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西陽郡公夫人(下)
?“臣妾西陽郡公夫人尉遲熾繁,叩謝聖恩。【無彈窗.】天元皇帝萬歲。”第一次入宮赴宴就被天元皇帝點名,她一舉一動如履薄冰,語態怯怯。
宇文贇清了清嗓子,高聲道:“夫人是功臣家眷,怎可屈居末席?今日隨國公夫人因太后宣召未能前來,夫人應遷入上座,也方便朕好好慰勞夫人,以此表彰夫人家翁為國浴血奮戰之功。”
尉遲熾繁略有遲疑但不敢忤逆,誠惶誠恐地換到前排座位上。她看見高台上的天元皇帝鬼祟地與身旁的近臣劉昉交頭接耳,更感如臨深淵,心中頓時湧上一股不祥的預兆。素聞那人荒淫無度,連先皇的嬪妃也敢侵佔,現下對自己如此殷勤,難道……她不敢再繼續想下去。
歌舞樂姬重新登場,宇文贇卻看也不看,只顧玩賞着尉遲熾繁驚怯的模樣兒,與宮中那些曲意逢迎的妃嬪相比,她獨有一番特別的迷人韻味。接連豪飲了幾杯,他猥瑣地淫、笑着,對劉昉道:“朕想要了她!”
劉昉一愣,緩緩吐出一句話:“臣聽聞此女是西陽郡公宇文溫的新婚妻子,算起來這宇文溫還是陛下的侄子。更何況杞國公剛剛在前線立了戰功,若是強佔……”面對天元皇帝犀利的目光他不敢再說下去,嘴角尷尬地翹翹,賠笑道:“臣只是擔心,此舉會引起杞國公對陛下不滿。”
宇文贇眉毛一皺,狠狠駁道:“荒謬!宇文亮本就是前朝篡逆之賊宇文護的親侄子,先帝當年不誅連他已是開恩。現在這點小事他若敢有絲毫不悅,就治他個謀反之罪!”
劉昉連聲附和:“陛下說的極是!臣鼠目寸光,哪能及陛下雄才。陛下乃天元,普天之下萬物皆為陛下所有,區區一個小女子更是不在話下。”
聽了這番恭維宇文贇眉舒目展,再看那近在咫尺卻又碰不到的美色,很是心癢難耐,恨不得馬上就撲上去把那小人壓在身下。但又念及她出身世家難免有些心高氣傲,萬一自己用強,施暴中她反抗無能轉而自殘就不妙了。想到這他臉色變得陰沉,悶飲了一口,苦思對策。
劉昉猜到天元皇帝的憂慮,定是擔心那婦人執拗抗拒。他不懷好意地瞥了眼尉遲熾繁,難掩壞笑,挪到天元皇帝身邊,俯於他耳畔嘀咕道:“臣聽聞一法,可增加房事間情趣,陛下不如一試。此方簡單易行,就是將那……”
宇文贇聽罷仰懷大笑不止,連連拍着劉昉的肩,誇讚道:“下流!齷齪!但是朕喜歡的很!一切就依你所言。”
劉昉叫來佇立在身後屏風一側那個天元皇帝的心腹太監,對他耳語了幾句。老太監先是一驚,但見劉昉不耐煩地朝他擺擺手,便不敢多言。他唯唯諾諾地退下,悄悄走到尉遲熾繁席邊的侍奉宮女身旁,揪了揪她的衣袖把她拉到一邊。
須臾,那宮女端上一個精緻的白玉小酒壺,配一盞雙鳳海棠夜光杯。宮女輕柔嫻熟地斟滿酒,對尉遲熾繁笑道:“夫人大喜,天元皇帝特賞賜西域佳釀葡萄酒一壺。並免了夫人謝恩禮,請夫人品嘗美酒。”
那隻夜光杯彷彿有白玉之精魂附於其上,灌滿血紅瓊漿更閃爍着皎潔碧盈的微光。尉遲熾繁一時看呆,那手不由自主地伸出直直去拿酒杯,觸及頓感冰涼通透,從手心倏地躥到骨骼。
一杯飲盡,那宮女接着又斟滿,勸她再飲:“夫人,今日殿上眾人,只有你有此殊榮,奴婢真替夫人感到高興。這葡萄美酒有美容駐顏之功效,夫人再飲一杯。”
三杯下肚她已感頭暈目眩,看着殿上穿梭於觥籌交錯間的舞姬皆三頭六臂,明明滅滅彷彿九天仙女下凡。尉遲熾繁醉態朦朧,她想使自己清醒一些,手抵在額側微微用力揉按,“我不勝酒力,實在不能再喝了……”
宮女不理會她的推辭,再斟一杯直徑遞到她面前:“這酒是天元皇帝御賜,夫人不喝,就是大逆不道!還請夫人再飲。”
再三推搡間又喝了幾杯,她想躲開卻無路可逃,覺得自己孤立無援地被鎖在殿中,淪陷為一隻待宰的羔羊。尉遲熾繁臉頰染上暖暖紅暈,眼前一片白茫茫的光暈,周身好似被火焰灼燒,沉沉欲墜。
酒勁上腦,絲竹聲纏綿入耳更催人迷糊,到後來她便無力抵抗,任憑那宮女將酒杯送到唇邊,灌她喝下割喉的烈酒。一壺見底,身體已軟綿綿地癱倒在小案上。
宮女輕輕搖了搖她的肩膀,試探着呼喚:“夫人,夫人……”見尉遲熾繁醉倒,她安心地退下復命。
宇文贇滿意地看着那個被灌醉的小美人,欲、火中燒得全身好像被萬千螞蟻啃食,心癢難耐。他站起來大袖一揮,殿上歌舞應聲而止恭敬退下。不等一眾樂姬走凈,他就迫不及待地下令道:“朕今日乏了,各位夫人也都早早退了吧。”說罷不理台下驚愕的眾人,轉身走向後殿。
宇文贇心急如焚地在殿後小門旁等候,過了片刻看見兩個太監架着醉醺醺的尉遲熾繁走進來,他摩拳擦掌迎了上去,將美人攔腰抱起。
突如其來的顛簸把她驚醒,她嚶嚀一聲,媚眼微眯,想掙扎但一種無形的力量驅使她動彈不得。宇文贇淫邪地打量着醉態嫣然的小女子,頭探向她胸前狠狠嗅了一下,然後向上一直聞到那櫻唇。他沉浸於她滿身的葡萄酒香,玩弄着她的嬌軀,走到正武殿後堂供他休息的小室前,一腳踢開了大門。
他把她拋到龍榻上,情、欲完全控制了他的大腦,一聲低吼,他如同一頭髮狂的暴獸撲向她纖柔的玉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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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尉遲熾繁才被遣送回府。宇文溫前晚未見新婚妻子歸來,因而徹夜未眠,此時正在廳堂里心緒難安地輾轉踱步,聽到下人來報少夫人回府,忙跑出去迎接。
看到嬌妻的樣子,宇文溫當即愣住,僅僅一夜間那嬌俏可人的愛妻竟神色獃滯,髮髻凌亂,衣衫不整,一步一頓,行動艱難遲緩。
尉遲熾繁無視夫君的存在,失魂落魄地從那個男子身邊擦肩而過。宇文溫回過神,快步追到她面前,關切地問:“熾繁,為何你昨天沒有回來?你去哪了,告訴我究竟發生什麼了?”
尉遲熾繁仍一言不發,彷彿失了三魂七魄,整個人如一具行屍走肉。宇文溫嚇得臉色蒼白,抓着她的肩膀狠狠搖晃:“熾繁你為何這般模樣?不要嚇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你快說呀!”
尉遲熾繁嘴角僵硬地上翹,語氣凝滯:“妾身,沒有事。只是,昨晚喝多了幾杯。”
宇文溫看出她有心對自己隱瞞,凌厲地質問:“為何會喝醉?你酒量本就不好,從不多飲。既然不省人事,陛下為何不差人送你回府?”察覺到自己話說得重了,宇文溫強制地把緊皺的眉頭緩緩舒展開,滿是憐惜地抬起手,厚實的掌心輕輕摩挲着她的臉。
尉遲熾繁感受着他的溫柔,滿腔的委屈再也無法壓抑。淚水倏然湧出,她不敢看他,忙別過臉低頭不語。
宇文溫腦海中忽閃過一絲不祥,他再上下觀察她的模樣,隱隱也猜出一二,當即一把推開尉遲熾繁,高聲咒罵:“昏君暴虐,堪比夏桀商紂。現在連侄媳都不放過,竟干出如此不知廉恥的獸行。我要進宮彈劾他,讓全天下人都知道他的醜行,讓全天下人都咒罵他。”
尉遲熾繁大驚,瘋了一樣衝到他面前,緊緊抱着他不肯鬆手,“那個昏君乾的荒唐事還少嗎?滿朝文武誰人不知?還不都是明哲保身!現在他身為天元皇帝,讓你死就如同捏死一隻螻蟻,不用費吹灰之力。你若前去就如飛蛾撲火、以卵擊石,非但沒有任何意義,還會使自己性命不保。”
宇文溫怒火攻心,發狂地掙脫嬌妻的束縛,衝進廳堂拔出擺在高架上那把父親珍藏的古劍。他揮劍指天,一路奔一路嚎:“我不是貪生怕死之輩,他如此辱我,我豈能忍!大不了同歸於盡,我這就去一劍捅死他。”
尉遲熾繁奮不顧身地跑到他身前,跪下擋住他的去路。她死死抱着宇文溫的雙腿,悲泣道:“都是賤妾不好,讓夫君受辱,我定當自我了斷使夫君一門不受玷污。只求你不要干這等糊塗事,你決心一人赴死容易,但怎麼就不想想,如果你做出大逆不道之事勢必會禍及滿門。父親大人現在還在前線奮勇殺敵,你我萬萬不能連累他。”
嬌妻的話如當頭棒喝,宇文溫頓時手足無措,緊握的寶劍“咣當”墜地。他整個人都軟了下來,一個踉蹌兀地癱坐在地上,與眼前的愛人抱頭痛哭:“這不是你的錯,我不會因此嫌棄你。你在我心中永遠潔白如雪、聖潔似蓮,萬不可動尋死的念頭。我們也不能累及父親,可是……”
尉遲熾繁懇切地注視着宇文溫,拂拭他臉上的淚,啜道:“大人……他,若知此事定會怒不可遏,後果……後果不堪設想。夫君,我們只能忍辱負重……”
看着泣不成聲的嬌妻,宇文溫雙拳緊握、渾身顫抖。他身為七尺男兒,卻不能保護一個弱質女子。受到奇恥大辱,一切苦悶還都要吞進肚子裏默默承受。此時此刻,滿腔的憤怒只得化作聲嘶力竭的仰天怒吼:“昏君,有朝一日我定要將你剝皮食肉,挫骨揚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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