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進了荷花廳,許流年怔坐在椅子上出神。

“怎麼啦?還在為陳思怡傷心?”程邇然問道,手臂橫跨將許流年攬進懷裏:“各人有各人的姻緣,強扭的瓜不甜,別操那份心了。”

背後的懷抱溫暖舒適,他們何其幸運,情有獨鍾彼此相愛,又何其不幸,若非愛得切,也沒恨之深。

“那一夜,你為什麼要失信呢!”許流年在心中說。

不堪回憶令得手足冰涼,許流年覺得冷,急切地渴望焚燒取暖,身旁就有一個會發熱的火爐,

許流年仰頭湊了過去,舌頭伸出,一點一點描摹面前透明清艷的眉眼。

“流年,這是公眾場合。”程邇然急喘,抓着桌沿,手指緊了緊,想推開許流年,終究沒有,捨不得。

“你不想要嗎?不想我親你嗎?”許流年低哼,露骨地挑-逗、似笑非笑發著嬌嗔,舌尖從程邇然眼瞼往下,游戈過鼻翼,來到嘴唇,細細勾勒雙唇輪廓。

身側的檀木圓桌輕顫,桌面翠釉瓶里茉莉花娉婷婀娜,葉脈在動蕩中顏色更深,葉子是翡翠一般的晶瑩綠色,程邇然眼底濕漉漉的水潤,比露水浸過的茉莉葉子翠色還濃,許流年漸漸不滿足於淺觸即止,她想把程邇然吞吃,將眼前春草碧色綠水秋波佔有已有。

“哐當”一聲花瓶落地,清水伴着茉莉在地面蕩漾。

大理石桌面有些涼,寒浸浸直透肌骨。

熱流在空氣中起伏,火焰蒸騰,寒冷漸漸消散,疾馳亂舞帶來滿足,許流年弓起身體咬住程邇然頸窩,尖利的獠牙咬出血珠,鮮活的流動的艷紅折射出雲霞的璀璨,蔚然成錦。

晚餐到底沒吃成,由程邇然半扶半抱着走出江南會館時,許流年腰膝酸軟周身乏力,回家后,暈沉沉睡了個天翻地覆,直到第二天傍晚才被手機鈴聲吵醒。

程邇然不在身邊,許流年迷迷糊糊還以為來電話的是他,沒看來電話號碼就接了,帶着沉睡剛醒的沙啞嗓子撒嬌:“人家睡得正香被你吵醒了,有嘛事啊?”

“是我,流年。”

電話那頭清冷的女聲像兜頭一盆水潑下,許流年一下子清醒過來。

是陳思怡。

“有時間嗎?出來一起吃飯。”陳思怡低聲問。

她的開銷想必很大,在外面請客吃一餐飯雖然只要一兩百塊,還是能省則省,許流年說:“好,到你家吧,我想吃你煮的打滷麵。”

說起來,許流年和陳思怡認識緣於她煮得極好吃的打滷麵。

把手工做的扇子賠給孟子梓后,許流年和孟子梓在校園裏遇見了會微笑打聲招呼,寒喧一兩句閑話,後來熟悉起來卻是因為陳思怡。

程邇然出國參加數學建模競賽,許流年很不習慣,開始是失眠,漸漸的飯也吃不下,整個人迅速消瘦下去,風吹都能飄走,有一天,在校園裏偶遇孟子梓時,孟子梓忍不住說了今天天氣很好怎麼沒出去玩之外的一句話,問許流年怎麼瘦的那麼厲害,得知許流年吃不下飯得了厭食症后,說:“我有位同學廚藝很好,做得一手很好吃的打滷麵,要不,我讓她做給你吃。”

有些唐突,可那時許流年也正為吃不下飯着急,不假思索就答應了。

陳思怡煮的打滷麵真的很好吃,清爽的雞湯,香菇、火腿、蝦米、鮮筍等作料味道鮮美,許流年第一頓就吃光一大碗。

後來陳思怡每天晚上都煮麵給她吃,寢室里不讓用電做飯,偷偷摸摸作賊似的,許流年吃得格外香甜,程邇然回來時,不只沒瘦,比他出國前還胖了兩斤。

陳思怡租住一間單身公寓,標準的蝸居,很小很擠,三十五平方的房子包含廚衛廳卧,除了走道,多餘的一點空間都沒有。

“我長這麼大隻煮過給你和孟子梓吃。”湯水在鍋里翻滾,陳思怡的眉眼在濃煙里有些模糊。

“我一直很感謝你。”許流年低聲道。

“你和程邇然青梅竹馬長大,程邇然捧你疼你,你真幸運。”陳思怡咬唇,吸鼻子,“我從認識孟子梓開始就喜歡他。”

為了接近孟子梓,陳思怡費盡心思,想了各種接近他的辦法,可孟子梓一直只冷淡以對,後來和孟子梓走得很近些,還是因為許流年愛吃她做的打滷麵。

“他跟我說有個同學得了厭食症讓我煮麵給你吃試試時,我很開心他倚重我,我煮了兩碗,你吃的很香,他卻不吃。”陳思怡緩緩說。

“他不愛吃面吧?”許流年吶吶。

“不,他很愛吃,我學做打滷麵,就是因為發現他最愛吃這種面,你不知道吧?他是丁西市人,打滷麵就是丁西市的地方美食。”

許流年真的不知道,和程邇然有關的,事無巨細都清楚,別的人在她心中只是一個影子。

“其實,好男人多的是,他不珍惜你,放手也罷。”不是兩情相悅的感情,勉強求得也沒意思,何況孟子梓性情剛毅堅定,百折不彎,不是會被柔情打動的人。

“四年大學同窗,七年工作時間,半輩子都快耗完了,我不知道我能怎麼回頭?”陳思怡悵然道。

感情的死胡同只能自己走出來,她現在又自甘墜落做陪酒女郎,也許沒陪客人上床,可又有什麼差別呢?

許流年無話可說。

陳思怡的手藝比在學校時更勝一籌,打滷麵很好吃,許流年第一次吃得無滋無味,好不容易吃完,忙站起來告辭。

“陪我坐一會,喝杯酒。”陳思怡幽幽道。

逼仄的空間,簡陋的傢具,半明半寐的燈光,再加上她落漠孤寂的眉眼,許流年心一軟,坐了回去。

過去那五年,痛到極處,許流年就喝酒麻弊自己,酒量不錯,一瓶白酒下肚都清醒着,可這會兒才喝了一小杯,便微有頭眩,身體軟綿綿坐不住。

難道是老白乾度數高?

也不至於差別這麼大,難道她做了手腳?許流年有些不敢置信,手裏的酒杯握不住,哐當一聲跌落地上。

“流年你怎麼啦?”陳思怡驚叫,“喝醉了?。”

眼前重影瞳瞳,卻不至於意識全無,一小杯便人事不醒那是大學那時,許流年閉了眼,軟綿綿朝地上栽去。

“孟子梓,我只是給你搭好橋,路是你自己在走,不要怪我。”陳思怡自言自語,把許流年拖扶到床上,脫了鞋蓋上被子。

她果然不安好心!

順水推舟,正好讓孟子梓和程邇然離心離德,斷了程邇然的後援。

道理清楚明白,心口卻忍不住翻騰,難受得想吐,許流年攥住床單,控制着,不讓自己坐起來大聲責問。

陳思怡拿了手機發信息,語音準確地將信息內容說了出來。

“孟子梓,永別了。”

她這麼說的目的是什麼?讓孟子梓誤會她要尋短見,然後趕過來?

房門拉開又關上,陳思怡走了。

她沒鎖門,老式樓房,門鎖是裡外轉門把的,孟子梓來了,門把手一轉就進來了。

要拆穿陳思怡的詭計,或者留着最後一點面子給彼此,這時起床離開便可。

窗外月光暗淡,窗帘顏色變得厚重,米白成了暗咖色,沒有明亮時的婉約,窗台上那盆苞葉芋映在窗帘上的影子像古老的舊城牆的牆面浮雕,許流年定定看着,如困在網中央的魚兒似,徒勞無力掙扎。

拍門聲打破了沉寂,孟子梓大聲喊道:“陳思怡,開門。”

他到底未能坐視陳思怡尋死,許流年微微笑,原來搖擺的心堅定下來。

孟子梓重情重義,要讓他和程邇然分崩離析不易,眼下無須她推動從天而降的機會,不把握,談什麼報仇。

門把手“喀”一下轉開了,許流年閉上眼。

悉索聲,孟子梓在摸索電燈開關,,噠噠幾聲響,屋裏還是黑暗,稍停,幽藍的手機光亮刺破了黑暗閃進眼角,又很快熄滅。

“許流年,你怎麼在這裏,陳思怡呢?”孟子梓問,聲音微微發顫,掩飾不住的緊張和意外。

離得不算近,還有五步遠,自己又蓋着被子只露了臉,只是手機光亮一閃,他的視力可真好。

黑天暗地,以他的機敏,應該馬上察覺到不對,這時,如果他心無旁騖,自然是馬上給程邇然打電話。

許流年沉住呼吸,靜靜地等待。

孟子梓沒有打電話。

噠噠……皮鞋踩過地磚的聲音越來越近,眼縫裏原來就是一片黑暗,更暗了,烏沉沉的,孟子梓咚咚心跳聲音越來越響,初始是雨打疏窗,後來就是沙場衝鋒陷陣的戰鼓,看不見,也能感覺到,孟子梓在居高臨下望着她。

許流年微有窒息。

除了程邇然,她從沒和一個男人如此曖昧接近過。

床墊沉了下去,孟子梓在床沿坐了下來,冰涼的帶着寒意的手指撫上許流年額頭,許流年一顫,一雙手死死捉住床單。

額頭上涼意森森的那隻手在頃刻間熱燙如火。

...

(紫琅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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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花狼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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