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連着好幾天去找王一凡,他都沒在局裏,電話也沒接,問他同事只說約莫是去了外地辦差。
等到我和蕭颯找到王一凡時,卻沒來得及說上關於章星辰車禍的事。
剛到警局跟他打了個招呼,他就接了個電話,然後神色凝重地拿了外套走出了辦公室,邊走邊講電話,也沒聽到他說什麼,我和蕭颯又跟了出來,話也沒說上,走到大門口的時候,看到他止住步子,沉着聲問電話那頭,“小朝怎麼樣了?”
他的神情很不好,我和蕭颯對視一眼,蕭颯整個人大氣都不敢出的樣子,也沒敢問,只等着王一凡吱聲。
過了一會兒,王一凡轉過身來,眼睛直直地盯着我,眼睛盯着我呢,卻對蕭颯說,“星海的爸媽都過來了,你去車站接一下他們,不用回家,直接去醫院,中心醫院。”
蕭颯腳下一軟,我扶了他一把,蕭颯立馬問王一凡:“陸小朝出什麼事了嗎?”
王一凡整張臉都是黑的,只是語氣冰冷地把自己的車鑰匙丟給蕭颯,“讓你去就趕緊去!”
也不知道是老天爺有意嚇唬蕭颯還是怎麼,蕭颯戰戰兢兢地結過車鑰匙時,天色瞬時暗了下來,接着,漫天大雨傾盆而下。
雨聲幾乎蓋過了我們幾個的聲音,蕭颯還想問清楚,王一凡卻只盯着我說了一句:“外婆想見章星辰。”
這下子,我和蕭颯都算是清楚怎麼回事了,他沒再說什麼,徑直衝進雨里。
“坐你的車走吧。”王一凡說。
“去哪?”我問。
“找他。”王一凡面無表情地說著,轉身走進雨里。
天色灰暗。像是馬上要塌下來了似的。
我跟在王一凡身後大喊:“你發什麼神經,他躲着不出現你上哪找他去啊!”
王一凡猛地轉身朝我大吼,“老人家最後一點遺願,她就留着一口氣等着見她的外孫女婿,你讓我看着不管啊!”
我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按了車鑰匙,開了車門。
“你跟陸小朝的婚禮。……”
看他一臉氣勢洶洶的樣子。我狠狠打斷他:“狗屁婚禮,都這樣了,是你你還結嗎!”
他上了車。一臉瞧不上我的神情,然後丟給我一個地址,“這是我剛查到的。“
“你這樣假公濟私也可以?”我發動了車子,照着紙上寫的地址。
“有人報案。我當然可以查。”他理所當然地說。
“報案?誰?法院?”
“法院那邊,官司已經結束了。”王一凡冷着聲音說。“說是撤訴了,楚茗閔的家人,撤訴了。“
我冷笑了一聲,這公關能力可是了不得。林氏每年大大小小的官司那麼多,也沒見幾個能辦得這麼利索。
“你倒是一點都不驚訝。”王一凡問我。
擋風玻璃上的雨刷來回擺,雨水卻還是鋪天蓋地個沒完。我搖搖頭。有什麼驚訝的,“章星辰的老爸可不是吃素的。怎麼著也得有個撤訴的結果啊,他老爸怎麼會把森瑞繼承人的名字送上社會版頭條新聞裏頭。”
“可要真是他害死了楚茗閔,陸小朝怎麼辦?”他憂心忡忡地說。
“陸小朝都不介意,你管什麼閑事。”我冷笑着說,這地球不姓章也不姓陸,他倆那點破事,該咋咋的。末了,我又問,“你還沒告訴我呢,到底誰報的失蹤?”
“陸小朝,不是報失蹤,”王一凡語氣淡漠地說,“說是章星辰把她的信偷了,讓警察幫着追回,一封不能少,1303封。”
這滿心的凄愴和想要大笑出聲的衝動,算什麼?
末了,我還是若無其事地笑出聲,“有那麼多?”
“郵局裏沒那麼多,估計還帶走了一些。”王一凡一本正經地回答。
重點不是這個吧?“重點是,陸小朝給他寫了那麼多信,這跟那些狂熱的腦殘粉有什麼差別?”
“你試試能不能給貴圈哪個名模寫上一千封信。”他不屑地說。
“長得傾國傾城的話。”我努努嘴,口不對心,這輩子我要是給哪個小王八蛋寫上一封信,我不把自己手給剁了!
志向就該遠大一些,這輩子至少也得找一個文采超過陸小朝一百倍的女生,隨便寫幾封情書都可以出版,完勝陸小朝那一千零幾。
車子到a城時,夜幕籠罩着整個雨城,我不熟路,車子便讓王一凡在開。
車子快行了兩條公路之後,就放慢了速度,滿滿開進了一條單行的古街,雨幕下的街道燈火昏黃,安靜的只有車輪碾過濕漉地面的聲音,這兒一點也不吵雜,街道兩旁的商鋪也都是柔黃色的燈光,這裏,沒由來地讓人安心,想停下來。
“這是哪?”我問王一凡。
王一凡看了我一眼,沒說話,只打了方向盤,車子靠右邊停了下來。
“我們讀的高中,就離這裏不遠。”王一凡指着一個方向說,他嘆了口氣,看不出他此刻什麼心情,只覺得不光是落寞或者沉重,不知道,那所學校承載着他們怎麼樣的回憶,讓王一凡這樣,讓章星辰的逃亡,也這麼不像逃亡。
王一凡左右望了望,看到一個行人,便拿着地址向那人打聽,只看到那路人指着前面不遠處街角的一個商鋪說:“117號,就是那家,那家書店。”
幸福書屋。
最土的名字。
先王一凡一步,我朝那間書屋走了過去。
燈光暖的讓人想掉眼淚,尤其是在這樣一個雨夜裏,趕了幾個小時的車,這樣風塵僕僕的夜裏。
風起,屋檐的風鈴響了一串叮叮咚咚,我推開門,風從我身後灌進書店裏,和着舊木門的吱呀聲。
從前台冒出一顆腦袋,一張胖的沒特色的臉。
不過,開口的時候,笑容很和煦,“買書嗎?”他問我。
“章星辰呢?”我開門見山地問,然後四顧了一遍書店裏頭,不算明亮的幾盞燈光從天花板上垂下來,靠玻璃窗的桌子坐着兩個中學生打扮的孩子,一男一女,不用想也知道是什麼橋段。
沒看到章星辰。
我朝那兩個孩子走了過去,在他們對面坐了下來。
他們面前擺着一本書,不是語文,也不是數學,居然是“簡愛”。
“這種書女孩子看看也就算了,你一個大老爺們跟着湊什麼熱鬧。”我對那個男孩說。
男孩很不以為意,“你沒學過投其所好嗎?”
投其所好。
我突然滿心荒涼,認識陸小朝以來,我最不會的,就是這四個字了。
男孩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伸手給拍掉了。
從走進這個書店開始,想哭的心情就沒停下來過,突然感覺自己在陸小朝身邊折騰了大半生了,最後敗局已定,還是這麼個荒僻的小書店裏,一個早戀的小屁孩子一語中的地,說破我的死穴。
明明是掏心掏肺了,卻連投其所好都沒能弄明白。
木門響了,估摸着是王一凡進來了,我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翻出章星辰的照片問那倆熊孩子,“你見過這個人沒有,老實點告訴我啊,他可是個通緝犯。”
“老闆,我有急事得出去一趟,借用一下你的車。”
熟悉的聲音響起,不是王一凡。
我面前的小女生指着剛進門的那個人大喊:“大哥哥快跑,有人來抓你了!”
看看,章星辰的魅力,真是連這種荒僻書店裏的中學生都照顧到了。
章星辰回過頭來,看到了我。
那個女生見章星辰不跑,便伸手抓住我的手問:“大哥哥他犯什麼罪了你要抓他?”
我對視上章星辰的目光,慢悠悠地回答:“偷竊罪,你的大哥哥,他偷了人家一千多封信,你說變態不變態!”
章星辰也聽到了,卻沒見他有什麼反應。
他穿着米色的高領毛衣,外頭套了一件黑色大衣,頭髮似乎也剪短些了,相比不堪入目的陸小朝,他倒是魅力不減,臉色雖說白了些,卻比陸小朝那張毫無血色的臉好太多。
尤其,從那個女中學生前一秒還在早戀此刻卻被迷得七葷八素的狀況看來,這小子在這裏的日子過得並不算消停。
陸小朝呢,卻老實得一絲半縷的機會也沒給誰。
所以陸小朝說,章星辰分分秒秒都想回到她身邊去,這種想法,純屬一廂情願。
“最近還不錯?”我起身朝他走了過去。
他正對我站着,神情嚴肅地問我:“你怎麼在這裏?”
“自然是來找你的,不可能大老遠跑過來買書吧?”我語帶調侃,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怎麼,要出門?”
“開車了嗎?”他直接忽略我的問題。
“不然我還能走路過來。”我沒好氣地回答,對,回答,他的每一個問題老子都回答了,可他呢?
“趕緊走吧。”他說著,就拉開門逕自走了出去,剛好遇上照過來的王一凡。
別提王一凡的臉色有多冷峻了,我跟了出去,想着不能錯過好戲,那兩個中學生也跟了出來。
屋檐下的風鈴搖曳,章星辰還沒來得及說話,只聽到王一凡的聲音,他邊從腰間拿出手銬,邊一字一句鏗鏘有力地說:“章星辰,我現在以盜竊逃逸罪逮捕你……”說著,手銬就拷上了章星辰的手腕。
那兩個小鬼也呆住了,我樂得不行,不忘火上澆油:“看吧,我沒說錯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