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謎
【8】
夜涼如水，冷風吹拂着她早已凌亂的短髮，遮住了她的眼帘，程識探不清她眼底的思緒。
當他和宋睿姿為城南開發度假村的事絞盡腦汁時，看到judy在門外徘徊，程識這才想起楚黎還在音樂會的門口等着，所以他顧不上宋睿姿還在公司，就神色匆匆地開車離開。只不過等他抵達音樂廳時，門口已經無人站立。楚黎的手機始終關機，他以為她等不及他來，就一個人去聽了wilson的演唱會。他在車內坐了很久，視線始終緊緊盯着出口的大門。
約莫一小時后，音樂會結束，人群從大門魚貫而出，直至門口冷清下來，也不見楚黎的身影。程識看到wilson和助手從門口走出，正準備上保姆車。他想起高中時期楚黎曾說過想要wilson的簽名，於是他拿出車內的cd，疾步走向wilson。
在得知他是他們高中時代的偶像時，wilson爽快地在cd上籤了名，還寫上了happybirthday的祝福語。
回到車內，程識看着wilson龍飛鳳舞的簽名，幻想着楚黎看到這張cd時高興的表情。沒想到多年後，他竟會像年輕人似的追星討要簽名，為的只是博楚黎一笑。
等到音樂廳大門鎖上，程識也沒有看到楚黎出現。她的手機依舊處於關機狀態，他擔心楚黎出事，隨即發動車子，沿着桔園路慢速行駛。不知尋找了多久，驀然間他看到肖似楚黎的身影，站在警車旁邊。他急忙調轉車頭，開回那裏。定睛看清前方的人真是楚黎時，程識才真正得以鬆一口氣。
然而現在，她就站在他面前，不發一語，一雙清冷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着他，有太多他讀不懂的意思。他很想抬手幫她拂去額前亂髮，可楚黎像是看穿了他的行動，頭一偏，避開了他的視線。
楚黎對程識的出現視若無睹，對身後忙於修理警車的莫簡說：“需不需要我幫忙？”
“不用不用，這點小事我可以處理。”莫簡直起身子，抹了抹額頭，渾然沒有察覺到氣氛有什麼不對，叉着腰嘆了口氣說：“不過看樣子好像不能送你回去了。”
“不用費心，我會送阿黎回家。”程識握住楚黎的手腕，不容置喙地說道。
莫簡這才注意到多了一個人出現，西裝革履，氣勢逼人。他剛伸出手想和他握手時，看到滿手都是機油，於是拍了拍手笑着說：“我叫莫簡，是這一區的民警。這位先生不用擔心，楚小姐她沒什麼事，只不過是手袋被搶，正好是我負責這個案子，所以我送她回家，只不過車到半路就壞了。”
看到程識在聽到她被搶劫時眉頭深鎖，楚黎真不知道該誇莫簡熱心還是多嘴。潛意識裏，她並不想讓程識知道她今晚過得如此狼狽。
“謝謝。”程識微微頷首，表情終於有了鬆動。
“千萬別這麼客氣，警民合作，我只是做了我應該做的事。”莫簡回頭，恰好看到楚黎像是氣呼呼地看着自己，有點納悶地說：“楚小姐，你不舒服嗎？”
程識順勢攬過楚黎的腰，嘴角噙着笑。“她可能着涼了，我先帶她回家。”楚黎還來不及開口，已經被程識塞進了車裏。
等他們離開后，莫簡習慣性發動車子，可車子剛出幾米就停了下來，之後無論怎麼發動都無法前行。猛然間想起師父給他鑰匙前說過不能讓警車磕着碰着，他第一次希望今晚可以過得慢一點。
“你要帶我去哪裏？”已經是深夜十一點多了，街道明顯冷清了許多。程識似乎很趕時間，連闖了幾個紅綠燈。楚黎望着窗外，發現這並不是開往回家的路。
“終於捨得主動和我說話了？”
楚黎斜睨了他一眼，沒有搭話。這個男人比她想像中還要小心眼。
“要看我就正大光明地看。”程識手握方向盤，嘴角笑意漸濃。
“我對你的後腦勺沒興趣。”楚黎乾脆閉上眼，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準備睡覺。結果剛一合眼，程識突然一個急剎車，害得她額頭直直撞向前座後背。
楚黎揉了揉撞疼的額頭，更加肯定今晚不宜出行。在撞到的時候，她聽到有什麼東西掉在了地上。她彎下身子，在地毯上摸索了一番，終於讓她碰到了一個冰涼的物體。藉著車外昏暗的光線，她看清了手中的東西。那是她一直反覆聽的wilson專輯，只是現在封面上多了一個簽名，還寫上了happybirthdaylynn。
楚黎下意識地看向程識，他正專註開車，沒有察覺到她已經發現了這張簽名cd。原來他有去參加wilson的音樂會，那剛才為什麼沒有承認，反而由着她說那些氣話？
“到了，下車吧。”程識放緩了車速，停在了樹下。
楚黎不動聲色地將cd放在後座，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現，從車內走出。看着熟悉的銀杏樹和燙金字門牌，她驚訝地說：“這不是延陵高中嗎？”
來不及回答她的問題，程識拉着她的手跑向學校側門的圍欄處。他迅速解開襯衣的袖扣，鬆了松領帶，對楚黎說：“還記得怎麼翻牆嗎？”
被突如其來的邀請弄的有些懵，但楚黎隨即將原本穿在腳上的鞋子又單手脫了下來。
“小瞧我？”楚黎不甘示弱，握住冰涼的鐵欄杆說：“不信我們比賽試試，看誰先爬進去。”
“好啊，那我數到3，比賽開始。”程識將外套隨手丟在地上，“不過先說好，如果我贏了你，今晚必須什麼都聽我的。”
“先贏了我再說。”還沒等程識報數，楚黎已經將鞋子甩過圍欄，一腳踩在欄杆上，順勢往上爬了。只不過在爬到最高處準備翻過去時，鐵絲網勾住了裙子的下擺。眼看着程識已經輕鬆翻過鐵欄，落在草地上，正沖她揚眉淺笑，楚黎一把扯住裙擺，撕拉一聲，長裙瞬間變作短裙。
程識看着赤着腳有些喘氣的落在自己身旁的楚黎，原本一絲不苟的妝容已經隨着一夜的奔波顯得有些狼狽，優雅的長裙也被撕成了不規則的短裙，全然沒了平日裏的精緻幹練形象。只是眼神中帶着的倔強和傲氣，卻讓程識始終移不開眼。
看到終於理順氣息的楚黎，程識忍不住低聲笑了出來，“說好的，今晚一切聽我的。”
饒是楚黎再怎麼不服氣，也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卻又不想認命的將主動權全數交出，只能岔開了話題。環顧了一下四周，不由感慨道：“這裏真是一點都沒變。”
看着被夜色浸透的楚黎，程識眼神不由自主的柔和了下來。即使多年的商場歷練，眼前的人其實骨子裏還是那樣小女生，一點回憶就叫她難以挪開目光。
收回自己的目光，程識笑着彎腰撿起被楚黎扔過欄杆的鞋子，又順手牽過身邊人的左手。十指緊扣的感覺一下子拉回陷入回憶中的楚黎。
楚黎有些詫異地看着身邊的人，今晚程識似乎心情頗好，即使還是不動聲色，但是嘴角牽起的弧度還是暴露了內心。
程識轉頭撇了一眼正專註看着自己的楚黎，又極快的轉了回去，只是嘴角的弧度變得更深，連聲音里也開始帶着笑意。
“我們現在可是非法闖入，還不跟緊我。”緊了緊手，程識便牽着楚黎義無反顧的往前走去。
兩人就像是剛戀愛的學生，在月光下散步操場，四周霧氣迷濛，平添了幾分浪漫。
“噓。”食指貼着唇，程識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楚黎以為他是怕學校的保安會發現他們翻牆進來，所以不主張出聲。他們一路走到操場的主席台，楚黎看了一眼那處位置，粗糙的水泥表面，似乎連其中的沙粒都不曾改變。
只是突然的騰空感讓楚黎啊的一聲，驚嚇的叫了出來，回過神自己已然坐在了高處的主席台上。還停留在腰上的雙手，惡意的收緊了一下。
“今晚你可是我的，別老開小差。”
楚黎看着語氣吃味的程識，心中的又升起了小小的戲謔之情。
“程同學，還不上來”拍了拍身邊的老位置，楚黎挑了下眉。
程識也跟着笑了，放開楚黎后，便單手撐着主席台，翻身坐了上去。兩人肩貼着肩坐着，一時竟無話可說，也無需多言。
手錶上的指針逐漸趨向12點，原本只是沉默而坐的程識，卻趁楚黎未察覺俯身吻住了她的唇瓣。目光對上楚黎充滿驚愕的雙眸，程識只是雙手撫上楚黎臉頰，困住眼前這個女子，深吻下去。
這時，操場四周忽然燃放起一簇簇絢爛的煙花，點亮了漆黑的夜空。
那一刻，楚黎大腦一片空白，只記得程識不舍的放開她的雙唇，緩慢的移至她的耳邊，聲音魅惑地說：“生日快樂，阿黎。”
煙花照耀下，楚黎臉頰通紅，雙眼迷離。她痴痴地望着身邊穿白襯衣的男子，眼眶有點濕潤。原來他還記得她說過，想要生日的時候對着漫天的煙花許願。
十年前的某個夜晚，她因為程識一個突如其來的吻，第一次有了悸動的感覺。十年後，同樣的地方，身邊還是那個人，那一吻，她依舊為之心動。這些年，她常常在想，如果沒有他出現，可能她還處於黑暗之中。就像這煙花一樣，讓漆黑無比的夜空不再沉寂單調。
因為他的一句生日快樂，今晚那些多麼糟糕的事，似乎都不重要了。
“阿黎，等度假村的項目一結束，我們就結婚。”程識的吻蜻蜓點水般落在楚黎微濕的睫毛。
“我等你。”雙手環住程識的身子，楚黎枕着他的胸口，閉上眼緩緩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