毫無彌補地再去傷他一次。
蘇信坐在案邊倒茶，看見蘇小凡進來，沒有說話，只是遞過一杯熱茶。
“謝謝大哥。”蘇小凡接過茶。
兩人沉默着對立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